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龙城中的人流量超乎寻常的大,出城的马车如流水,一直从重巘门排到聚龙城城门。
好在季青云有先见之明,删繁就简,宴会结束后直接徒步出城,虽然慢了一些,但也是自在如风。
主仆二人就要出聚龙城门时,远远便被一名唤作小云子的奴才喊住。
“温公公传话!请季太师即刻进宫面圣!君主有要事相商!!!”
季青云和随从阿诚互相对视了一眼,想夜半子时,都这个时候了,君主怎会忽然急召呢?
小云子的话说得很急,又是温公公传话,二人不禁加急了往回赶的脚步。
万寿宫,金玉苑,一早为君主安排好的寝殿。
初入金玉苑,季青云便觉得有些奇怪,虽说金玉苑的位置偏僻了些,但也不至于连看守的人都没有吧?
到了呈祥殿门口,才看见一个婢子站在台阶上,身后两扇殿门闭得紧紧的。
那婢子见了他明显愣了愣,立马见了礼。
“君主急召,速去通报一声。”阿诚朝那婢子使了个眼神。
“急召?”婢子有些云里雾里,声音略颤抖地说:“可是君主并没有急召呀?”
这就奇怪了,阿诚不禁与季青云对视了一眼。
这会儿,那婢子不紧不慢地解释:“君主他在宴会上多喝了几杯,已然有些醉意,此时正于殿中就寝,奴也是奉了太皇太后的旨意在此看守,不得让任何人上前打扰!如今夜已深了,季太师若有政事要议,还待明日君主酒醒移步天盛宫吧!”
季青云狐疑的眼神从婢子脸上移向了紧锁的殿门。
且不说温公公传话一事的真伪,君主既在金玉苑歇下了,怎么不见温公公和邱公公亦或者石蹇在此伺候?反倒是只留了一个万寿宫的婢女?
要知道,他一年四季有几百次入宫面圣,不论何时何地,伴在君主身边的必有两位公公之一。
阿诚看懂了眼色,正要询问两位公公的下落,忽然,殿中传来了惊慌的叫声,还有东西被撞在地上的声音。
一听这声音,季青云蓦然看向那婢子,“皇后娘娘也在殿中?!”
婢子回望了身后一眼,心跳漏跳了一拍,“皇后娘娘一同留在了苑中侍寝……”
季青云想都没想,直接冲上了台阶,同时回头吩咐阿诚,“速去找平王殿下!”
那婢子一阵乌鸦乱啼,阿诚嫌她太闹,反手就是一**,待人安静了才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拖到一旁的柱子后面,心里道:这可怪不得我,赖你自己瞌睡!
推开重重大门,只见跟在皇后娘娘身边的侍女银鸭被滚绑在寝殿外,嘴里被塞了东西支支吾吾发声不能!
季青云旋即上前抽了她嘴里的东西,听见她泪流满面地说:“皇后娘娘在里面!!!”
他心中一震,整个人犹如脑充血了一般轰得冲进了寝殿,焦急的目光转到了龙榻之上——
此时,羸弱的司徒皇后被漠沧无痕长身直直地压着,整个人就要被他撕个粉碎!
褶皱的衣物与青红的皮肤,还有掉了一地的东西,满是挣扎过的痕迹。
千钧一发之际,季青云旋即冲上去极力牵制住君主,然而此时的君主简直判若两人,整个人丝毫不受自己操控,身体就像一个铸剑的火炉……
情急之下,他只能找来绳子暂时将君主束缚住。
“啊娘娘!你受伤了!!”
看到皇后手臂上的一抹血迹,银鸭吓得叫出了声。
奈何,漠沧无痕膨胀的目光再次锁定了皇后,蠢蠢欲动,靠在银鸭身上的司徒皇后惊魂犹未定,与那残暴的目光一撞,一时间犹如午夜梦回,吓得娇小的身板跌坐在地,整个几乎要晕死过去!
季青云目光一震,当务之急是保司徒皇后免遭“伤害”!
他想都没想,上前将司徒皇后从地上抱起,一路冲出寝殿,并命银鸭将各处房门锁好。
司徒姌眼神微睁开,发现正要出殿门,她急忙掐了掐他,皱着眉心将目光拉向另一侧,“不宜从正殿出去,走右侧吧!”
季青云未作多想,遂改了道一路将人护送离开。
到了金玉苑的一处偏殿门口,她才开口,“放我下来。”
季青云只好将人暂时安置在一旁,须臾,忙不迭后退一步:“情急之中,微臣多有冒犯,还请皇后娘娘见谅!”
他满是拘谨地躬身敬着,耳边却迟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这才抬眼,看着她一副双目微闭的神情,更是不知如何是好,顿时才想起询问她:“皇后娘娘的伤势如何?”
“不打紧。”
司徒皇后坐靠在一隅,平复了一会儿,神色好了许多。
这时银鸭取了披风赶过来,跪在地上替她处理伤口。
既已安置,季青云急忙做退,打算原路返回寝殿。
不曾想,手臂却被她突然拉住。
司徒皇后平静地看着目光一跳的季青云,“你这么做,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君主?”
这个声音顿时教季青云心中一跳,就连一片包扎的银鸭也迟疑住了。
季青云眸光一逃避,抱着拳退缩了一步,声音惶恐:“皇后娘娘!陛下他意外中毒,才会因此行为失控……”
不,司徒皇后目光一沉,内心摇了摇头。
或许她比他自己更知道,他应该这样回答她,因为她的父亲临死前把她托付给了他……才算恰当。
她一点也不想再听他转换言辞避开她的问题,抬起头反问他:“君主为何突然那般,你我二人心中难道不清楚吗?”
季青云紧了紧唇角,不知如何接口,这时,侍女金杯及时寻过来,并在皇后耳边说了什么。
司徒皇后继续看着他,心想着此刻的他必然焦头烂额吧!
不怎么亮的周遭,她唇角略微一抽笑,若有似无。
“金玉苑中,皇后侍寝,乃是她的本分,她有临时逃脱的理由吗?季太师这么做,到底是为了哪般?”
那原本轻柔细小的音色,在这一刻却是出人意料的有力量。
季青云着实被这样的话吓了一跳,原本就被君主的安危所占据的思绪,此时更像是一团乱麻,越来越乱,他忙着拜退:“皇后娘娘,君主情况未定,恕微臣先行告退!”
见他要退,她不徐不疾道:“季太师不必去了,此时跟在陛下身边伺候的人已经赶到了。”
季青云目光轻抬,一副原是如此的样子,但内心还是有些担心。
就在他想着去亲自看一眼的时候,又听面前之人道。
“今夜之事,归根结底,乃是后宫之事。季太师身为臣子,后宫之事该不该涉足,理当分得清。”
季青云转念一想,顿时恍然,有一种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之感,遂再次屈身一拜,“多谢皇后娘娘提醒!”
司徒皇后遣两个丫头扶她起来,穿戴好披风之后,蓦然看向他:“随我一同从后院离开吧!”
季青云恭敬不如从命,率先前面引路。
岂料,这一程,山长水阔一般。
死寂的气氛混着一种叫作尴尬的东西如夜色蔓延,谁都不敢打破似地。
像是挨不过窒息的感觉,季青云先开了口:“不知皇后娘娘凤体如何?可有大碍?”
司徒皇后看了看他,“多亏季太师出现得及时,还是完璧之身。太师不必担忧。”
这样的回答,就连两个丫头都不禁要对皇后“刮目相看”……
季青云直接停在了那里,吓出了一声的冷汗。
虽然有些话说出来避免不了欲盖弥彰的结果,但他仍旧忍不住抬起头要说些什么。
只是,司徒皇后已远去,唇边或许还伴着一抹旁人不易察觉的笑。
路口,赶在他拱手拜退之前,司徒皇后道,“陪我走走吧,庆云宫离这不算远。”
这话说出口时,那是一张极为平静的脸。
因为,在她眼里,这是十分平常的一件事。
犹记得那些年,每每一同出去,他总是送自己回司徒府。
她这般回想着,却发现他的脸上满是为难与惊讶之色。
她又道:“眼下皇城治安不定,这一路上难免遭遇……”
“微臣这便去唤几名黄金甲卫过来,护送皇后娘娘回宫!”
她迟疑地盯着他,忘了要说些什么,直到他真的离开去……
现如今满城尽是黄金甲卫,哪里还需要去唤……银鸭眉心一皱,旋即拉住了皇后娘娘,摇了摇头,且让季太师去吧,二人也好有个台阶下……
这样的话她没敢说出口,而是问皇后娘娘:“娘娘……真不打算回去看一眼吗?”
“回去?回哪去?”金杯质问的声音送了过来,“娘娘刚刚都经历了些什么你都忘了吗?幸好娘娘没有什么大碍,否则你我便是罪人!”
银鸭低了低头,拢着皇后娘娘的手臂,“银鸭只是觉得,这般机会拱手送给了燕才人,怪可惜的……”
“机会?什么机会?”金杯不乐意地瞟了银鸭一眼,“娘娘心里是怎么想的,难道你不知道吗?只要娘娘不愿,天好的机会也与咱们无关!”
银鸭抬眸暗暗看了眼皇后娘娘,抿着唇角不知如何开口。
不愿看到她们继续吵下去,司徒皇后道:“银鸭说的自有道理,只是,这个机会,燕才人或许比我更适合……近日陛下对这位才人颇是青睐,想必这便是他心里真正想要的人。相较于本宫与君主,他们二人今夜的天作之合,对彼此来说,都不会有事后遗憾……”
听着,金杯呵呵的眼神高高地扫过银鸭,交叉着臂膀说:“还是娘娘自己想得开,不像某些人……”
银鸭:“!!!”
不管他二人,司徒皇后看了眼金玉苑,便动身离开了。
“都怪你,把娘娘都气走了!”银鸭意识过来,数落了金杯一句之后,急忙追随皇后而去。
金玉苑前,季青云与阿诚汇合,得知石蹇和平王已经在里面了,这才彻底安心。
他驻足于门前,偶然想起皇后的提醒,便直接同阿诚出了宫。
呈祥殿两扇大门紧闭,院子里,平王正要冲上台阶破门而入,随即被石蹇拦下,语调平静道:“燕才人在里面……”
一肚子的不安忽然戛然而止,卫小疆看了看紧闭的大门,再看看石蹇,不知道干什么好。
真怕他冲上去,石蹇遂勾着他的肩往院子里走了走。
“所以你的意思是?”卫小疆糊涂了。
石蹇勾了勾嘴角,眼中一抹坏笑,“倘若你这会儿进去了,看到了你这个年纪不该看到的东西,可别怪我这会儿没拦住你啊!”
“去你的!”卫小疆忙推了一把石蹇,鄙夷道:“我这个年纪如何不能看了?”
石蹇呆呆地看着他,殿下该不会想偷窥吧?“……”
被他盯得怪异,卫小疆才意识到自己说的是什么胡话……正忙着为自己解释,石蹇又勾着自己的肩埋头说:“我看啊陛下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你看他们二人之间恩恩怨怨误会天大,说不定,过了今晚便能冰释前嫌了呢?毕竟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嘛……”
寝殿之中!龙榻之上!
白饵本就崩溃到极致,还出于本能地猛打了两个哈欠!
就这般一不留神,被漠沧无痕狠狠地反置于身下,这粗暴的手法,痛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恍恍惚惚中意料到大事不妙,她骇然睁眼,盯住了一身精致的肌肉宛如刀刻的漠沧无痕,心中只想骂街:
杀千刀的廑王,这回你把我坑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