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打一耙?
能那么快地把叶家的探子抓住,又能当场留影,南佳人当然不是没有准备的。
“前辈觉得叶荣和叶禅是叶家人?”
南佳人朝陆灵蹊使了个眼色,“据我所知,他们只是姓叶。”
“他们受我叶家供奉,当然是我叶家人。”
叶琛愤怒瞪向南佳人和陆灵蹊,“你们千道宗老一辈何等的平和,南道友却看着林道友杀我叶家人而不阻止,老夫倒要问问重平,问问宜法,他们是如何教的弟子。”
“问的是我师父,你管什么?”
南佳人把陆灵蹊扯到一边,自己上前,“前辈既然这样说,那我们倒要好好说道说道了,叶荣以散修身份,五年前开始混迹于千道宗坊市,但是,之前他却是在素暭山混的。
他之所以会加入叶家,受叶家驱使,实是因为五十九年前素暭山以西的竹谷血案,叶前辈,要不要我把证据拿出来啊?”
什么?
不仅叶家人面色大变,就是陆岱山也是面色大变。
五十九年前,陆家接连有十三个修士在素暭山以西失踪,同时失踪的,还有太霄宫不少外门弟子。
为此,成禹掌门震怒,叶琛领命带队查看,连着杀了一个劫修团伙。
原来……
“还有叶禅!”
南佳人冷哼一声,“表面上,他只是一个摆摊的散修,但事实上却是四十年前杀了太霄宫辖下小世家吴家满门的靳禅。
叶前辈,回头我会把所有证据交给贵宗。”
完了。
叶琛的面色青青白白,实在没想到,南佳人会把叶荣、靳禅查得那般清楚。
看林蹊的样子,她绝不知道。
那么,南佳人查到靳禅和叶荣底后,却始终不动……
“我……我不知道。”
他绝不能承认。
叶琛长吸一口气,“他二人是这样的人吗?”他做出一副疑惑样,“南道友,你说有证据,既然有证据,为何不早点……”
“因为我想给你们叶家留一点面子啊!”
南佳人好像甚为无辜地道:“他们在我们千道宗地盘,可没闹过事。本来,我也想给他们一点机会的。”
师父早就说过,如果师妹的身份暴露,第一个朝她出手,有绝大可能就是叶家。
接手暗门之后,她几乎把叶家查了个底掉。
真是不查不知道,查了……
南佳人觉得,这叶琛实在死不足惜。
相比于陆岱山的蠢,这叶琛披着道门修士的君子面容,干的事,却比魔修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太霄宫的两大世家,有这样两位家主掌权,彼此内耗,也怪不得,世家渐弱。
不过,这也许是成禹掌门喜闻乐见的。
毕竟陆家在太霄宫呈尾大不掉之势,叶家就是历代太霄宫掌权人扶持起来,与其打擂台的。
这一点,两家人应该也都知道。
以前彼此之间,相对来说还是有些克制的,但是自陆信和陆传俱有天才之名后,叶琛掌权,力争南方第一世家之名,对陆家才再无留手。
要南佳人说,当年陆信的悲剧,主在太霄宫掌权人的所谓平衡上。
那时候的病书生陆安虽已去世,可是威名犹在,当时的太霄宫金掌门可能太怕陆家再来两个陆安。
但这些话,她不能跟师妹林蹊说。
因为,金掌门只是顺势而为,当时的陆家掌权人陆继明明对天演数很有研究,却没有对天下人澄清畅灵之脉只能一脉单传的真相,反而偷着把证据送到大昭寺藏起来。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玄机,不要说她,就是师父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看到叶琛几次变幻的脸,南佳人朝陆灵蹊眨了一下眼睛,“谁知道,您又派他们任务,还盯了我家林蹊。”
她家的人,岂是这样的猪狗可以盯的?
“叶前辈在太霄宫怎么作,我不管,可是,作到我千道宗……”
南佳人眼中的威胁,是个人都可以看到,“叶荣和靳禅的罪行,现在应该已经贴到千道宗坊市的公示栏上。
林师妹,回头,应该就会有弟子把他们的首级送过来,你到太霄宫的外事堂,拿了他们的首级,把两个血案的奖励一起领了。”
“……是!”
陆灵蹊只是从南佳人的眼色上,看出两个人不是好东西,所以,只伤没杀。
让陆岱山出手,是气他蠢,原以为师姐会拦,可是师姐没拦。
但是,没拦,她也没想到,那两个结丹修士,居然有那么大的来头。
她也是无语了。
这一会,她都要忘了,那两个人不是她杀的。
而一旁的陆岱山脑子嗡嗡的,这一会想的都是那十三个陆家人。
他严重怀疑,当初的所谓劫修,其实背地里的靠山就是叶家。
人家主要想杀的,就是陆家人。
“叶琛!”
陆灵蹊也没管傻子一样的陆岱山,“我知道你是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你想把什么事,都栽到死了的叶琮身上,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你——才是叶家的掌权人。”
重影化成的花雨无声而出。
只是,也不知道为何,面对叶琛的时候,凡是靠近他的花雨,都有细小的电弧‘噼啪’闪过,好像他的身上,有什么是它们必须除之而后快的东西。
陆灵蹊心头懔然,控制着十面埋伏把师姐南佳人都护上了。
宜法师叔一直说南师姐顺风顺水,虽当了暗门虎王,可是连爪子都没亮过,一直是吃她的老本。
那话要多嫌弃就有多嫌弃。
但这一会,陆灵蹊却觉得她家师姐奶凶奶凶,很有爪子。
她要把她的爪子护住了,“现在,要么你交出十个当年的涉案人员,亲手割下他们的脑袋交给我祭奠信老祖诚老祖,要么……我替我家信老祖挑战你,我们一起上一次生死擂台。”
什么?
重影花雨上传来的莫名压力,本就让叶琛非常忌惮了,现在……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叶琛感觉不太对,往后微退一步,“林道友想替陆信出气,找叶家之前,是不是应该先找陆家?”
他转向陆岱山,“始作俑者是他,还是仪芬,还有陆传,怎么?陆家的人你不敢找,就想柿子捡软的先捏吗?
林蹊,你这样,又如何配当陆信的后人,如何能替他与我上生死擂台?”
说到这里,叶琛好像特别愤怒,“你护着陆岱山,护着陆家,无视仪芬,与陆传相交的时候,有想过陆信吗?
现在跟我提你家祖宗?
我呸!
陆信若是知道有你这样的子孙……”
叮!
一道长长的剑光从远处扫来,却是陆传赶来了。
眼见那剑光要扫到叶家的家族禁制上,又一道剑光,叮的一声,在半途阻住。
这一次却是收到叶家用万里传讯符求救,适时赶来的山隐出手。
“诸位,这是为何?”
他先盯的就是陆灵蹊。
“林小友,你说你是陆信的后人,敢问有证据吗?”
陆传也连忙望向她。
看到父亲的留言,他正要去找母亲,就感觉到这边的不对,却没想……
陆传紧张地看向陆灵蹊。
很多很多年前,他们一路,他……
“当陆信的后人,也要证据吗?”
陆灵蹊瞥了一眼陆传,转向山隐星君,冷笑道:“那敢问前辈,当他的后人是有很多的好处吗?”
这?
山隐微有沉默,看向陆岱山,“陆师弟,这是真的吗?”
这世上,谁都可以当陆信的后人,唯有林蹊,她如果是陆信的后人,很多事,太霄宫都不好交待。
“师兄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岱山听到师兄口中的压迫之意,虽然还没完全闹明白师兄为何要这样,却天然的想要护犊子,“别的事可以是假的,这种事怎么可能假?你问问叶琛,他都干了些什么?”
多少年了,陆家一直在被打压。
父亲过世之前,对着他叹息,说该让的就让让。
可是,他到底要让什么地步?
叶琛收留叶荣,宗门就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吗?
陆家接二连三地有人死在素暭山,明明飘渺阁那边,已经没人过来了。
他让了陆信,让了陆传,让了家族许多族人的性命,现在还要让他把林蹊再……
“陆家一直以宗门为先,陆望老祖在时如此,陆安老祖在时也如此,从未对宗门有任何不敬之处,就因为陆家子弟优秀,就该死吗?”
陆岱山红着眼睛望向也亲自赶来的成禹掌门,“当年金师叔活着,几次找我父亲谈话,然后我父才只养着陆信,却未曾教他什么。”
如果不是他自己得了陆笑老祖的传承,早就被人按到尘埃里去了。
“我是蠢,我不知道怎么教孩子,可是,我也是太霄宫的弟子,整个陆家都是太霄宫的人,我儿陆信当然也是……”
陆岱山老泪纵横,“当年我有错,陆传有错,可是,叶家没人在里面做推手吗?陆岱峭到底是什么身份?叶琛知道,宗门就不知道吗?
现在,我儿的后人回来了,你们又想打杀吗?
你们是要逼着我陆家离开太霄宫吗?”
“师兄这是说的什么话?”
成禹掌门心下一叹,“当年的事,我知道的并不是很多,但是有一点,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师父并没有对陆信下手的意思,他还曾经特别喜欢陆信,想要把他收为关门弟子。”
世家是宗门重要的组成部分。
世家的优秀弟子,宗门又如何不看重?
只是畅灵之脉受天下所忌。
他的师父还曾想,把陆信收为关门弟子后,就拘着他,直到他承下结丹天劫以后,再放出山门。
经过天劫之后,修士想要孩儿,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他的师父本意是想把畅灵之脉的影响,按在最低点。
可是……
“陆继师伯精通天演之数,把畅灵之脉只能单传一脉的手扎,藏于大昭寺,由着陆信在外面自闯天下,也许……自有他的深意。”
说到这里,成禹掌门不由看了眼陆灵蹊,传音给她,“林道友,听说你经过元婴天劫之后,几次找人查问心魔劫之因果劫?”
陆灵蹊心头一跳,朝他点头,“是!”
“我宗有一枚玉简,传说就是记载因果劫的。”
成禹掌门叹口气,接着传音道:“那玉简具体谁留下的老夫不知,但是,陆望前辈看过,据传,他曾经打开过,只是,继他之后,我宗再不曾有人打开过它。
家师留有手扎,曾经说过,陆继师伯曾几次三番拿那玉简观摩。”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你要相信,当时陆安师伯还在,家师就算再忌惮陆家,陆家的所有正当要求,家师都不会扣着压着。
当年种种,老夫不会为宗门辩解,因为也辩解不通。
陆师兄疑惑他父亲陆继师伯的作为,老夫同样,家师的手扎,后面一部分被我师父和陆继师伯一起加持了封印,曾经特别言明,想要解除封印,只有寻得陆信的后人,以血解之。
那里,也许有你要的一点真相。
老夫可以把玉简给你,但是,老夫希望,不管玉简里说了什么,你都可以放下成见,不迁怒不该迁怒的人。”
离陆信去世,已经四百多年了,其实该死的人,差不多都死完了。
“比如……,叶琛师兄虽然不能说完全无辜,可是,再怎么,也不能以命偿之。”
“是吗?”
陆灵蹊看向离她又远了一点的叶琛,“玉简我要看,手扎我要看,但是叶琛……,此人很有些不对。”
她也传音给成禹,“重影再次雷炼,我有感觉,他身上非常不对。当然,我有这份感觉,他应该也有,所以,这一会,他已经离我越来越远了。”
什么?
成禹的眉头一皱,“叶师兄是我太霄宫的修士,他的事,老夫会查!”
他查?
陆灵蹊眯了眯眼,放弃传音,直言道:“一个元婴后期的长老,就算查出什么,前辈也会按着,甚至帮忙掩盖吧?
请让我把话说完……”
她阻止成禹的插言,道:“当年的是是非非,真相到底如何,我可能永远也不能查清楚,但是,现在我却知道,叶琛是个什么东西?
我能站在这里,也是他引来的。
手扎、玉简,我都可以不看,但此人我是一定要会。
他是元婴后期,我是元婴初期,进生死擂台走一遭,我林蹊自问,没有占他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