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树叶就黄了,蝉声也萧瑟了许多。
秦军为出征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成蛟、樊于期带领军队向赵国挺进。军队中嫪毐早就收买了一些人为他通风报信。
赵国自偷袭蒙骜军之后就预料到秦军会报复,因此赵军早就做好了对抗秦军的准备。李牧在屯留加固防御工事,派重兵驻守,打算在这里抵挡秦军。
秦军到达屯留后便开始猛烈的进攻,但是赵军壁垒坚固,李牧又非常善于打攻防战,几天下来秦军没有占到一点便宜。
樊于期认为赵军只是固守,暂时不敢出战,便命秦军暂停进攻,开始与赵军进行对峙,同时便不断的派小股秦军骚扰赵军。让赵军无法进行休整,等到赵军疲敝再行进攻。
几日后李牧识破了秦军的计谋,下令一旦发现秦军的小股部队,就立刻派出数倍于秦军的部队歼灭敌军,一旦秦军大军前来救援就迅速退回壁垒。几次下来,赵军派出的小股骚扰部队都不敢靠近赵军营地。樊于期无奈便收回了所有的骚扰部队。
两军转入长期的对峙,眼看两个月就已经过去了,天气开始转凉,秦军非但没有进展,还损失惨重。樊于期忧心忡忡,对成蛟说“如今我军久战不下,寒冬又要到来,公子要早做决断啊!”
成蛟对眼前的形势也颇为苦恼,打算退兵,便道“如今寒冬要来临,而将士们穿的还是夏天的衣服,久留无益,我打算先退军休整,明年春再做打算。”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希望公子尽快做出决定,我怕长期驻守对我军不利!”
于是成蛟派出信使,把手书快马送回咸阳,希望准许退兵。成蛟的书信落到赵太后的手中,她与嫪毐商议后,以秦王的名义回复了一封措辞严厉的书信,信中斥责了成蛟、樊于期进军不利,严令冬天到来之前攻下屯留,将功补过。
几天后,信使到达,樊于期看过之后大怒,道“现在进攻就是让将士们送死,这是逼我们反叛啊!”
成蛟听到后赶紧制止“将军不可乱说,我秦军哪有反叛的道理!大王只是求胜心切,我们要想办法克敌才行!”此时成蛟并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樊于期也自觉失言,连忙道歉。这一切都被旁边的卫士听到,偷偷的将消息传给了嫪毐,嫪毐知道现在樊于期已经身处绝境,只要再加一把火就可以逼反樊于期。于是一面暗中告诉令奇不要给前线补给过冬的衣物,粮草也尽量克扣,一面继续向朝廷报告成蛟有谋反的野心。
朝廷中还有很多老臣都为成蛟说话,认为嫪毐是嫉妒成蛟会立下战功才这么说的,因此并未当真,传言不足为信。嫪毐却不依不饶,坚持要求秦军做好樊于期所部叛乱的准备。
对于嫪毐一再告诫成蛟要谋反的情况,吕不韦觉得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此时吕不韦心中开始担心,如果真的发生叛乱,嫪毐无疑将成为最大的功臣。
为防止发生意外,吕不韦还是暗中命令秦军做好准备,万一樊于期所部发生叛乱,便可迅速出兵平叛。
樊于期和成蛟又支持了一个月,赵军开始主动出击骚扰,秦军冬天的给养却迟迟未到,粮食也不足,樊于期勉强利用地形暂时稳住阵脚。
樊于期对成蛟道“公子,如今我们已经没有选择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不出十天,赵军肯定会突破我军防线,现在必须撤军。”
成蛟道“这样回朝也必然会被治罪,你我都难逃刀笔之吏的诘责,我是先王之子,怎能忍受这种侮辱!”眼见秦军无法再坚持,成蛟已经非常悲观,他自小就养尊处优,怎堪牢狱之辱!此时他想到了死。
樊于期义愤填膺地道“现在分明是朝中有人要陷害我们,这样回去也必然难辞其咎!我们秦朝宗室老臣都认为公子才是真正的秦王,怎奈苍天不佑,朝局为小人操纵,今日我欲跟公子共同进退!杀回咸阳,夺回王位!”
成蛟仍然不想造反,道“我们都是秦国人,怎么能把矛头对向秦国!”
樊于期急道“这难道是我们想要的吗?,公子难道到现在还没有看出来这一切都是吕不韦之流安排的吗?这次出征就是一个陷阱!目的只是要除掉我们!”
成蛟心中其实也这样想过,只是自己一直不愿承认。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选择了,他长叹一声,道“全仰仗将军了!我成蛟死也要死的有尊严!”
于是,樊于期派人与赵军讲和,李牧也深知赵军目前的处境,已经经不起大的损失,只能勉强自保,无力扩张,于是同意了秦军的要求,想坐山观虎斗,伺机出击。
第二天樊于期便通告全军,言明秦王嬴政并非庄襄王亲生之子,成蛟才是合法的秦王,号召秦军一起返攻咸阳,为成蛟正位!秦军大部本就是樊于期带领的,樊于期在军中也有较高的声望,况且秦军此次出征粮草不济,军需供应更是一塌糊涂,军中本来就弥漫着不满的情绪,因此樊于期振臂一呼,军中大部都表示拥护,有几个不愿意跟着叛变的将领很快被铲除了,于是全军调转矛头,准备反攻咸阳。
樊于期一发布告示,便有奸细向嫪毐报告。嫪毐命令自己在军中安插的奸细寻找机会诛杀樊于期和成蛟,同时上报秦王,建议迅速出兵平叛。
吕不韦此时已经是骑虎难下,他本来只是想借助这次出征贬斥成蛟,让其远离朝堂,不料嫪毐从中作梗,竟然激起了兵变,这在秦国历史上都是很罕见的,平叛的重任自然落到自己头上,而功劳却已经被嫪毐夺去,吕不韦气愤异常,但此时他不得不静下心来思考如何快速的平定叛乱。
樊于期所部大多是关中人,都为秦国出生入死多年,家眷也都在关中,此次反叛完全是因为后勤供给不足和樊于期的鼓动,并非出自真心,因此平叛要以攻心为上。于是吕不韦迅速下令招集樊于期部秦军将士的家人随同出征,同时,完全断绝樊于期所部的粮草供应。准备就绪后吕不韦亲自率军出征。
樊于期所部本就缺少粮草,行军速度很慢。先锋王壁刚出屯留就便碰上了吕不韦率领的秦军,两军展开阵型对峙。
吕不韦并不急于攻击,而是让随行的樊军家属不断的在阵前喊话,樊于期所率领的士卒听到家人的呼喊,战心全无,夜间不断有人逃跑,投降吕不韦的不计其数。
樊军开始出现混乱,此时嫪毐安插的奸细认为时机已到,便在嫪毐门客蒲鹤的带领下趁夜偷袭了樊军的中军大帐,混乱中成蛟被乱箭射死。
樊于期听说成蛟已死,仰天长啸!知道大势已去,便带领亲信连夜逃亡。
吕不韦听说成蛟已死,樊于期逃亡,便乘势包围了樊于期所部,樊军全部投降。
自从吕不韦率军出征,秦王的心就一直悬着。从心底来说,他并不希望成蛟去死,在他看来,成蛟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他还希望以后成蛟能成为支撑秦国的坚强柱石,因此决定派他功赵的时候他并没有反对,认为这是一次锻炼的机会,无论成败,他都不想加罪与成蛟。但是他绝对不能容忍有人反叛他,对于胆敢反叛的人必须严惩!
成蛟毕竟有很多老秦人的支持,反叛也极有可能得到很多人的拥戴,因此秦王这几日都是提心吊胆,时时关注着战报。此刻他唯一的安慰就是芈虹已经怀孕九个多月,马上就要临盆,自己快要做父亲了。
婚后的这段时间,嬴政感觉自己一下子从一个孩子真正的变成了一个男人!他渴望把一切权力都掌控在自己手中。而朝中复杂的斗争却常常让他身心疲惫,此时,芈虹成了他生命中的亮色,虽然都是日常的嘘寒问暖,但却真正让嬴政感觉到了一丝温暖。每次来到王后宫中,他总可以暂时解脱出来,得到片刻的解脱。
不久,芈虹诞下一个男婴,嬴政抱着这个刚刚出生的小生命,兴奋异常,暂时忘却了关于成蛟的苦恼。出于对芈虹和孩子深深的爱意,嬴政为小王子取名扶苏,希望孩子能够像桑树一样健康成长!
扶苏出生后的第三天,就传来了战报,成蛟被杀,樊于期逃亡!秦王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赵太后和嫪毐都知道反叛的内幕,因此在赵太后的授意下,嫪毐未经审判便处死了所有知道内情的军吏,樊于期因为逃亡,诛灭三族,全部斩首后悬挂于咸阳城门。此外,成蛟属地的民众以及参与反叛军吏的家属全部被迁到土地贫瘠的临洮,以示惩罚。
惩罚完叛军,赵太后以嫪毐此次平叛有功为名,要求秦王赐予嫪毐爵位。吕不韦对此提出异议“嫪毐是宦官出身,身份卑微,不应该封赏爵位。”
嫪毐道“我听说相邦曾经是商人!也是身份卑微,为何可以获得爵位?”
吕不韦一时语塞,秦王嬴政此时有意要制衡吕不韦,便道“我大秦赏赐与惩罚都不以身份地位来衡量,只要立功的就要奖励,犯罪的就要惩罚!如果有功不赏,谁还会为大秦尽忠啊!”于是册封嫪毐为长信侯。封山阳十万户为他的食邑。
嫪毐知道此时吕不韦非但不想帮他,反而想方设法除掉自己,非常气愤,恨不能立刻杀掉吕不韦。
蒲鹤杀掉成蛟后,本以为自己立了大功,但是他所杀掉的毕竟是王子,吕不韦认为此风气不可长,因此没有对他进行封赏。蒲鹤非常气愤,便带人刺杀吕不韦。吕不韦早有准备,反而将其捕获,吕不韦大怒,以谋反的罪名将其腰斩。
吕不韦认为是嫪毐派人来刺杀自己,因此更加恼怒嫪毐!
此时,李斯拜见秦王,道“大王可还记得臣曾经跟大王说过四条腿的凳子是最稳定的?”
“寡人当然记得!”
“如今夏太后和成蛟已死,樊于期逃亡,韩启已经独木难支,可以说这一条腿已经折了!而嫪毐在赵太后的支持下快速崛起,成为一股新的政治力量,这是华阳太后和相国所不能容忍的!大王要早作准备!”
“华阳太后年迈,已多日不理朝政,熊状又明哲保身,现在是吕不韦和嫪毐两家独大!”
“两强并立是不会持久的,如果不出所料,吕相国和嫪毐很快就会再起风波!”
“这点寡人也看得出来,只是我思来想去都觉得成蛟反叛的甚是蹊跷,如果说他要趁出兵赵国的时候反叛,那不应该在与赵军作战半年后才反叛,应该出咸阳就立刻回军,获胜的把握还要大一些!此时恐怕另有隐情。”秦王嬴政对成蛟反叛的事情还是耿耿于怀!
“微臣也觉得蹊跷,从事情的结果来看,嫪毐收益最大!”
“会不会是嫪毐和赵太后设计了此事吗?”秦王眼睛一亮,好像想到了什么!
“微臣并无证据,不敢妄言!请大王圣裁!”
“寡人口谕命李斯暗中重新调查成蛟谋反一案,发现任何隐情都不得隐瞒!”
“微臣领旨!”
通过与李斯的对话,嬴政更加怀疑成蛟谋反事件的真相。他对自己的这个弟弟还是了解的,长于深宫之中,凡事都由夏太后做主,他本人并没有太大的主见,必是受了蛊惑才做出如此糊涂的事情!
嫪毐被封为长信侯之后,志得意满,为炫耀自己的名声,他广开大门收揽门客,投奔他的人越来越多,门客多达千人,大有与吕不韦一争雌雄的势头。
嫪毐的排场也越来越大,出入仪仗都超出了礼仪的要求。但是赵太后对他异常宠爱,嫪毐所使用的宫室、车马、衣服、苑囿、游猎一律没有限制。封地内事无大小都由嫪毐决断。
不久,赵太后又把河西、太原郡改为嫪毐的封国,对嫪毐的封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朝中很多官员都争相拜访,长信侯府门前人流络绎不绝。
相较于嫪毐的张扬,相国吕不韦却表现的异常低调,自从悬赏一字千金修改《春秋》后,吕府一下子就寂静下来,虽然吕不韦仍然养着三千门客,但前来拜访的人却并不多。
吕不韦当然不能容忍嫪毐的日益骄纵,他的门客也提醒他,如果不趁早除去嫪毐,必然会影响到自己的地位,这一点吕不韦当然清楚,可是他现在有苦难言。
赵太后已经完全倒向了嫪毐,对于嫪毐的封赏也不再遮遮掩掩,这让吕不韦后悔莫及。如今面临的最棘手的问题就是如果要除去嫪毐,就必须先除掉赵太后。但现在夏太后已死,华阳太后年龄也大了,后宫的权力实际上已经掌控在赵太后手中,有调兵权的秦王印玺也归赵太后管理,吕不韦如针芒在背,一不小心自己就可能要搭上性命,没有万分的把握,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吕不韦只能在长信侯府和赵太后宫中广布眼线,等待时机。
对于这一切,嬴政都看在眼中,对双方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他都保持着沉默,像一只雄狮注视着自己正在争斗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