遽然,方才那手舞足蹈的草鞋麻衣平民忽然化身二十精锐,他们整齐有素眼神一致地看向廑王,并抱拳鞠躬!
一听“廑王”二字,漠沧无痕下意识看向座下的黎桑非靖,满脸皆是不可思议之色!
他怎么也没想到,廑王竟这般沉不住气敢在此时逼宫!
大殿上,那二十人不知从何处变出了匕首,欲冲了上来!
漠沧无痕旋即看向涌入阁中的黄金甲卫,“将廑王拿下!”
这一声令下,众人才明白过来——原是廑……王要逼宫!!!
???
廑王坐在客座上,酒都斟好了,本打算看热闹,突然脸色煞白!
好一个莫名其妙!
小丑竟是我自己?
他心中当时一万个妈卖批!
目光在周遭一扫:哪里来的无名黑锅!
一旁的宗宪还来不及搞清状况,直接“关心则乱”,面对涌上来的黄金甲卫,直接开战!
当时的场面一度混乱,女眷乱叫,宫人逃窜,永.康侯脚扑朔,陈首富眼迷离,卫国公绕柱走……但廑王异常清醒!
被黄金甲围困就算了,连刚才打着他的旗号喊“杀”的草鞋麻衣百姓,手里的刀尖一瞬间朝向了自己!??
也刚好在这个时候,阁外,平王查明火情的消息也传了回来:
“报——平王来报,西林园、北嵬山两处遭廑王府府兵纵火!廑王意图谋反!”
这个消息一出,迟迟不敢相信的太皇太后不免撑起身子,满眼震惊地看向了廑王——她心心念念的靖儿,脸上一副失望到极致的样子!
这一刻她多么想质问他一句:可曾想过,这是你皇姑祖母的寿辰!!!
然而此时的廑王却是自顾不暇,前有黄金甲,后有该死的精锐,心中不得不骂一句:
去他奶奶的腹背受敌了!
他反手掀了酒桌,压死一个麻衣,骤然从桎梏中拔身,朝正在与黄金甲对抗的宗宪大呼一句:“宗宪!莫中贼人的计,先杀了这几个麻衣!”
接着,一个凌空飞上台阶,瞪着一双火眼金睛,咬着牙齿,拳打麻衣,脚踩草鞋,一路干到漠沧无痕前头,摆明着要挑起那糟老头子的杀机……果然那老头忍不住了,刀尖从漠沧无痕面前滑向了自己!
他早有防备,反手将那老头的赃物逮了个正着,并冲着漠沧无痕大喊:“他们要杀的是我!!!”
漠沧无痕看了眼局势,也发现了古怪,但并没有当机立断。
盯在他脸上迟迟没有得到回应的廑王十分懊恼,难不成这群麻衣就是他设的局,专门来对付自己的不成?!
可恼可恼!十分可恼!
那老头想必是千年的狐狸成了精,颓废的面孔之下,功夫竟是出人意料十分了得,没有兵器傍身的他几度遭到暗算!
可喜,与此同时,与外面接应的人,及时搬来了今夜同到万寿宫的廑王府府兵,虽不多,但个个也是出自精锐之师!
而就在廑王他喜出望外的时候,一个黑衣人蓦然从天而降,手中一柄长剑,随身体螺旋式刺下,像一道极光,迅雷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宗宪的提醒比救援来得更快,“殿下小心——”
廑王骤然抬头,鹰钩鼻上已泛起了一抹锋芒,他黑眸中大写着怒意:
本王倒要看看,今夜你们要杀的人究竟是谁!
就在此时,他大吼一声,“陛下小心!”
放弃了与那老头的斗争,腰身一翻覆,正好将反应慢半拍的漠沧无痕送到了从天而降的刀尖之下!
命悬嗓子眼,别人都在往玉树阁和春照阁退,唯独白饵抱着“看热闹的心态”闯进了万寿阁,看着那夺命的剑尖,再看看依附在一起的漠沧无痕与廑王,不免为之捏了一把冷汗:光看这架势,也看不出黑衣人到底要杀谁呀!
意外的是,一道夺命连环镖不知从何处飞来,造成了黑衣人的失误,直接将这道题做成了死题……
白饵不遑思忖,一见此镖,眼神旋即折向了天南地北……
与此同时,看着失手的黑衣人,廑王五官凝固到变形:
答案呢?他要的答案呢?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答案,猝不及防地扎在了他的胸肌上!
廑王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面目狰狞的老头,再看看胸口溢出的血,瞬间恼羞成怒,伴随着一声“陛下小心!”
那糟老头子被他一脚踢翻在地,同时,快快地扶住了并未插深的匕首,状似艰难地抽了出来,灰白的脸色,下一瞬,恹恹地送到了太皇太后的视线里……
“靖儿……”
整个万寿阁仿佛都在颤抖。
未几,那道圣旨终于发了出来:“将刺杀廑王的凶手拿下!”
在廑王府府兵的加盟下,数麻衣皆被制服。
早些被派出去查明情况的石蹇也已经归来,在漠沧无痕身边附耳道:“城外的廑王府并未有丝毫异动……”
漠沧无痕理了理龙袍,正襟危坐着,眉梢不禁朝正在一旁包扎伤口的廑王挑了一挑,暗暗想:这就有意思了,究竟是谁如此大胆敢借朕之手置廑王于死地?
他探究的眼神不禁在偌大的三阁扫了一圈。
此时,平王赶到。
“末将救驾来迟!……”
以西林园、北嵬山两处不相干却距万寿宫相隔甚远的地方为火局,调离万寿宫守卫的主心骨,再以百姓闹事的压力击溃太皇太后的防线,二十一位高手才得以入宫,看似以卵击石,可对方却极擅于攻心,巧妙地利用了黄金甲的势力,教廑王腹背受敌,对方这般筹谋,竟只是要廑王的一条性命……
漠沧无痕收回目光,随即吩咐下去,命平王将若干凶手一并收押且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以还廑王一个“公道”。
同时,在太皇太后的坐镇下,“传哀家(朕)旨意,众宾客,添酒回灯——再度开宴!”
很快,城外与宫中同乐的百姓便听见了,那寂静了好一会儿的皇宫,再度传出了喜悦的钟鼓声,还有今夜令万民期待已久的压轴戏——盛世烟花……
整个皇宫恍然白昼,礼炮声此起彼伏,秦淮城里城外万人空巷。
这是继寒食节后,民间第二个重要的日子。
此时万寿宫,重新打开了局面,丝毫看不出这里刚才发生过激烈的打斗。
毫无疑问,那些远道而来的宾客无不被这般时速与当局者的气度所折服。
“妹妹,你这是去哪了?我可算是找着你了,你知不知道方才……”
燕艳艳三阁的交汇口找到了燕温婉。
白饵停下寻找的目光,回过头,朝燕艳艳问了一句:“看见宸妃娘娘了吗?”
“宸妃娘娘?”燕艳艳想了想,“这会儿应该在后殿梳妆吧!大家都在那呢!”
白饵在心里摇了摇头。
见她呆着不动,燕艳艳又拉起了她,“哎呀妹妹,快走啦!宴会马上便要开始了,咱们快回去坐着吧……哎!妹妹你去哪呀?”
为答谢众宾客,寿宴最后安排了一个赐酒环节。
这一刻的众宾客,今夜之后不知要教多少没有来参加寿宴的人羡慕,能喝到太皇太后亲赐的美酒,那是何等的荣耀?
日后无论走到哪里,逢人便能说上一句,“我可是喝过太皇太后亲赐的佳酿!”
同时,那场有关廑王被刺杀的大波,也会自然而然地成为他们的酒后笑谈。
“太皇太后大恩,特赐佳酿……”
耳听得赐酒环节即将进入高潮,主事的在宫女赐酒必经的廊道上,做了最后一轮催促,“快些,快些!”
还在寻找的白饵在廊道里一转,偶然抬头越过重重窗柩,才发现,她要找的人,此刻已经安然地坐在了玉树阁中,她正不徐不疾地饮着茶……
“动作细致些!”
她施施然靠在廊柱上,眉心慢慢一松,蓦然看向朝自己而来的宫女,一前一后,内心不可操控似地一跳!
警惕的目光牢牢地锁住了宫女承盘上分别托着的两只金色酒杯,直觉告诉她,这气味都不对!!!
直到那两个宫女一前一后从她眼皮子底下经过,她才越发确定这是两杯毒酒!
扶在柱子上的五指忽而一紧,她目光一跳,内心初步判断:有一杯是剧毒!有一杯毒性则较弱,不至于致命!
还未等她分辨出哪一杯有剧毒,两个宫女已经踏入了阁中!
她急忙问一旁观望的主事公公,“敢问公公,赐酒仪式,轮到谁了?”
公公还未开口,答案已随着二人陡转的目光,率先来临。
只见一宫女率先停在了廑王的宴席前,眉目如画,将金杯送到廑王面前……
白饵心中不由自主地敲响了惊天鼓。
他们以为,今夜这场喧嚣已经平息,谁能料到,有人早已压下赌注:今夜,不是廑王死,便是漠沧无痕亡!
宴席上,廑王目光平平看向送过来的金杯,耳边贴身伺候的妾室——美其名曰今夜他带过来的侧妃,唇瓣微扬:“等等。”
廑王迟疑地看向她,只见她一抹朱唇惊艳,柔柔道:“殿下刚添了新伤,实在不宜饮酒,就让妾身代劳吧!”
还未等所有人开口,那细长的手指已掐起了半壁杯身,**轻轻一掩,便将之一口饮尽。
单凭那妖媚的神情,便能想象得出,这酒引得极佳!
廑王满眼宠溺看着身侧之人,为防止有人嘴碎,当即朝太皇太后拜谢。
宫女接过金盏已率先退下,转眼,另一位宫女端起了第二杯酒,送到了漠沧无痕的面前……
这也意味着,她心中的答案,昭然若揭……
就在主事的公公因宴席总算要拉下帷幕而忙着长舒一口气的时候,白饵抓着镂空的金色大阁门,看着从宫女手中接过金杯的漠沧无痕,心跳止不住地跳得越来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