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寅月宫中朝夕相处的师生情谊一一枉顾,到如今,他二人之间,唯剩了手中那柄——彼此相持的美胡刀!
“你想借燕淑仪这把火!揭开皇室丑闻!对不对?”
她直接开门见山,每一个字都落在刀尖上。
“老师,您在说什么?”那两只瞳孔漠然一笑,脸上满是糊涂之色。
白饵渐变的眸光一闪:
“两年前!你千里赴秦淮,被迫入宫!而你的母妃,则被萧皇后一手困在漠沧皇室!
“所以,你便被迫听命于萧皇后,在黎桑,名为世子,实为细作!
“为了击垮漠沧无痕、摧毁黎桑的朝政——这两年来,你不断生事以诽谤自我,使得朝野内外对你这个世子骂声不断!”
说到这,想他已经彻彻底底地明白了吧?
“你漠沧世子,恶贯满盈之罪名,已在前期做好了满满铺垫!可你没想到,漠沧无痕会对你一再忍让,鼐公祀在即,”
她摇摇头,几乎不敢相信,
“你想借皇室丑闻,逼漠沧无痕对你下手!只要你这座维系两国和平的桥梁垮了!萧皇后便有足够的理由起兵!不日,漠沧和黎桑的战火便能彻底烧起来了!
埋葬在两年前的那段深仇大恨,一下子被烧起来了!
“好一出——阳奉阴违!好一颗——狼子野心!”
一直幽闭着双眼的漠沧无病,在这一刻,微微垂眸,视线以下的地方,横在她手中的那柄美胡刀,早已从他的下颚,滑向了他的要害……
那饱受威胁的喉结,像通渠的活水,轻轻一滑,他不禁悻悻道:“看来,老师都知道了。”
这般语气,顿教她心中一惊!
须臾,他笑着抬眼,蓦然对上了那双世间少有的明眸,“所以,此番,老师冒险逃出冷宫,是为替表妹泄恨而来?”
闻言,那两只完整的瞳孔,从中断开两道裂痕!
“……是你!是你强暴了燕艳艳!!”
那般不可置信的真相,终于被肇事者亲口道出……
真像一个闷雷,从天而降,什么东西,彻彻底底地塌了……
颤抖,止不住地颤抖!
一时间,白饵三观毁尽,万丈怒火一时无处释放,最后化作一个霹雳的巴掌,响在耳边!
“为了再一次挑起两年前的战争,你可真是不择手段啊!”
怒吼,歇斯底里地怒吼!
灯罩里的蜡炬烧干了,就连窗外的天色,都亮了。
漠沧无病一只曲张的拳头撑住了镜台一角……
只当是老师惩罚弟子,任凭那抹炽热在脸颊蔓延,他自岿然不动,悉数神情都藏在了最暗处,包括,那柄,自高向低,恰好被他接住的,美胡刀……
终于,眼底的得逞一闪,连同那抹觉醒的刀光——
她被迫步步逼退,一股意想不到的冰凉,爬上了炙热的背脊……
这个时候,不知道哪里传来拍案之声……
“世子呢!即刻唤你们世子出来见朕!!”
漠沧无痕——这个名字,顿时落在了她的心底!
她的眼神飞快,从那抹刀尖,传向了寝殿之外……
那倜傥的身躯终于立了起来,有恃无恐地说着:“怎么,翾妃娘娘?可是害怕了?”
她猛地看向眼前之人,目光愕地一跳——
开口的是他,音色却与漠沧无痕如出一辙!
“啰音术!”
江湖传闻,漠沧以西的蛮荒之境,流传着一种啰音术,修得此秘术者,可在极短的时间内,将任何声音模仿得惟妙惟肖,达到真假难辨之奇效!
这般声音明白得太迟,漠沧无病眼角眉梢的邪魅一闪,猛地将人甩到榻上之后,便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手肘猛烈撞在榻沿已经脱臼,她两颗灰白的珠子直直地仰视着他,余光里,随着窗外的变化,周遭亮了许多,可是,一切也因此变得恐怖起来……
……他到底是谁。
这般悄怆在她眼中一闪,忽然,那榻子发生了震动!
漠沧无病早已在她摔下去的那一刻,启动了榻上的机关。
笼中金丝雀,榻上玉美人。
冲着那花样美好的容颜,他不禁笑了笑。
“漠沧无病!你想干什么!”
“本世子方才忽然想到,倘若我这个维系两国和平的世子,强占了漠沧无痕最爱的女人,他一定会在一怒之下杀我以泄愤吧?”
那俊逸的目光在那细长的眉弯上盯了一眼。
“你疯了!”
眉间似有风月,他举头对着那窗外,不徐不疾:“如此,这两国的战争,挑得,岂不是更快些?”
冠中玉簪一抽,解落三千墨发,那颀长的身形侧躺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