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已经将藏在追云令身上最后的秘密——发起追云令的方法,传授给了你和大哥,为何到最后,他却把追云令传给了将别了呢?”
将离质问。
“你恨父亲的不忠,与不信任,这是背叛,父子之间的背叛!而一直把守护追云令视为己人的你,壮志凌云的你,坚定了不辱使命的你,因为无法忍受这种背叛与不信任,决定把大哥给杀了,如此一来,你便是整个追云令唯一知道如何发起追云令的人了,如此一来,父亲赋予你的使命便还在,你自以为对追云令对整个神将司不可估量的作用还在!你可以不是武功最强的,但你要让他们知道,追云令没你可不行!”
“可你一直不知道的是,当初父亲不只将追云令的发起方法授于了你和大哥二人,究竟还有谁,”将离摇了摇头,“无人知晓。”
“这只不过将继的胡言乱语!他料定自己得不到,也要让别人得不了!即便得到了,也不能让他得得心安理得!”将烨忽然反驳道,满是激动。
“这和谁说的并无关系!”将离漠然回头,脸上满是失望之色,即便将烨不信这个事实也罢,“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从你知道父亲将追云令传给了将别的那一刻,你就该明白——父亲没有将追云令发起的方法只传于你一人,亦或是,他没有将方法和那枚叶子同时给一人,便是为了防止有一天我们这些兄弟姊妹会因心中不平,不惜同室操戈,争夺追云令!他的真正目的,是希望我们追云令众杀手,可以借这枚神器,齐心协力,共同守护好追云令,守护好神将司!”
一个闷雷轰然炸响,僵坐在轮椅上的将烨,原本执着的眼神,忽而一沉,好像有什么塌陷了……
“不,不是这样的!不——”
看着将烨一副满是不可置信的样子,将离摇了摇头,满是失望地转了身。
即便父亲知道,将追云令的发起方法和神器分付给不同的杀手,仍旧有一天,避免不了内部的争端,但在天下四方虎视眈眈面前,追云令尚不至于分崩离析,而是能万众归一,共御强敌。
那一刻的将敬蓦然想起了红貉谷时,将离和他说过的那些话,什么才更有意义……
“来人!即刻带走!”
“不!不是这样的!将离你错了!不是这样的!父亲他……”
几个守卫冲了上去……
看了将烨最后一眼,将敬也转身而出……
那一刹那。
“将敬!你信我!这辈子都别说!这辈子都别说去!”
……
地牢走道上,白饵忽然轻叹一声,有些凄婉,想象着方才将烨的状态,再对比与他相处的那些日子,昔日风度丝毫不在,徒然一垂垂老者,就连神志也不太清了。
“这个将烨怎么忽然之间成这个样子了?”白饵不禁问向随行的守卫,“将烨被关在这的这些天,有发生什么吗?”
看管将烨的守卫,回忆起:“白天除了易怒,其他倒也正常,只是到了晚上,总能听见梦中呓语。”
“什么呓语?”
“好像是在唤,‘父亲’,好像又在问,‘说了什么,您到底说了什么’,好像还有,哦对了,‘红河浅滩’!”
守卫一板一眼地形容着,教人一头雾水。
神将司,鞭尸台。
昔日摧花令令主江疏夫人、追云令二子将烨等谋逆的杀手,在众人的声声咒骂中,被推上了鞭尸台。
残阳啼血,西山云雨。
入夜,将离在训练场转了一圈一直没找到将敬的身影,就在返回追云令的小径上,目光不经意见一抬,忽见迟丽阁上的倚栏人……
他颀长的身影融在晚风之中,顺着他的眼神,将离看向了鞭尸台的位置。
……
“原来你在这。我还以为你已经逃走了呢?”
耳边戏虐的声音忽然勾起,将敬回过头,看了将离一眼,目光平淡,“我为什么要逃?”
将离佯装思虑,忽而淡淡道:“是啊,你为什么要逃,毕竟,落荒而逃不是你的作风。”
将敬无意接话,目光再次落在了远山之中。
“你觉得,自己会上鞭尸台呢,还是焚尸台呢?”将离挨到他旁边,指了指远处的训练场,那里人头攒动,训练有素。
“你是专程来挖苦我的是吗?”似是不甘心里最后一丝自尊遭践踏,将敬的眼里遏制不住地激起了波澜。
他盯着眼前之人,满是春风得意之色。
“不不不。”将离笑着看向他,和颜悦色道:“你说错了。我不是来挖苦你的,而是来送你一程的!”
“将离——你!”
被接连不断的羞辱彻底逼红了眼,就在将敬准备将攥紧的拳头,向将离可憎的面目抛去之时,被他两根手指夹着的一封密函,蓦然浮现眼前。
“刺杀密函?!”
一时冲动被什么给扼住,他旋即看向将离,眼中满是疑惑。
将离干脆利落地收了手里的东西,兀自赏着远处的好风光,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一直等到将敬二次问话时,才勉强开口,“平日里,你在我身上的那些冷嘲热讽与挑衅,还少吗?怎么如今换过来了,你却反倒不适应了呢?”
没空听他扯那么多废话,将敬只是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虬姝夫人究竟要如何处置我?”
“让我打一顿,然后扔野兽丛林喂狼!”将离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看向他。
小人得志!
将敬眼神一翻,狠狠地从他身上扫开了,攥着栏杆,咬牙切齿。
他这副模样,还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啊!
将离冷笑了一声,兀自拍了拍栏杆,语调淡淡,“将敬,你怕了。”62
“我怕什么?”
“自然是怕死。”
“你胡说!我堂堂追云令二杀,岂会怕死!”
听着那慷慨激昂的语调,将离看了看他,脖子挺得僵直,俨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他反问:“既然不怕死,为何会那么想知道虬姝夫人要如何处置你?你就承认了吧,你怕的。”
“我说了!我不怕!就算虬姝夫人的鞭尸令在下一刻到来!我也会从容不迫地独自走上鞭尸台!”将敬指了指远处的鞭尸台,语气决绝。
怕死呢,实际上,是一件好事。
将离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沉声问他:“你就那么想死啊?”
将敬眼神决然一闭,没在看他一眼。
“与将烨沆瀣一气,意图谋反,你是要死的。”将离紧了紧唇角,又道:“可是后来又不用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将敬蓦然睁眼,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你说什么。”
“你运气不错,虬姝夫人正想着如何处决你时,乾元堂外刚好接到了一封刺杀密函。”将离道。
将敬直直地盯着那封交到他手中的刺杀密函,心中五味杂陈。
“你武功虽强,但在你身上,年少轻狂的戾气太重,过于虚浮,每每自视甚高,又缺乏远见,你的性子,是该好好磨一磨了。”
从方才的试探中,他以为死亡面前,能够让他感到恐惧,让他真正面对一次自己,奈何,还是劣性不改,看来,他的提议是极其正确的。
将敬持着刺杀密函,蓦然看向将离的那一刻,忽然说不出话来,眼中藏着炙热的的喜悦。
“你别高兴得太早,这次任务没你想象得那么简单。密函上有言,为期一年,想来,定是个棘手的任务。你有没有命回来,还不一定呢!”
他果然是来送他一程的。
“一年!”
“什么?”
将离蓦然看向将敬,眼有疑惑。
“一年之后,完成你我之间的约定!”
说出这话时,将敬一改之前的种种,眼神里的东西,已经让将离有些看不懂了。
怀揣这那封刺杀密函,将敬走了。
“我等着!”
……
迟丽阁楼上,将离轻拍着栏杆,在四周环顾了一圈,“真没想到,这迟丽阁上的夜景,还真是不错!”
白饵踩着楼梯上来了,不经意间抬眸,看见那倚栏者,眼神中顿声一抹安然之色,“原来你在这,让我好找。”
将离目光旋即一转,眼中笑意更浓,一如月色。
“刚看见将敬匆匆忙忙地下去了,像是要赶着去哪。”白饵满腹好奇地说起。
“黎桑。”
“什么?”
“黎桑,秦淮。”
白饵与将离对视了几眼,神色哑然。
晚风徐徐吹来,教人有了些许凉意。
看着她徐徐敛下的眼神,那一刻,将离眼里的笑意,好像一下子也随着微微拂面的风,吹散了。
转瞬,他挨近了她,勾笑着问:“听说你急着找我?怎么了?是不是因为许久没见着我,甚是想念了?”
白饵目光翩然抬起,略带无奈地接口:“训练场上不上刚见吗?”
“别人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我之间,那叫,一刻不见,如隔千秋!”将离抱着交叉的臂膀靠在栏杆上面,蓦然看向她,眼中万分确定。
被他那轻挑的眉梢,一下子逗乐了。再抬头,笑容收敛了许多,她习以为常地淡淡接口:“人家‘一日’的‘一’,和‘三秋’的‘三’明明都是虚指……”
“可我的‘一刻不见,如隔千秋’字字都是实指啊!”他赶忙辩驳。
她微微侧鞠,只作一笑,“阁下才华横溢,学富五车,令人赞叹,小女子只懂些饮食之道,真真是自愧不如——晚食已备好,那将离公子是吃还是不吃呢?”
“那自然是要吃的!我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某女子无意再面瘫下去,二话不说,转头便走。
“喂喂喂!”
……
月在中天,追云令一杀阁外,一奴隶轻敲阁门。
将离见到那奴时,才得知将敬已经走了。
奴隶跪在阁中,双手呈上一方锦盒,“七少主临行之前,命奴将此锦盒亲自交到十三少主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