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意识来者不善。
放下油纸包,磨磨蹭蹭往书房去,瞟了白逸一眼,他一脸无所谓。
“可知皇上为何要见我?”
“不知道。”
“他来多久了?”
“一个时辰左右。”
“见过阿昀了?”
“嗯。”
“皇上.生气了吗?”
这个问题等于白问,伤成那样,除非是后爹,否则谁看了不生气?
白逸笑了,这小心翼翼的样子可不像她。
低声问:“殿下身上的伤,是你打的?”
凌玥立刻摇头:“不是我,肯定不是我!”
白逸嘿嘿一笑:“我还以为他为了帮你掩饰撒谎呢!不是你干的怕什么?放心,他也在书房,你吃不了亏!”
亏是吃不了,但割地赔款是免不了了。
书房门前,调整呼吸。
阿昀坐在案前,皇帝立在他身旁,手撑着书案,专心给他讲解地图。侧耳听之,似乎与衡城有关。
父慈子孝,和谐温馨。
可她爹不在,心有些虚。
“皇上,凌小姐来了。”白逸先去通报。
“让她进来。”
凌玥端庄地迈进书房,恭敬地行了个礼:“臣女参见皇上。”
“平身。”
“谢皇上。”
起身间发现阿昀已立到书案一边。
算他识相!
阿昀小心扑通,幸而闪得快,不然受了她的礼,罪加一等。
“上元节不在家中,跑哪儿去了?”皇帝漫不经心问着,眼神一直落在她身上。
“回皇上,去武安将军府了。二哥明日启程,臣女去给他践行。敢问皇上传召臣女所为何事?”
皇帝呷了口茶,让白逸和阿昀出去。
“父皇,儿臣想留下。”
虽然她没看他,但她眼睛睁得大了,手还不自觉地捏着衣裳,阿昀知道她紧张。
“朕只是与她说几句话,你这么担心做什么?”
“父皇,玥儿她.胆子小。”
皇帝摸着下巴,斜了眼儿子。就她当初差点没把叶昭霖弄死的狠劲,谁敢说她胆子小谁就是昧良心!
“出去。”
阿昀是被白逸拖出去的,但他不敢走远,就杵在门口。
白逸没眼看他这没出息的劲,将他拉得远一些。
“殿下,你放一百个心,皇上绝对不会为难她。”
“君心难测你不知道吗?”
“君心是难测,但比你的心好测一点。对了,你的伤真是明逸打的吗?若是臣没记错,那晚若不是你先出手,那架根本打不起来,明逸没道理去而又返。”
阿昀心一虚,扔了句:“你别多事!”
因为皇帝微服到来,书房周围都被戒严,就连凌烈也不敢打扰,到了碧荷园与关靖远品茗。
“烈儿,你去玉兰园吧,茶都喝了一壶了,老夫今夜如何安眠?”关靖远烦他,旁敲侧击没用,只能直言。
凌烈不愿走,他满腹心事无人可说,但与关靖远待在一起,他就踏实,只因他一早就猜出了阿昀的身份。
“要不小婿与岳父大人谈心至天明?”
关靖远不认为与他有什么可谈,还至天明,这对一个老人家而言实在是种折磨。
凌烈只好抛出了他感兴趣的。
“晔儿可能快有消息了。”
老头子闻言浑浊的眼睛立刻亮了不少,颤巍巍倒了杯浓茶。
“你查到了什么?”
“派去的人说晔儿被一个老人收养了,但具体在哪里还需要深入调查。”
“好,好啊!若是找到晔儿,我就算立刻死了也甘心。”
老头子每每想到失踪的外孙就忍不住潸然泪下,看得凌烈心中不忍。
他恨不得现在就将韩铭的身世告知,又怕引起动荡。
“岳父大人,上元节别说不吉利的字眼。我有一种预感,快了。”
关靖远擦擦眼睛:“看来阿昀那个小兔崽子没骗我!”
凌烈赶紧劝阻:“皇上还在这里呢,别喊小兔崽子了。”
一想他刚才的话,忙问道:“他没骗您什么?”
“阿昀让我同意他与玥儿的事,我就说除非他能找到晔儿,他立刻答应了。”
凌烈:“.”
没心思谈心了,但关靖远兴致来了。
“烈儿,我有个想法,说与你听听?”
“岳父请讲。”
“给你大哥寻门亲事。”
滚烫的茶溅到了手背上,凌烈赶紧扔了茶杯。他再是丞相也管不了舅兄的婚事!
“冒冒失失,成何体统?”
“小婿失态。您您是怕他与宁贵妃藕断丝连?”
“呸,什么藕断丝连?但不可不防。你不就被那个陈飘飘迷得五迷三道吗?”
凌烈实在待不下去了,茶也不喝了,去玉兰园清静清静。
一炷香时间,书房大门紧闭。
两炷香时间,杯子碎地的清脆。
白逸一把拽住就要往里冲的阿昀:“皇上没传召,不能进。”
“你聋了?玥儿出事怎么办?”
白逸无奈:“你放心,她出不了事。但你若是擅闯,她肯定出事。”
“你什么意思?”
“别犯傻。如果皇上有心刁难,你越紧张她,她越被针对。”
阿昀又煎熬了一会,书房的门开了。
他快步迎上去观察着小姑娘,眼睛微微泛红,除此之外,一切如常。
“看什么看?”
还这么横,阿昀放心了。
身后一声咳嗽,皇帝走了过来,凌玥立刻气短了,规规矩矩。
“阿昀,这几日你好好歇着,伤愈之后再去衡城。”
“是,父皇。”
皇帝走后,两人一前一后回了揽月轩。
阿昀的目光落在二人靠近的影子上,心头蒙上了浅浅的安慰。
院门口,她问他:“你晚膳吃了吗?”
她冷不丁停下脚步,差点被他撞上。
“嗯,吃了。”
“还吃得下吗?”
“吃不下。”
心情不好,什么都不想吃。
察觉她的失望,意识到说错话了,立刻改口:“现在好像又饿了。”
她回房将油纸包拿给他:“哥哥让带给你的。”
阿昀喜滋滋的,这是原谅他了?
“我们一起!”说着就去拉她的手,碰到她的手背时,又小心缩了回来,“外面冷,到你房里吃行吗?”
“随你。”
房内早被红果弄得暖和了,凌玥抱着手炉,就着烛光看他掰扯鸡腿。
“我在长街上遇到了明逸。”
他的动作幅度小了些。
“哦。”
“他请我吃糖葫芦。”
他不动了,凝视着手中的烧鸡,仿佛要将它看出一个洞般。
“哦。”
“你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他摇头:“没有。”
她一手托着腮,一手抬起他的下巴,眉头蹙了起来。
眼泪就差没掉下来了,还装!
“你不是不吃山楂的吗?”眼眸垂着,他挤出不甘心的话。
她收回手,悠悠道:“是啊,所以我扔了。”
“扔了?”
“扔了。我也将他认错了,以为他是哥哥。所以我又买了一串还他,将那串扔了。”
瞄了他一眼,眼泪正慢慢憋回去。
难过中挣脱出来的笑让她心疼。
“以后还是我买给你吃,我知道你喜欢什么!”
她将他不小心掉落的泪拂掉。
“那你怎么不知道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