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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真人此言差矣,此事事关门规,仙宫传承大事,岂容师伯恣意妄为?”云沐阳听他呵斥也不恼怒,只正色道,“师侄虽是鲁钝却也明其中利害。”
“哼,竖子妄言。”离平武吃他当面斥责,不由一声冷笑,把袖一甩,怒目扫过,讥道,“凭尔小儿也来与本座理论宗门传承大事?宗门之事你又知晓得几分,也敢妄言?”
庄璞坐在一旁,眼见离平武咄咄逼人,不禁眉头一皱当即劝道,“离师兄何必动怒,云师侄年少,或有失言之处。此也是师弟先前未曾与云师侄明说。”庄璞说着稍稍一顿,面上淡笑,道,“何景师侄法力精纯,道心坚韧,功行颇高,在此中弟子当中亦是翘楚,拿得一个座次理所当然。”
离平武面若寒霜,怒一甩袖御一道青光便往云中疾去。
公孙青木目泛冷波,方才戴郦楼为离平武暗中重伤,他便立时前去,见其伤势虽重却也有分寸并不伤根基,这才驾云回来。如今见得离平武如是嚣张,更是恼他。
庄璞眼见他离去,不由多看一眼云沐阳。见他仍是气态从容,似乎并不在意。当即也是笑了笑,旋即远望一眼,但见春雷峰上有风云聚涌之势,便道,“云师侄,如今三甲俱是明了,当宣示门中,以示嘉奖。”
云沐阳打了个稽首,便携了梅玄贞望云而去。少顷,钟声响彻云际,万般霞彩瑞霭生就,此时已有三人乘御灵光法器到得云沐阳近前,各自拿了一朵五色奇花。左侧一人乃是一皂衣青年,身形修长,两目顾盼神飞,中间乃是一藕衣女子,二十七八年纪,面貌柔婉,只是腰间玉带中系了一柄软剑,竟是炼剑之人。
他目光淡淡一看,露出笑意,见着何景站在右侧,面容有些许不自然,不过仍是恭敬站了。他手中一招,拿了一卷黄册,这黄册乃是灵药宫真传弟子名册副册,如今三人俱是能够传承一门灵药宫玄法,算得上是灵药宫真传。
“夏侯婴师弟、覃品兰师妹、何景师弟,三位力压同门夺得门中遁雷五色花,可喜可贺。”他正声道,“明日辰时在此再行排列座次。”
“多谢师兄。”三人齐齐施礼。
一时山中诸人或是欢喜,或是懊恼,但也是热闹非常。又见千百灵鸟翔飞云间,一派祥和。
云沐阳见着诸事已毕,便携了梅玄贞回了山顶修炼静室。过不多时却有一道童前来传信,言道乃是公孙青木相请。
他稍稍一想便就随着那道童往公孙青木处去了。过不多久他入得晋云山观,便见公孙青木已在观前相侯,面上温温浅笑,引着旁侧面色微白的戴郦楼言道,“云师弟来,这位戴师弟想必师弟也是熟识。”他说着转头向戴郦楼道,“云师弟剑法通玄高妙,戴师弟习得虽是法剑一流,不过万法皆有共通之处,何况同是剑道?两位师弟也当好生亲近。”
“小弟戴郦楼见过云师兄。”戴郦楼早有耳闻这一位师兄剑法超群,修行《霄云破法剑经》已至剑离合真,可一气化出三十二剑,原本只道如此之人定是高傲之辈,不意今日一见,却是一个风姿脱俗的翩翩少年,虽是温文浅笑,眉宇间那股清冷剑意却是不能隐藏,心中也是生出亲近之意,当即抱拳一礼,“早闻师兄大名,一直未能当面拜见,今日一见可了此生之憾。”
“戴师弟多礼,”云沐阳见他施礼乃是俗世江湖之礼,也是不由点首,当即亦是从容还了一礼,“为兄洞府则阳府,若是师弟不弃也可来我则阳峰共参剑法。”
戴郦楼闻得此言不由一愣,他观云沐阳之意绝然不是客气之言,当即又是抬头看他,耳边却响起公孙青木爽朗笑声,“戴师弟,云师弟剑道修为在门中不下于洛真人,师弟意欲指点你还不谢过?”
“戴郦楼谢过师兄。”戴郦楼双目一动,他自修行来独爱剑道,只是他自家恩师仙逝已久,一路修行多是自家摸索,此刻听得云沐阳愿意指点冰冷面容也是泛起笑容来。
“两位师弟既已到了此处,师兄也不请二位师弟入内。”月紫剑挑了竹帘漫步出来,明眸含笑,略带薄嗔道。
公孙青木朗声一笑,立时道,“来来,师弟快请。”
云沐阳入得观中,但见两只紫金铜鹤望云翩跹姿态,朱喙处吐出淡淡青烟,袅袅娜娜,环视一周,见得此间唯有四人,四张蒲团。
他洒然落座,几人交谈片刻,他便道,“公孙师兄明日便是一定座次之时,可是掌门真人还有令谕?”
“确然。”公孙青木略一颔首,便就言道,“今日离师伯不顾门规出手相助门人,此事为兄已禀明掌门恩师,想来明日便有法旨下来。”
戴郦楼原本正襟危坐,忽听得此事不由身子一颤,原本他只道是自家修为不济才被何景一招击败,如今听来却是另有隐情,当即也是怒气盈胸,不过他也知凭他自家修为绝然不可能与离真人相抗。他只心中暗暗发誓,“今日阻我道途,他日定叫你有死无生。”
“戴师弟剑法出众,原本也有望夺得一席。”云沐阳听他言语当下便是明白其意,不过他并不介意帮上一帮,遂而亦是面上凝重道,“师弟身为此次仲裁有负掌门真人,明日当向掌门真人请罪。”
“师弟,此事怨不得你,离真人乃是师长,你我都是不可出言,”公孙青木神色一凝,旋即转首向戴郦楼道,“戴师弟且放心,为兄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有劳师兄。”戴郦楼心生感激,立即起身郑重施了一礼。
公孙青木立时请他坐下,少时便道,“方才为兄接到掌门恩师令谕,今日三位胜者座次排列之事交由庄师叔考校,另着师弟今夜回返灵药仙宫。”
月紫剑在旁侧不由秀眸一震,她自认为云沐阳今日处理也是妥当,不想掌门真人竟是将其职责罢了,她不由抬起螓首看了云沐阳几眼,却见他听得这消息却是面色无变,仍是一副从容自若模样,当下也是有些佩服。
“多谢师兄告知,小弟这便回返仙宫。”云沐阳洒然起身,微微一礼便就言道。
“师弟不必着急,为兄这处尚有一张符书,”公孙青木见他这便要离去,也不阻拦,只腰间轻轻一按,飞出一只锦囊来交到其手上。
云沐阳伸手结果,稍稍打了个道揖,便就快步出了晋云山观。他方才听得掌门令他回返仙宫之言,便心中一跳,若有所感,只觉得有甚重要之事将要发生。他不敢迟疑,出了晋云山观便就将那锦囊取出一看,旋即却是大惊,心中一股悲怆油然而生,“修道修道,不能成仙了道,万事皆空。”
他眼角一滴晶泪滑落下来,发出一声长长叹息,旋即驾一道灿灿剑华自天横过,须臾之间纵去无影。
他一路疾驰,惊云掠风,剑光奔走之间剑气飞卷不知杀死了几多夜间游鸟飞蝠。然则他却是丝毫不在乎,过不多时便至原阵峰琴崀府。琴崀府外并无人看守,唯有阵阵木樨香味散漫。他一步跨入其中,转过金桥,只见正室之中乐清平端坐,满头白发尽皆枯槁,脸上皱纹如若川河,双目浑浊无神,身侧一柄寒光凛凛的法剑悬空,恍若静止,唯有两旁檀香袅袅。
“恩师,恩师,徒儿拜见恩师。”云沐阳扑腾一声,双膝一弯,竟是跪倒在地,两目悲恸之色。
“徒儿且起。”乐清平竟是微微一笑,声音黯哑道,“徒儿,到为师这处来。”
云沐阳闭了闭目,起了身行到其身前又是跪了下来。
“徒儿,为师还记当年浔阳江头,你还是小小少年。”乐清平眼角泛起浊泪,不住回忆,“光阴易过,如今已是四十余载,你也成了可坐镇一方之人。”
“全赖恩师教导。”云沐阳听他所言不禁想起张老夫子,当即又是叩首。
“为师昔年见你时,觉你一片赤诚之心,四十余载转瞬即逝,你果真未曾令为师失望,四十余年仍是未变。”乐清平不禁一笑,少时却道,“痴儿痴儿,修仙成道,既不能成,身化尘土,神入轮回,何必哀之?”
云沐阳神色难言,神道殒落,轮回早已被坏,黄泉不再,魂无归所。若是黄泉轮回完好,他尚可寻到自家恩师转世之身,不过如今他元婴未成,去不得西幽鬼陆。
乐清平乃是其师,焉能看不出他心中所想,当即拍了拍他脑袋,笑了一笑,然则也是心中微苦,片刻却道,“徒儿,为师时日未多。”他说着一指眼前悬空的寒光法剑,道,“原先为师只道尚有三五年可活,还能助你一臂之力,只是如今看来却等不得了。少时掌门师兄便至,助我兵解,你现下听好,为师尚有要事需你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