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沉吟再也没能看懂他迟疑的眸色,眼神一晃,好像有什么从手心逃走,不啻手中流沙,越是想抓住、想珍惜,越是徒然。
他还在犹豫什么?
他说过要带自己离开秦淮的,他忘了吗?
还是说,他已看穿自己拿承诺当谎言,只为骗他走?
“王郎!”
她知道,他喜欢她这样唤他!
可即便如此,也没能让他再看自己一眼……
偌大的亡奴囹圄,此时一片死寂!
她下意识左右一顾,竟是杯弓蛇影,草木皆兵!
教王漭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她会跪在自己身下,拉着他苦苦哀求自己……
“小喏!你--”
俯仰之间,她好像再也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小喏。
她的声音满是颤抖。
“王郎……你答应我啊!君主已下令,明日午时要将你斩首!今夜你若不走,明日——你必死无疑!”
“你说什么!”
闻言,原本的悲伤被打碎,王漭目光骇然一跳!
她声音哭得哽咽:“……君主,已下令,明日午时,要将你斩首!求求你,快些走好不好?王郎……”
王漭惊恐万状,眼风猛地在囹圄外一扫,只觉得大事不妙!
这一瞬,双拳猛紧,狠狠将她扶起,推出牢门,“走!快走!”
“王--”江沉吟不知根苗,被她一个劲往外推,再也唤不住他……
只听得耳边“轰”的一声巨响,再度回眸,见那牢门被他反制其中……
为什么……
突然,无数的士兵从台阶上涌了进来,一时间塞满了他的瞳孔!
王漭扶着那牢门,眼神被肃杀包裹住……他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来人!通通拿下!”
江沉吟凛然回首,紫色的瞳孔一闪,见那来者——囹圄差拔——费嗟!
恍惚间,鱼入网中!
……
鱼儿终于入网,费嗟走下台阶,满是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宸妃娘娘,你可真教卑职刮目啊!”
“费嗟!”恼羞成怒,江沉吟竭力挣扎着,眼神里满是痛恨!
“宸妃娘娘休怒,您能有今日,得好好感谢王漭将军!”
费嗟似笑非笑的眼神,刀锋一般尖锐,忽而移向王漭,勾笑道:“这次,真是对亏了王漭将军啊!”
被这样的声音,彻底激怒,王漭两只拳头猛地一紧,死死盯着费嗟,恨得咬牙切齿!
直到,两道目光,蓦然闯入他的眼底,从掉入深渊的绝望,到千里冰封的冷,一寸寸在她身上蔓延……
周遭的一切仿佛都被冻结住,一动不动,包括她两只美妙的瞳孔。
面对无数闯入的士兵,眼神都不曾闪一下,此刻,心中竟是一片起伏不定……
“是你!”
他看见她的唇角细微地抽动了一下,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还有……
还有各种恨意,翻江倒海!
终于,再也受不了这样的诛心之计,他两个胳臂猛地在身后一撞,眼神杀向目侧之人:
“费嗟!放她走!”
费嗟眼中惊骇一闪,反手抽刀,及时扼制:“王漭!你想造反不成!”
所有的戒备,不在王漭身上。
王漭倏尔一望,转眼,各种刀光,在她死一般寂静的眸子里,铺天盖地落下!
身的力气忽然按兵不动……
她飞扬的长睫,凛然一掩,一张原便本冷艳的面容,肃杀到极致!
那一刻,所有包围她的士兵,眼中都闪着惊骇,昔日东宫宸妃,是假,她——才是真正操控一切的幕后黑手!
费嗟的声音,犹如警钟,一遍遍在王漭耳边回响着,烧灼着,他一副拳头几乎要拧出血来!
即便已是稳操胜券,但费嗟手中的刀仍旧握得几分胆颤,谁能料下一瞬会发生什么。
“季太师到!”
一声传令初至,季青云已率先从台阶上,步下。
众人纷纷从中避让出一条道,十分恭敬。
“王莽将军,君主早已等候多时,请吧!”
季青云正色道。
王漭心中一顿,蓦地朝囹圄入口望去,满身的气焰徐徐褪去……
……
当他从她面前经行而过,一个再也没有回头,一个再也没有睁眼。
冷宫外的几棵柿子树,本是丰收的季节,却荒凉得很,枝桠光秃秃的,偶尔一两只乌鸦点缀在上面。
打冷宫外经过的人,都不免要议论一句,冷宫已提前步入寒冬,可只有冷宫里的人,才知,这里从来只有一个季节。
鸾镜离宫已有一夜,至今尚未归转,白饵心里,忽然有了一些担心。
毕竟,她的身份,在漠沧无痕那里早已败露,虽至冷宫,为防止困兽犹斗,漠沧无痕必然会将这里盯得死死的。
若教他的人发现鸾镜已经逃出宫去,她的处境只会更加糟糕,他日若想重返凤舞殿,只怕难上加难。
枯等一日,转眼到了傍晚,这个时候,她已经彻底没什么力气了。
整个人饿得前胸贴后背,快一天一夜了,嘴里,一口水都没沾过。
在院子里喊了无数遍,始终没有人回应。
刚来那两天,吃食虽一般,但也算有个保证,但是从昨天晚时开始,这口粮,莫名就断了。
这难道就是冷宫的待遇?
或许不对。
她的脑海里忽然有了一种更糟糕的结果,这一次,她已经彻底失去了漠沧无痕的心……
就在她心中跳个不停的时候,院子里忽然有了动静。
是鸾镜回来了?
她苍白的唇瓣莞尔一笑,撑起半个身子,透过疏窗,可以隐约看见院子里的人影。
没做多想,忙下了那张破榻,欲向殿外之时,脚下的步子顿了顿。
“为何此时才来送饭?”
眼底的冷酷一闪,她折身坐回了那榻上。
两个奴才,其中一个提着食盒上前摆盘,另一个抱臂停在门口,满嘴冷漠:
“厨娘什么时候想做饭,便什么时候做,这可由不得你!”
“放肆!”
她顿时猛拍了一下桌子,吓得摆盘的奴才,手中的筷子一哆嗦,掉到了地上……
将身而起,朝那臭脸的奴才,丢去一个严厉的眼神:“本宫虽在冷宫,但现在还是君主亲封的翾妃!平生志气运未通,似蛟龙困在浅水中!有朝一日春雷动,得会风云上九重!届时别怪本宫心狠手毒,秋后算账!”
那奴才侧靠在那门上,抱臂依旧,眼神却别向了外面,“是是是,奴才们一定谨记!”
见状,白饵就更加眼冒金星了,不过这个时候,另一个声音传来。
“娘娘……吃食已摆好,您快些用吧!”
她掐住一口怒火,不禁回头看了看桌上的食物,心想,自己没事跟一个奴才置什么气?
堂堂神将司摧花令一杀,还能被一个奴才气去?
她不禁回过去看一眼方才嚣张的奴才,现在倒是不再吭声了。
如此看来,未免显得她的气量太小,眼界太低……
罢。
反身坐回榻上,先填饱肚子再说。
就在她一门心思拾起筷子,要去会一会肚中顽虫时,一旁伺候的奴才,眼神平白无故跳了一下,便走开了。
怪哉!
她继而垂眸,盯了一下今日的吃食,竟比昨日丰盛数倍。
……
那筷子在指间停了片刻,反手置于桌上,登时引来两道反常的眼神。
方才臭脸的奴才像是不放心,回头去看,另一个奴才脑袋已经出了门口,轰地一下!
那摆满食物的桌子被她反手掀翻在地!
“谁派你们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