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章·除夕快乐哟哟!]
“新朝初开,皇亲国戚,纷纷封侯拜相,为了防止历史上叔侄相争、同室操戈的政变上演,朕分别授于两位皇叔,卫国公、永.康侯的称号,并赐给他们两座庞大的府邸,没有政治实权,却能教他们享受无尽的荣耀!他们像以前一样正常生活,过着普通百姓的日子,代表着广大百姓,就像朕赋予他们的称号一样,是家与国和谐安康的象征。”
“倘若民间遇上不平之事,百姓有诉求,那些势微的百姓不必畏惧官府,不必畏惧贪官污吏,朕希望着,他们可以到国公府亦或是侯府前去诉一诉!这两位都是朕的亲皇叔!即便他们没有实权,也能在那些强权面前,起到威慑作用!”
“他们是朕的亲皇叔!是朕在民间的化身!宫门深深,那些百姓的诉求哪怕到不了朕的耳边,也还有两位皇叔在宫外,可以为他们申冤做主!可朕从未想过,这一切竟是事与愿违……”
那满是希冀的声音忽然滑向了无力,目光垂在空中,轻轻一闪,无尽的失意。
白饵守在那些,从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到彻彻底底地被那声音怔住,心中再无一丝杂念。
“朕不知道,究竟是朕真的看不懂两位皇叔,还是说,荣华富贵这杯酒太烈,一饮便醉?”
他看着她问,名为问她实为问自己,他脑袋摇了摇,他想不通,疲惫的眼神倏尔一掩,便当是找到了一种慰藉吧……
她目光低沉着,不是他看走了眼,人性本就如此,总是经不住诱惑,经不住考验。
更何况,他们经历了寻常百姓不寻常的经历,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个人往前跨了一小步,身后一群人瞬间跟着前进了一大步。
有些人做梦都在想着一夜荣华、一夜富贵,但他们却没认真想过,他们是否承受得住一夜荣华和一夜富贵带给他们的压力,他们能保持本心吗,他们能抗住诱惑吗,他们能将一夜荣华和一夜富贵变成一世荣华和一世富贵吗?
卫国公能,他可以借着皇家的声誉,将原本的造船业越做越大,越做越强,甚至是声名远外,某种程度上说,它还推动了整个黎桑的商贾发展,为版图上的繁华大大地润色了一笔!
可是他没能抗住诱惑。
“早些时候便听过国公府和民间一家作坊联名了一家皇尚坊,当听到这个坊名的时候,朕的心中便吓了一跳,放眼整个黎桑,无人不在避讳这个‘皇’字,卫国公此举实在是教人惊骇……”
漠沧无痕回想起,“几日前适逢皇尚坊周年庆,朕分文未赠,便只取一字相赠——‘仁’,朕便是要告诉他,常怀仁心,朕只想问问他,朕的意思,他懂否……”
她在心里摇摇头,他太天真了,一个欲壑难填之人,只能听见满座的赞叹与看见满目的艳羡,至于那所谓的金字,那个人可能根本没有认真看过一眼,甚是,他压根就没看过。
……
那一晚,她听他说了很多,她却只字未吐,好几番陷入沉思之中,但只要听到外面的风声一紧,整个人便会精神很多。
夜幕之下,长长的宫道一直通往西宫门,一辆马车停在那里许久,直到一个遮掩很紧的身影登了车。
此刻,周遭人迹罕至,唯有鹤唳的风声。
宫道右侧,三个人从一个小宫门下出现。
“可否等一等,让我与她道句别?”盛妃望着西宫门下的马车,眼中满是不放心。
白饵示意了一眼鸾镜去望风,盛妃过去以后,她便挨着墙靠下来了。
既是太皇太后做的局,那么青妹便非死不可,要保青妹活命,只能以死囚相替,万寿宫无非就是等一个判决的消息,其过程如何根本不重要,这件事上,太皇太后本就有愧于漠沧无痕,此事能早翻篇最好不过,不可能会深究。
“青妹!”
刚登马车的青妹蓦然听到身后的声音,忙回身去看,眼眶早已布满了泪水,“阿姐!”
四手交握,离别的气氛难掩。
到了这一刻,责怪的话已经说不出口,盛妃只是一如既往,满心担忧地叮嘱她:“出了宫,便回青州你养父家好好休养,从今以后,莫要再入秦淮半步!你可听见了?”
青妹蓦然低了低头,眼底闪过一丝黯然,直到那句可听见了一遍遍问出口,她才看向阿姐,满是平静:“阿姐,难道,您真的已经忘了自己当初入宫的目的了吗?”
“你说什么!”盛妃当即推开了她,目光一寒。
青妹余光左右看看,不想那夜在万寿宫姐妹二人会面时的画面再度上演,抿了抿唇瓣微微低下了头,没有要反驳的意思。
盛妃负着气就这般直直地看着她,眼神中无不透露出警告。
似乎等到气氛足够平静,青妹忽然微笑着看着阿姐说:“阿姐不必动怒,青妹只是想提醒阿姐,青妹走后,阿姐一定要一直记住青妹,记住你我姐妹二人昔日的那段时光!记住我们是如何活下……”
“走!”盛妃头一偏,双目冰冷,没再看她一眼,只是喊着马夫速速动身。
催促罢,便咬着牙根转头离开,直到身后马蹄声起,车轴轱辘作响,离自己越来越远。
看着盛妃走过来,白饵面作一笑,细声问:“盛妃娘娘可还好?”
盛妃作势拭了拭眼角,脸上忙挤出笑容,“平素最不喜的便是离别,不该走这一程的。”
听着那趋向惋惜的语调,白饵不禁淡淡应道:“离别经历得多了,才不喜离别。”
盛妃目光沉了沉,脸上保持着笑容。
白饵看她的眼神轻轻一敛,低头缓步走出宫门下,“盛妃娘娘莫要忧伤,忧伤这种东西,向来都是这座皇宫最无用的东西,娘娘理当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才对。”
她蓦然停在了盛妃的肩侧,微微偏头,细细的眼神扫了一眼盛妃的侧脸,微笑着道:“毕竟,一旦走上了这条路,便没有回头路可走!”
月出月掩,云聚云散,两扇漆黑的宫墙之下,长长的宫道一望无际。
万寿宫寝殿的大门掩得紧紧的,听不见一丝风声,黎桑韫斜卧在榻上掩目垂思着,白天的画面一遍一遍走马灯似地在脑海中过着,她蓦然问:“今日,这斗春园是何人组的局?”
海姑姑正凉着药,眉目一思,回想起:“听说是盛妃向皇后提的主意,因着自从上次寿宴之后您鲜有露面,便和皇后合议借着斗春园芍药盛放之机,携后宫众妃嫔到您那聚一聚,热闹热闹。”
“盛妃?”太皇太后眼睛开了开。
海姑姑蓦然问:“太皇太后可是怀疑盛妃?”
“盛妃素来以皇后为楷模,恪守宫规,又从来都是闭守宫门,不与人争,”太皇太后紧着眉目摇了摇头。
海姑姑端来药盏坐到太皇太后身边,不想看到她老人家再如此神伤,忙劝慰:“太皇太后,服了药便早些安置了吧,深夜多思最易伤神!”
太皇太后蓦然盯着海姑姑送过来的玉盏,勺盏相碰,似环佩叮咚一般清脆,倏尔想起斗春园那一幕,忙起手移开那玉盏,抬目细吟:“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海姑姑木然看着她道:“这不是今日如妃在曲水流觞之时,接的‘玉’字令么?”
“此句乃是赞叹箜篌之绝妙,有出神入化之境,”太皇太后细细一思,与那斑斓玉石倏尔联系起来,“玉,碎……”
“燕才人当时演奏的玉箫的确是惊艳,如妃借着情景,吟出这句,倒也是应景,”自顾自地说着,海姑姑倒是想起了什么,忙看向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莫不是觉着这萧声与今日玉石骤裂之事有关联?”
太皇太后紧着眉目,一副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
见状,海姑姑倒是不由得松松神色,抿着唇角,叹:“这句诗的的确确是赞叹管弦之妙,但那到底是修饰,现实中这种意境怎么可能真是发生?哪有奏着奏着真把石头给奏裂的呀!”
听着海姑姑那般不信的语气,太皇太后抿了抿唇角喟然叹了叹,遂接过海姑姑手里的药盏,“许是哀家多想了。”
此时的廑王府,比过年还热闹。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宗宪身着一袭崭新的翡色锦衣站在重黎大殿中,两臂长驱,向宝座上的廑王作了作拜年礼,脸上的笑容十分帅气,“卫国公和永.康侯终于下狱了!”
虽说都是计划之中,但的确值得庆祝一下,黎桑非靖的脸上也开始有了笑容。
“接下来,只待明日早朝,殿下在文武百官面前向君主自荐,拿下审理两案的主权。”酆昀蓦然抬头看了看天窗,目光如夜色一般平静。
说到这里,黎桑非靖目中略有迟疑,不禁问军师:“依军师看,本王明日的胜算有多少?”
酆昀看向廑王,目光充满了肯定:“大获全胜。”
闻言,宗宪比廑王的反应还要大,他还是第一次听酆昀那老家伙讲这么满的话呢!
他忙过去调侃一句:“我说军师啊,月满则亏的道理你懂不懂啊,可别到时候打脸!”
酆昀内心一笑,忽略他,直接告诉廑王:“君主和太皇太后的反应:面对两桩大案,眼下君主难,太皇太后比君主还要难,一方是亲皇叔,一方是亲儿子。各种失意,犯难。”
“再来说一说定罪: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皇亲国戚岂能逃掉?一桩是震惊朝野的贪墨大案,一桩是直接破坏‘释奴制’与君主新政对着干的贩奴案,这两桩可都是死罪。”
“君主的选择:君主最大的优点——以民为本。对我们来说,这个时候它恰恰成了他最大的弱点。无论前面有多难,大义灭亲,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最后一定是君主的选择。”
“谁来审理:君主这边,直教让太皇太后白发人送黑发人,太皇太后要如何撑住?是为孝的抉择。若此案由君主亲审,一来无法避嫌,二来某种层度上说便是大逆不道,倘若日后太皇太后有个闪失,那君主便是直接的罪人!此外,刑部和户部相继倒台,单九思和庞盛可都是曾经由君主亲自选出来任命的,而今相继出事,君主这边还有一个用人不善、祸害朝纲的罪名,这个罪名纵然旁人不敢多说,君主自己那一关定然不过好。那么,就只剩了一个季太师。”
“季太师眼下重点在查西门吞雪,也挺忙,君主会不会让他放一放来查此案尚不明确。但倘若明日朝廷之上,季太师主动申请审理两案,殿下这个时候直接参他一本,当初户部尚书乃是季太师举荐给君主的,而今出事了,也难逃关系。这件事虽然百官不知,但君主和季太师之间必然心知肚明,殿下再说得义正言辞一些,必然要教君主和季太师两边心虚,届时,殿下自然要稳操胜券!”
宗宪一副听倦了的样子,摆了摆手,“我看你就是多虑,殿下是何人?殿下乃是廑王,只要殿下一站出来,谁敢跟着抢?”
酆昀拢袖立着,直接闭了眼睛。
这个时候,吕勐忽然进了地下宫殿,身后似乎还跟着一个人。
喜悦的声音一路传来:“殿下!闺中妼,小罗敷,宋艳回来了!”
一听,众人神色忽亮,忙看向转角口。
那个江湖上人称“小罗敷”的女人,束腰的烟纱流光罗裙,连着半抹酥胸毫不避讳,娇俏着丰盈的身姿走了进来,冲着众人盈盈一笑,眉眼里自带魅惑。
“闺中妼,小罗敷宋艳,前来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