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时月眼角一跳,下意识的觉得,可能是她有点不妙了。
“怎么回事?”师爷问。
那衙役喘了两口气,这才说道:“现在各大茶楼都在聊关于大人早上被百姓围堵的事情,而且,这风声越聊越不对,属下一两句也说不清,您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鹤时月与师爷对视了一眼,不由纷说的,便到内堂把官服给换了一下来。
一刻钟后,两人悄摸摸的抵达了衙役说的那间京城里最大的茶楼。
远远的,便听到有人义愤填膺的说道:“这种人就不配为官!这不是拿那些前方浴血奋战的将士们来作筏子,好成就他的好官声吗?说不定圣上还得对他赞赏有佳,回头还能借此平步青云呢1
“可不是么?他鹤时月若当真善,怎么能让巡城营将那么多人都抓走呢?那些可都是普通百姓,他们不过就是想要讨个说法,问问自家这种情况,能不能也得到同等的待遇,怎么就把人给抓了呢?”
“这般冷面无情,还好意思打着帮扶伤兵的晃子,依我看哪,这样的人,不论是为官还是为商,都是走不远的。”
“对,咱们以后都不去他名下那两间馆子用餐了,咱们不能助长了这种伪君子的气焰。”
眼见着那些酸腐学子越说越气愤,声音也越来越大,而且大有一种人越聚越多的意思,茶楼的掌柜都快要哭了。
这要是让鹤小公爷那个纨绔知道了,还不要以为是他们茶楼故意引客人这么抹黑他的。
再怎么说,鹤时月也是护国公府的小公爷,也不是他们这等生意人能惹得起的。
“诸位,别说了1要说也别在他们茶楼说好吧,目前鹤时月大小也是个京城府尹,回头要是隔三差五来他们茶楼例行检查什么的,那他们这生意还怎么做?
“你个掌柜的怕什么?她鹤时月若是因为这点议论就对你家茶楼公报私仇,那他岂不是被咱们给说着了?”
“就是,你一个开茶楼的,还管得了客要说什么吗?”
鹤时月低调的上了楼,就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师爷凑到她跟前小声道:“大人,这些一看就是外地来京赶考的,正是热血的时候,但凡见了点事情,就要辩上一辩。”
鹤时月扬眉,顿时就想起了现代社会那些愤青。
都没经过社会的毒打,就只会凭着一腔热血的,行事难免有些激进。
“当然,这些人之所以这般冒头,难保没有想要因此而搏一个见解独道之嫌。”师爷道。
每年科考之前,来自全国各地的学子们聚在京城里,那些个自恃有才的,知道京是贵人遍地走,自是要极力想要给自己标榜一个“才学渊博,见解独道”的美名了,万一要是运气好,被哪个达官贵人看中了,就算是考试成绩差一些的,也能因此而得一份前程。
然而,其中也有头脑清醒之人。
“诸位此言差矣。”角落里,一个蓝衣青年摇着折扇,说道,“那鹤小公爷有心想要帮扶一下某些特殊人群,那是她有恻隐之心,这要就是善意,可是那些家属们却仗着她这份善心而上门予给予求,这就不对了。”
那群学子闻言纷纷转过头去,为首的那个,对于这一观点很是不服气。
“这位公子,你这话在下不敢苟同,他鹤小公爷若真有善心,也万不该动不动就让巡城营的人把那些家属都抓起来,那些人就算有做得不妥的地方,赶出城去就是了,老百姓嘛,他们又不懂律法,况且,法不则众,这样一把抓,未免也太暴政了点。”
那蓝衣公子闻言嗤笑了一声,反问道:“依公子之言,那若是它日你在路上救了一个人,那他的家人便因此而寻上门来,要求你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把他们全家都给养了,你愿意吗?”
那人被问得噎住,随即道:“那得寸进尺自然是不行的,不过,若是真遇到了难处,在下若能帮,还是会帮一把的。”
蓝衣公子闻言脸上的笑容更甚了:“一家几口人你或许觉得没问题,那若是别人看到你善良,那些个不求上进的,想要占便宜的,纷纷求上门来呢?到那时,这位公子你又能帮得了多少人?你还敢大言不惭的说,只要别人有困难,你会尽量帮吗?世上有困难的人那么多,若是人人都跑到你家门口来又跪又求的,你还觉得自己能将这个好人做到底吗?”
那人被问得哑口无言。
蓝衣公子又看向众人:“将心比心,若换作是你们,你们又能做到几分?能帮几个人?你们确信你们能给鹤小公爷做得更好吗?别的且不说,就你们长这么大,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你们又帮过几个人?”
众人被他问得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蓝衣公子缓缓站起身来,说道:“站着说话不腰疼,谁都会说,可真要轮到自己身上,自己也未必就比别人做得好,圣人有云,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这点道理都不懂,还好意思来科考。”
说罢,他摇着扇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直到人都走远了,才有人后知后觉的问:“那人谁啊?这么狂1
“不知道啊,拒说是从江南来的,平日里也不见他跟什么同乡或者同窗什么的聚在一起,他总是独来独往的,是以,根本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来路。”
被这人这么一说,鹤时月也不由得对那人有了点兴趣。
“师爷,你知不知道刚才那人是谁?”
师爷摇头:“大人若是想知道,属下回头就去问问。”
鹤时月点头,她觉得,像这种不会偏听偏信,又能坚持自己原则的人,将来一旦为官,才大有可为。
朝廷,不正是需要这样的人才么?
“走吧。”鹤时月放下银子,准备走人,看了一场精彩的辨论会,这一趟也值了。
师爷有点懵,这就走了?
他还以为他家大人会冲过去跟那帮酸儒理论一番,又或者说,当众做一番解释,这就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