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阿花长出了一口气,缓缓地讲述了关于恶咒村的故事:
“二百年前,这里还是一片肥沃的土地。上面住有很多村庄。
“不知什么原因,村与村之间起了争斗,青壮年们全都战死了。他们怨愤的灵魂在黑土地上怒吼。它们咒骂争斗,咒骂这片土地。恶毒的咒言让这里变成了一片荒芜,黑土地上从此再也不长生物。
“但是鬼魂们很快就厌倦了,它们发现停留在原地无休止的咒骂是一件毫无心义的事情。它们结束了咒骂,并且用各种方式通知村民们。
“但是人们不信任鬼魂的话,没有人信任咒骂结束了。人们依然不敢到荒野上来。
“鬼魂们解释了几十年,毫无办法,便决定自己离开。
“然而,当鬼魂想离开荒野的时候,却发现它们被另一个咒骂牢牢锁住了。
“这另一个咒骂,便是恶咒村村民的咒骂。
“原来,不仅仅是鬼魂咒骂人,人们因为痛恨鬼魂将他们的土地夺走,昼昼夜夜也在咒骂着鬼魂们。咒骂的法力之大,使得鬼魂们无法离开,无法托生。
“鬼魂们惊恐不安,他们想尽各种办法和人们交流,人类却始终不愿意和他们沟通。为了表达诚意,鬼魂们甚至让什么也不长的黑土地长出了那种硬草――那是他们唯一可以从外界运来的一种植物。
“但是人们依然不信任。
“人们已经墨守成规,没有任何人尝试在黑土地上耕种,也没有任何人尝试离开恶咒村。”
梁晓乐:“噢?原来不是像传说的那样,是鬼魂不让人们离开。人们只要一离开,就被怨灵们残杀在荒野上?”
阿花摇摇头:“因为人们惧怕鬼魂,迷信那个咒骂,又无法沟通,所以,这种状态持续了一百多年。
“在我十五岁的时候,我的未婚夫对我说,再这样下去,恶咒村的村民们,不是被饿死,就是因近亲结婚而贻误后代,最终自消自灭。他相信了鬼魂的话,决心带着我一起出去,用我们的行动证明给村民看,然后再把村民们带出去。
“但是,我们不认识出去的路。要想离开,必须有鬼魂指引。我们在与鬼魂沟通的时候,被村民们发现了。村民视为不详,在一个清晨,把我们两人一起烧死在村外的乱葬岗上。
“我俩尸体被烧,但灵魂却不愿意附着在那张众多鬼魂编制的浓雾网上。于是,我们便在村子里,在村庄四周,到处游荡,以期找到志同道合的生人(活着的人),完成我们的志愿。
“我们这一等,就是六十多年。我的未婚夫还是没有顶住人们的咒骂,逃离了这个村庄。最终被吸附在那张浓雾网上。”
“吸附?”梁晓乐惊问。
阿花:“你很聪明,而且具‘天眼’,能够看清鬼魂,还能分析出那张浓雾网的来龙去脉。但是,你也只是知其一不知其二。
“那个浓雾网确实是鬼魂们用身体编制的。时间久了,上面鬼魂的灵力,会随着时间的延长儿消弱,变成一个毫无灵感的小雾点儿。
“但是,由于整张网都是由鬼魂形成,对下面的新鬼魂,具有很强的吸引力。如果不刻意躲避,很容易被吸上去。
“这里的这些鬼魂们,”梁晓乐指了指村中那些游荡的鬼魂:“是不是和你一样,都在等待走出去?”
阿花:“不。鬼魂刚一离开人体的时候,都有一段留恋人世的过程。他们忍着人们的咒骂,抗拒着浓雾网的吸力,在这里过一段自由自在的日子。随着时间的延长,他们的灵力会逐渐消弱,如果意志不坚决的话,就会被吸上去。
“老一拨的鬼魂被吸上去了,新一拨的鬼魂又出现了。周而复始,这里永远都有鬼魂存在。”
梁晓乐:“你在这里坚持了六十多年,那一定是意志坚强者了。”
阿花:“承蒙你夸奖。我心里一直装着那个志愿,抵抗着浓雾网的吸力,在这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今天晚上,当我看到你的时候,我的眼前一亮。因为我看出,你是个能够与鬼魂沟通的生人(活着的人)。但我又不知道你们是来做什么的,所以,我刻意接近了你们,给你们指了个住处,然后观察你们。”
“所以,你就在我们的窗台外面唱歌?”梁晓乐问。
阿花:“这也算接近你们的一种方式吧。”
梁晓乐:“村民们把你和你的未婚夫烧死了,难道你就不记恨他们吗?”
阿花:“他们也是迫不得已。其实他们都很善良,只是对鬼魂的惧怕蒙住了眼睛。”
梁晓乐:“听你所言,原来禁锢他们的,已经不是鬼魂的咒骂,而是他们自己——是他们对鬼魂的不信任和咒骂。”
阿花:“是的。这就是你所说的症结所在。”
梁晓乐:“譬如说,一旦他们认识到了这一点,不再去咒骂鬼魂,鬼魂没有了诅咒的羁绊,也就获得自由而离开这里,由鬼魂组成的乌云和浓雾也将不复存在。
“而没有了乌云和浓雾,这里也就有了蓝天和白云。只要人们肯开垦,黑土地上就能长出庄家。那样,人们岂不是就被解救出来了吗?”
阿花:“确实是这个道理。”
梁晓乐:“那,我们用什么方法让他们认识到这个道理呢?”
阿花:“很难!光靠说教已经解决不了问题。长期的封闭已经让他们变得很弱智,他们只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看你脑瓜儿很灵光,又愿意解救他们,哦,当然也包括我们,你就想想办法吧。”
梁晓乐:“我们可以共同商量商量。”
这一夜,梁晓乐一直与阿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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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夜,扈颜辉一直听到窗户外面传来喁喁私语声,还有人在走来走去,有人叹气。可是他在太累了,累得没有一点儿力气爬起来看一看。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草屋的窗子用一块薄薄的兽皮蒙着,当太阳透过窗户上的兽皮空隙照进屋里的时候,扈颜辉醒了,时间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九点多钟。
屋外传来喧闹的人声,一直有人在大笑,还有狗在汪汪的叫,好像经过一夜的沉睡,这个村庄终于从沉默中苏醒了。
“小懒猫,还在睡吗?太阳已经老高了。”扈颜辉在里屋里嚷道。
里屋门口卧着两条大狗,没有梁晓乐看着,他是无论如何不敢从它们身上迈过去的。
梁晓乐从睡梦中醒来,打了一个大舒伸,望了望外面混浊的阳光,不由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要是在前世,她一定认为这里在刮十二级沙尘暴。
“这样恶劣的环境,实在不适合人类生存。”梁晓乐嘟念了一句,挥挥手,让一黄一黑两条大狗离开里屋门,放扈颜辉出来。
屋里没有水,他们连脸也没有洗,便走出屋子。
村里的人看见他们出来,都吃了一惊,有些人警惕地看着他们,远远地避开。
“你们好!”梁晓乐和扈颜辉微笑着和村民们打招呼。
村民们露出猜忌的脸色,相互看了看,又怀信地望着梁晓乐和扈颜辉。
梁晓乐和扈颜辉朝他们走过去,他们却朝后退。
“你们从哪里来?”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走出人群,来到梁晓乐和扈颜辉身旁,问道:“昨天曾经有人告诉我村里来了两个陌生人,就是你们吧?”
梁晓乐点点头,说:“老大爷,我们是无意走进这里的。昨天晚上一个姑娘给我们打开了这里的屋门。”梁晓乐说着,指了指身后:“我们便在这里住了一晚上。打扰各位了。”
“给你们开门的那个姑娘叫什么名字?庆元婆婆刚刚去世两天,她告诉你们了吗?”老人又问。
梁晓乐回道:“她说她叫阿花。十五、六岁的样子。说过屋子的主人逝世两天了。”
“哼,又是她!”老人“哼”了一声,脸上显现出不悦的神色:“你们被鬼魂引诱了,还住在刚去世人的屋子里,你们的身上会沾染邪祟的。这对我们很不利。”
“是啊,他们身上沾染了邪祟,不能留着他们,把他们烧死!”人群中有人高呼道。
扈颜辉吓得一哆嗦,望了望梁晓。
梁晓乐冲他摇摇头,用眼神暗示他要趁着。然后微笑着,一副泰然自若的表情对村民们说:“我们并不知道她是鬼魂,也不知道这个屋子里刚死了人。如果有邪祟的话,你们村的狗怎么也不叫一声呢?”
“我们村的狗在哪里?叫不叫你怎么知道?”还是高喊要烧死他们的那个人说。
“昨天晚上它们在我们住的屋子里待了一晚上,到现在还在里面待着呢。”梁晓乐说着,转身往回走了几步,放出了屋里的一黄一黑两条大狗。
“爹,娘,咱家的大黄大黑没有丢,在这里。”一个男孩子高喊着,跑过去抱住了大黄狗的脖子。大黑狗则用友好的眼神儿,望着梁晓乐和扈颜辉。
两条狗都没有发出一声响声。
人们面面相觑,谁也不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