将夜,斑族奴大败,楚华军凯旋的消息,传遍红貉谷。
此时,大雪初停,雪道上堆尸如山,各处大火接二连三烧了起来,与此同时,神将司杀手在山洞范围内陆续扎营。
山后,上百只军营整齐有序,跃然雪中。
“江疏,事到如今,你有何话要向我、要向众人说?”
山洞之中再次见面,她二人之间,似乎什么也没改变。
虬姝依旧如往日一般,高高在上坐着,跪在她下面的,仍旧是原来的那个江疏。
只不过,她却成了阶下之囚,容貌半毁,铁索加身。
良久的死寂过去,她冷笑着抬起头,看了眼虬姝,道:“自古成王败寇,败了便是败了,我没什么好说的!”
虬姝目光登时闪过一丝恼怒,忍不住要提醒:“勾结斑族奴!一朝谋反!此番欺师灭祖叛逆之举!你却道,没什么好说的?”
江疏笑而不语,一副不知好歹的样子。
耗着吧,索性就这般耗着……
就在这个时候,洞外传报:“报——春恨归来!”
虬姝警告的眼神漠然从江疏身上移开,看着春恨疾步走来。
“春恨救援来迟,请夫人降罪责罚!”
一见夫人,春恨旋即负荆请罪,虬姝默着眼神摇了摇头,开口问:“眼下司中局势如何?”
春恨旋即道:“启禀夫人,入侵神将司的青猽图残余势力,现已被追云令三少主将驰和薛司卫联手歼灭,发起司变的践月令令主及整个践月令也已经伏法!”
“好!”虬姝满意地点了点头,“待本司主返转神将司,有功者,必重赏!”
春恨暂时退到一旁,虬姝冰冷的眼神再次落在江疏身上,蓦然问:“听到这个消息,此刻,你一定很失望吧!连这最后的希冀都破灭了,你又何必再做抵抗?”
听到这个消息,江疏的确没什么好脸色,仍旧道:“我说过,成王败寇,败了便是败了,我没什么好——”
“没什么好说的?!”
忽被那震怒的声音一惊,江疏吓得被迫抬起了头,虬姝已然忍到了极限。
整个山洞四处的气氛突然紧张起来。
没有人敢说话,只有熊熊火把,散着炽热的光,将崎岖的地貌,照得忽明忽暗……
她一双缩紧的瞳孔就这般,被这些明明灭灭的光亮冷照了一会儿,直到面前的江疏彻底摆出一副无所忌惮的面目。
她沉着声音质问:“面对这座山洞,你当真就没什么好说的么?”
“我听不懂夫人在说些什么!”江疏并未再看虬姝一眼,眼神局缩在地面,仿佛眼里只有自己的影子。
看来,她已经做好了死前不松口的准备了,虬姝旋即唤来神将司司使肖朔。
睥睨着一脸不羁的江疏,命令:“告诉她!这座山洞里藏了些什么!”
肖朔拱手回道:“这山洞之中,长有丰富的硝石!”
“硝石?”有人不禁小声议论,“真没想到这山洞里竟藏有这般稀有的原料!”
也有人疑惑:“可这硝石又说明了什么呢?”
“说明——”将离漠然站了出来,冷冷盯着江疏,斩钉截铁道:“这山洞曾制造过大量的火雷!”
火雷!
一听这二字,江疏整个人明显颤抖了一下,一瞬间好像有什么在头顶轰然炸响!
很多人的记忆一下子被这熟悉的字眼给牵回。
从十二年前那场大难开始,不知不觉之中,“火雷”二字便成了神将司的禁忌词。
谈火雷,必色变。
仍有人不可思议地议论,“仅凭这些自然留存的硝石,如何判定这山洞之中曾经制造过火雷呢?”
“仅凭这些硝石的确不能造出火雷。”肖朔看向众人,继续道:“但这山洞之中,除了大量的硝石,还藏有其他的原料!起初只是发现硝石,后来还有许多槽井、沸炉、机杼等架构,由此我等才推断,这个山洞应该曾被人用来制造过火器。接着,我等挖地三尺,发现了这洞中埋藏着大量的木炭、硫磺等原料,但由于时间久远,这些原料只保留着一些细微的痕迹。更重要的是,除了木炭、硫磺,还有一种更致命的东西——砃珠!”
“砃珠?”
“古籍记载,砃珠乃是制造火雷最关键的一种原料,只是小小的一颗,其威力无穷,如若搭上其他火器制成火雷,可教那万丈高楼瞬间坍塌!”肖朔道。vp
“要制成这种火雷,木炭、硫磺易得,渠道再广些,砃珠也不成问题,可唯独这硝石,乃是世上稀罕之物,但要成功制成火雷,偏偏需要大量的硝石!要在红貉谷中制出大量的火雷,且还要考虑运输这一首要难题,这座天然的山洞自然而然便成了首选之地!也成了唯一可选之地!”
将离满是质问的眼神一刻也没离开过江疏,“是谁要在红貉谷制造这么多的火雷?这些火雷究竟要用在何处!用完之后又要如何让人查无可查!我想,这些问题的答案,同时也是山洞为何会被人千方百计封锁起来的答案吧!”
众人惊悸的眼神一时间齐齐聚焦在江疏身上。
“都说摧花令可破解天下一切机关秘术,可为何破不了这小小的山洞呢?”将离眼中透着可笑,“那是因为——封锁山洞之人绝顶地聪明!她知道如何利用破解天下一切机关秘术的神器,反造出天底下最难的机关秘术!”
他几乎是声嘶力竭,真相呼之欲出。
各种锋利的目光之下,江疏却是一副安之若素的样子,沉默了这么久,他们问的又那么多,她也忍不住要问一句,“这座山洞是被我手中的摧花令封锁的又如何?你们说的这些火雷,又与我何干?它们为何要被造出来,造出来又要用在哪里,这些,我一概不知,也与我无关!”
好一个,一概不知,与她何干!
将离恨声道:“十二年前!摧花令为了替将圣报一段不义之仇,潜心策划了一场刺杀神将司司主的谋局!你们费尽心思造火雷,为的便是在回峰路上袭杀司主!”
一语落,几乎是震惊四座,同时也引出了更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从原本布置在红貉谷的最后一场决赛,到摧花令令主勾结斑族奴猝然在红貉谷发起谋反,再到十二年前红河谷壮烈一战,没有人真正知道,这背后究竟是什么。
除了她一人。
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江疏眼中早已是波澜不惊,保持沉默,是她最后的良策。
早在红貉谷生乱之前,她便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仅凭一个山洞便想揭开十二年前的真相,他们未免也太天真了?毕竟在过去的十二年前里,为了掩盖重重真相,她没少殚精竭虑。
如今山洞被揭开,当年之事虽然漏洞百出,但她坚信不会有尽头!
虬姝她最在乎的,无外乎一个理字的,她杀伐向来果断,若所行之事不能服众,她的刀断然不敢轻易抹在她的脖子上!
众口纷纭之中,各处眼神逼迫之下,她嘴角也只是无奈一抿,“我说了,我一概不知,也与我无干!”
被江疏逼到极致,将离的心中登时翻起滔天之恨,他当即飞起手边的大刀,横到江疏的脖子上——
今日,他便报了这桩十二年前的杀父之仇!
江疏眼睛丝毫不眨一下,如此正好,只要她死了,谁也别想知道当年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见状,虬姝惊坐而起,正想喝令阻止,山洞之外骤然传来:“且慢!”
众人齐齐回头去看,只见白练忽然出现在洞外,然而,在她的身后,还有两个人……
江疏闭着的眼睛一睁开,也随众人的目光看了过去,重重火光之中,那身影蓦然映入眼帘,好似末日降临一般……
谢宗!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那个人趔趄着身子离她越来越近,一双苍而有力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一如十二年前那般!
一见谢宗,所有的答案,好像一下子呼之欲出……
如果说,方才的每一步皆在她的意料之中,那么谢宗的出现,绝对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她不可置信地摇着头,困兽犹斗。
既见虬姝夫人,柳四娘旋即上前参拜,“红妍杀手,见过夫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原来她便是传闻中的红妍杀手!
同时,白饵则走到将离身边,交织的眼神中透露着肯定。
将离再看看那名蓦然出现在众人眼中的老人,白发如雪,形貌虽怪,但眼神中却无不透露出常人应有的神识。
他恍然明白,原来,他便是她方才说的最后一步棋。
虬姝再次看向江疏,问:“这个人,认识吧?”
“不!不认识!”江疏自顾自摇头,眼神丝毫不敢抬起。
“当真不认识?”虬姝复问,答案显然,她没有再看江疏一眼,眼神睥睨,决然的眼神在众人眼中重重扫过,字字如刀:“此人!便是摧花令前任令使!他也是摧花令前任令主身边最为忠心耿耿的亲信——谢——宗!”
当那个名字呼之欲出,江疏惶然抬头看了眼虬姝,心中已然一片兵荒马乱,特别是,震惊的声音,一时间劈天盖地……
“谢宗!”
众人几乎不敢相信,眼前之人竟是十二年前死于绥麓山的谢宗!
早有传闻,当年将圣在绥麓山遇困,前任司主将胤亲赴绥麓山援救,秘密前往援救的,还有江疏夫人亲派的十二名亲信,这十二名亲信领头的便是摧花令令使——谢宗。
据说,这十二名亲信无一人生还。将圣葬身绥麓山之后,谢宗忽然消失在摧花令的这个事实,也逐渐证实了众人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