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司内府。
汪鹏毕恭毕敬呈上卷宗。在他面前端坐一名中年男人,目光锐利,气度不凡。
明镜司执掌刑法,受命于皇室内廷。身为掌镜使,宗庆位高权重,上至皇亲贵族,下至平民百姓,皆在其管辖范围内。威名赫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然而此刻,他遇到一桩难事。
“……案情基本清楚,马文芳属于隐性遗人,天赋谋算,善于掩饰,身份不仅街坊邻里不知,连其妻赵雅萍都蒙在鼓里……此番若非其女马弯弯的缘故,任谁也难发现其真实身份1汪鹏详细汇报情况。
宗庆稍作思忖,问道:“方小宝呢?那个小贵族知不知道马文芳的身份?”
“不知情1汪鹏实话实说。身为明镜司十二执镜使之一,他专职负责查证案情,汇报给面前这位掌镜使大人,以便对方做出合理裁决。
宗庆听后点点头。这一情况并不出他意料。执掌明镜司多年,缉拿遗人要犯过百,除了某些特列,绝大部分隐性遗人都会极力掩饰自己身份,不让任何人知晓。
“马文芳的亲眷,聚宝农庄一干人员,已经全部排查结束,没有任何可疑……属下已经撤掉人手,放松管制。”
汪鹏说到这里,目光望向面前这位顶头上司,小心翼翼说:“至于方小宝,按规矩我们也要放人,不能在无罪证情况下,将一名贵族长期羁押大牢。”
放人?哪有这么简单!
宗庆面露苦笑。他倒想秉公执法,按照程序规矩办事,但安陵王那边派人传话,执意要定这小贵族窝藏包庇罪名。另外这小贵族也很有背景,四皇子、帝都高家、金府都托人来说情。
一方是手握大权的皇长子安陵王。一方是四皇子和帝都两大家族。放人,肯定得罪安陵王,这位可是日后极有可能继承皇位,掌握自己命运前程的大贵人。不放,于情于法说不过去,还得罪另外一位皇子,以及帝都两大家族。
因此,宗庆很为难。
“再等一等吧。”
思忖良久。宗庆决定继续关押那小贵族一段时间,等形势明朗再做决断。在他心中认为,这小贵族极有可能涉及两方利益,方才导致惹祸上身。若这两方能商榷妥协达成共识,到时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他就不用夹在中间为难。
身为掌镜使,执掌明镜司十几年。宗庆深谙为官之道,对外铁面无私秉公执法,对内擅于平衡各方关系。就拿眼下这桩难事来说,拖延时间或许是最明智的方法。
“大人,属下知道怎么办了。”汪鹏点头。他不仅是明镜司十二执镜使之一,同时也是宗庆亲手培养出来的得意门生。对于老师兼顶头上司的心意,最清楚不过。
“嗯,你办事,本座放心。”宗庆点头。
过后,汪鹏躬身行礼,准备告退离去的时候。一文生打扮的中年人推门而入。
“大人,不好了。”
那中年人神色有些慌张。宗庆见后,皱眉问:“出了何事?”对方是他手下文案师爷刘国栋,平日行事谨慎,今天不敲门闯进来,肯定有情况。
“外面有人强闯……”
刘国栋话没说完。只见宗庆眉头一挑,怒声道:“刘师爷,以后这种情况无需跟本座汇报,让府兵直接打杀就是1明镜司为执法之地,代表皇家威权,有人胆敢擅闯,显然是活得不耐烦了。
“大人有所不知。”
刘国栋说出情况。来者不是普通人,而是战者,并且出身战神殿的战者。
“就算是战神殿的人,也不该肆意妄为。”宗庆面有愠意。一字一字说。
“大人,若是战神殿普通人员,属下早就派人擒下,这位……”
刘国栋话到这里,语气顿了顿,面泛苦笑,又道:“不知大人可否听说过,就在前不久,战神殿的傅主祭刚收了一名亲传弟子。”
原本满脸怒容的宗庆,此刻听后神色一楞,“你是说,那位天生战者?”
“正是。”
刘国栋点头,随后上前半步,低声道:“来闯之人就是他,此人武力强悍,蛮横不讲理,但极受战神殿那三位大人看重……属下曾经见过他一面,故而认识。”
宗庆点点头。若真是此人,倒不怪手下办事不力。
“他为何强闯我明镜司?是何来意?”
宗庆望向刘国栋沉声问。后者轻轻说出三个字,方小宝。
“又是他1宗庆听后脸色很难看。他显然没想到,一个不入流的小贵族,背景竟然如此深厚,不仅跟四皇子还有高金两大家族关系匪浅,连战神殿的人都被惊动。
“大人,这位傅主祭的高徒来势不善,若非属下好言相劝,此刻怕是已经硬闯了进来。”
刘国栋望向宗庆,小心翼翼说:“如今他还在外面叫骂,说是给我们十分钟时间,若不放人,他就砸了明镜司大堂1
“放肆1
宗庆听后大怒。就算战神殿地位超然,来者身份不一般,也不能如此蔑视明镜司。要知道,明镜司代表皇室威权,来人如此无礼,等同于藐视王法,罪同反叛。
“跟我走1
强压心头怒火。宗庆招呼汪鹏刘国栋二人,大步朝外走去。他倒要看看,这位傅主祭的高徒,天生战者,究竟是何方神圣,胆敢如此肆意妄行。
“时间到了……你们这帮龟孙子还不放小宝,看来彪爷好说不行,非得来硬的1
明镜司毗邻主街。此刻大门外,一彪形壮汉手持大铁锤,厉声叫骂。在他前方有近百名明镜司府兵,列阵以对。后面人山人海,全是看热闹的行人。
明镜司是什么地方?竟有人胆敢硬闯叫阵。这对帝都百姓来说,简直闻所未闻。
大汉正是张彪。在闻听方小宝遇到麻烦,被囚明镜司大牢,他立刻炸了毛,操起两把大铁锤,直奔明镜司而来。
张彪就是小孩子性格。在农庄生活这两年,好吃好喝好玩,可以说是他长这么大最快活的时光。方小宝对他好。同样,他也早将方小宝当成亲人看待。
如今亲人有难,以他头脑简单的小孩子想法,当然不管不问,直接杀来明镜司要人。
在战神殿待了这段时间,张彪总算还学了一些东西,来到后并未直接硬闯,而是先礼后兵,给明镜司十分钟时间,让他们放人。
但结果显然不如人意。
在外等了一会儿。张彪不见方小宝被放出,此刻彻底被激怒。
轰!
只见他手持两把大铁锤,凌空互击,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后方人群距离稍近者,被震得头晕眼花,捂着耳朵后退。前面列阵的明镜司府兵,一个个也是神色大变。
“挡我者,死1
张彪厉声喝道。随后大步向前走去。
“不管你是谁,立刻停下,再敢擅闯半步,杀无赦1
明镜司一方并未退让。领头两名身穿黑色甲胄的年轻军官,手持长剑,给出最严厉的警告。
“就凭你们1
张彪嘿嘿一笑。随后目光转向明镜司大门两侧,在那里各有一尊巨兽石像。
呼!
却见他身子一晃,人如旋风般直窜而去,瞬息来到右侧巨兽石像前方。手中铁锤挥舞,挟万钧之力狠狠砸去。
一声巨响。
却见那尊足有三米高的巨兽石像,被张彪两锤轰碎。飞石迸射,洒满一地。
“谁再敢阻我,这破石像就是你们的下场1张彪收起大锤,转身望向一众明镜司府兵,哈哈大笑。
“你敢损毁陛下御赐法兽1
“杀了他1
原本张彪以为自己来这一下,应该能震慑住明镜司府兵。谁料效果截然相反,明镜司府兵眼瞅巨兽石像被毁,一个个愤怒莫名,手持兵器悍不畏死冲来。
“找死1
事已至此。张彪根本没想太多,眸中闪过一抹杀气,手持铁锤迎击而去。
轰——
铁锤挥舞。迎面率先袭来的两名军官,持剑招架,一个照面被震退。剑刃断裂,口吐鲜血,受伤不轻。
“敬酒不吃吃罚酒1
张彪怒喝。既然动手,以他的性子,根本收不住,抡起大铁锤锁定那两名军官,再度砸去。
“这家伙好强1
“我们根本挡不住1
那两名军官身份跟汪鹏一样,任职执镜使,同时都是四星战师,实力不俗。然而面对张彪,却无半点还手余力。
一连几锤砸去。其中一人直接被震飞,倒在地上,死活不知。剩下一人也是岌岌可危。
至于那些府兵,稍一靠近就被铁锤掀起的狂暴气劲逼退,根本近不了身。
“滚开1
张彪已经打出火气。一锤将剩下那名军官震飞,旋即沿着直冲明镜司大门而去。
“大胆——”
就在这时,明镜司大门内部,一道人影直窜而出,速度奇快,凌空跃起,双腿如鞭,直抽张彪头部要害。
“有点意思1
目视袭来腿影,裹挟流光闪烁。张彪眸中透出战意,身子却是一动不动。直到犀利鞭腿逼近不足半尺,方才见他翻手举起双锤,凌空格挡而去。
嘭!
一声闷响。气劲迸射。张彪身子晃了晃,旋即稳祝来者那道人影凌空一个倒翻,落在明镜司大门口。
好家伙,够强!
来者正是宗庆。身为明镜司头号人物,执掌刑罚,其实力显然极强。在十多年前已是六星大战师,如今虽未突破进阶战灵,但也达到大战师巅峰境界。
然而,刚才一次交手,他竟然没能占到半点上风,相反,还吃了小亏。
心中惊骇。天生战者果然禀赋过人。但当宗庆瞅见大门右侧碎裂损毁的法兽石像,怒火上涌,脸色难看无比。
“此为陛下御赐法兽石像,代表皇权威严,你敢故意损毁……好大的胆子1宗庆望向张彪,双目喷火,有暴走的迹象。
“一尊破石像而已,毁了就毁了,少拿来唬人1
张彪根本不在乎。此刻的他,只对宗庆这个人感兴趣。
“小老头,你实力不错,来来来,咱们再过几招1
双锤一横,流光闪烁。锤体急速旋转,爆发出‘嘶嘶’音啸声。下一刻,只见张彪直掠而去,人未逼近,手中双锤脱离飞出,挟无比狂暴威势,锁定宗庆凌空砸去。
这蛮横家伙的厉害,宗庆方才已经亲身领教。此番见状,对方竟然不收手,还猝然出大招。
想要躲闪来不及。却见宗庆暴喝一声,体内玄气运转,周身流光闪动,挥拳便欲迎击而去。
就在此刻。人影一闪,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如鬼魅般出现。直插双方中间。其手中持着拐杖,凌空划圈,看似平淡无奇,却有丝丝缕缕流光逸散,形成一道白色光圈,弥漫扩散。
说来也怪。张彪脱手飞出的双锤,力道万钧,然而碰触到此老凌空划出的白色光圈,立刻被挡祝
万钧之力被化解。两把大铁锤随即掉落在地。
“傅老头,你想干嘛1张彪冲着来人大吼。
“阿彪,你太胡闹了1
这白胡子老头正是傅老。战神殿主祭大人,张彪的老师,威名赫赫的战灵强者。他及时赶来,一招化解张彪攻势,同时冲着爱徒投去责怪的目光。
“我……”
张彪刚欲反驳,却在此刻,发现一干枯手掌,搭在自己肩膀上。转头望去,又有一老者诡异般出现。其人大马脸,面无表情,样貌丑陋。
“马老头,你也跟我过不去1
张彪沉肩坠肘,想要摆脱。然而对方动作更快,手掌扬起,直接敲在他后颈部位。
啪!
张彪应声倒地,陷入昏迷中。
“马瘟神,你出手轻点,伤了阿彪我不饶你1傅老冲着马脸老者嚷嚷道。望向被打晕的爱徒,脸上责怪表情不见,尽是心疼。
“傅老头,你还是想想……如何给你这个宝贝徒弟擦屁股吧1
马脸老者冷声说出此话。过后拎起昏迷的张彪,闪身离去。
“等等我1
傅老大喊。在准备追过去的时候,他像是想起什么,转身冲着宗庆说道:“宗大人,此事老夫会亲自前往内廷解释,如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1
话音未落,此老已经不见踪影。原地,只剩宗庆和一众明镜司府兵,以及大街上围观看热闹的人群。
“可恶!太可恶了1
宗庆此刻心中如吃了苍蝇般憋屈难受。御赐法兽石像被毁,手下伤了十几个,包括两名执镜使……经此一闹,明镜司可以说颜面无存,威严丧荆
然而他却无可奈何。因为对方是战神殿,并且两位主祭全部出动。
心中再不满,也拿肇事者没辙。
宗庆比谁都清楚,换做其他人,今日之事形同叛逆,罪当株连九族。然而有战神殿罩着,内廷不会追究,肇事者可以说不会损失半点汗毛。
赤-裸裸打脸明镜司,事后全身而退。这让宗庆无法接受,内心憋屈窝火。
“都是他惹来的麻烦1
想来想去,事情源头还是大牢中那该死的小贵族。宗庆找到目标,借以发泄心中怒火。
“刘师爷,拟定罪证,即日宣判1
这一刻,他终于做出了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