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离开之后,屋内只剩下了蔡夫人。
这时候,蔡夫人也不再哭泣,也不再流泪了,一切恢复如常。
这东汉末年,天下动乱了多少年了,处处都是烽烟。各地的人互相逃难。
一时间算是在物理意义上将各方都交融在了一起,彼此之间的交流非常的密切。
哪怕是平时没什么人去的交州,在一千年后流放岭南,都是非常大的酷刑,在这个时候,居然有许多中原的百姓和大族都要跑到交州去避难,可想而知,各个地区之间的交流是多么的火热了。
在这种交流之中,许多人去了别处,却依然关注着自己的家乡。于是乎,曹孟德曹兵的威风或多或少的便在整个天下流传着。
荆州离中原算是非常近的,曹兵残暴的名声,百姓们又怎么会听不到呢。尤其是他们在南阳的一番屠杀,整个新野被他们一把火烧掉。
虽然荆州的大家族里的降曹势力不少,但普通的百姓对于北方的曹操还是充满了恐惧的,可惜他们没有什么话语权。
不久前,夏侯惇又带着大兵将襄阳城团团围住。又在这里肆虐了一番,更是让荆州的普通百姓视曹兵如同鬼怪一般。
荆州的普通百姓对于曹操的恐惧越多,那么几次三番挫败曹兵进犯的赵云的名气就越大。
白马银枪,赵子龙忠肝义胆的名声早早的已经在荆州传扬开来了。
赵子龙在身边的时候,蔡夫人的心里都忍不住的紧张。
一来是心里有鬼的人,见到那些心思比较纯净的总会感到有些自惭形愧和心虚,甚至可能延伸出来什么记恨和愤怒。
但赵子龙这么一身武力,蔡夫人在他的面前是愤怒不起来的。
蔡夫人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与一个有万夫莫敌之勇的猛将面对面,那种心里的心虚全部都化为了恐惧。
现在赵云离开了,蔡夫人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这个赵子龙走了。”
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刘表,蔡夫人叹了口气。
抽出手中的手帕擦了擦自己掌心的汗,又擦了擦自己细长的脖颈。
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紧张,还是如今屋里点燃了火炉两个作用,蔡夫人感觉浑身都热。
体表上蒙上了一层细腻的汗水,让她感到非常的不爽利。
拿着手帕,顺着领口进去,将黏腻腻贴在一起的肉团擦一擦,又揩了揩自己的腋下,这才感到清爽一些。
“夫君呀夫君,你也不要怪我,我也是没有办法呀。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你已经七老八十了,我还正值青春,现在你护得住我,再过一些年,我又怎么办呢?”
蔡夫人又想起来了自己弟弟劝自己动手时说的话,又让蔡夫人产生了一些对于刘表的怨气。
人都是倾向于自己没有错的。蔡夫人才会觉得自己是对刘表能力不满,仅有的那么一点能力,不来满足自己这个正室,反而全去宠幸那些小妾。
若刘表仅仅只是好色也就罢了。
偏偏的他有老夫聊发少年狂,将那么几房小妾全部都播上了种子。
刘表的后代一多,蔡夫人可就没了安全感。
如果刘表能好好的活着,那么蔡夫人作为这个家的正室,无论是什么人的孩子,都要称呼她为一声亲娘。
这也是大家族为了解决长幼尊卑问题实行的制度。
最明显的,就如同红楼梦中的探春一样。探春本是赵姨娘亲生的,但如果叫娘,还得叫王夫人。
在那个大大的贾府中,探春只能称呼自己的亲娘为赵姨娘。
所以如果刘表能好好的活着,那么蔡夫人也是不怕的。
可偏偏的两个人的年龄差了那么多,刘表家周围又是群狼环伺。
等刘表死的时候,蔡夫人显然还有许多年好活,那些其他小妾生的孩子,愿不愿意乖乖的听蔡夫人说话,可就不好说了。这其中也难免会有一些野心家利用那些孩子。
那些孩子都各自有自己的亲娘,若没有礼法压着,真的会对蔡夫人有多么的恭敬吗?显然是不会的。
若原本刘表只有刘琮一个继承人,这个小小的刘琮早早的被蔡夫人笼落到了怀里自然是不怕出现意外。
可如今又添了那么多的小孩子,虽说刘表不会更改继承人,但刘表一死,有人拿这些孩子做筏子,蔡夫人可就艰难了。
等这些孩子长大,若有不孝的,即便蔡夫人有蔡家撑腰,她的晚年也没有多么幸福了。
“人呐,总得为自己想想。你考虑不周全,肆意纵欲惹出来的祸事,让我一个妇道人家又能怎么办呢?”
“他们都想投降曹操,难道我还能拒绝吗?”
蔡夫人看了看门外,去请了医生,还没有请到。不过蔡夫人也知道,就算请来了医生,那估计也是自己家人安排好的。
无论这医生来不来,刘表都休想好了。不过既然自己已经做出了决定,那也由不得再犹豫,牺牲自己的夫君本来就所剩无几的时间,换取自己后半生的幸福吧。
刘表死不死的都无所谓,其实死了倒也干净。只要密不发丧手里握着刘琮,总可以调动外面那些人。
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再将刘表的死讯发出去,那时候自己等人所有的操作都已经完成了。
看着刘表因为见水发烧难看的脸色,蔡夫人此刻也没有了什么照顾的心思。
平白无故的耗费自己的精力。
反正这件事做完之后,是不可能让他活下来的。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匆匆的脚步声。
蔡瑁来了。
“二姐,赵子龙呢?”
蔡瑁迅速的用眼睛将这屋里扫视一圈,没有看到赵子龙的身影。
“你找赵子龙干嘛?鲁肃把他叫过去了,说有事情要商量。”
“什么?!”
蔡瑁大吃一惊。
赵子龙和鲁肃有什么好商量的?
在这种紧要的关头,他们难道要勾结在一起吗?
“哎呀,二姐呀,你怎么把这个赵云给放跑了呀?”
蔡瑁忍不住的便随口埋怨了一句。
刘表半死不活的躺在那里,蔡瑁是丝毫没有了敬畏之心。
“你这叫什么话?那赵子龙的武艺高强,我配合你们做了今天这样的事,万一被他看出来什么蛛丝马迹,岂不是立刻把我杀了?他走了倒好,走了倒干净。没有,他在这里阻拦,不是任由你们施为的吗?”
虽然蔡瑁只是无心的一句话,但是蔡夫人心里仍然升起了许多的怨气。
好好的生活被突来的变故给搅扰了一番,本来是因为刘表的原因,对刘表有怨气,可是因为蔡瑁他们逼着自己杀掉自己的夫君,这个时候又埋怨自己做的不够好,难免对蔡瑁他们也产生了怨气。
要知道,在蔡夫人的眼中,她可是为了自己的弟弟,把自己的夫君都给害了呀,牺牲了那么多,不被体谅也就罢了,反而还埋怨自己吗?
“二姐,不要生气,我没有埋怨你的意思。但是这个时候必须要将一切掌握起来,免得节外生枝,这赵子龙乱跑岂不是不妙?”
“他和这鲁肃素来没有什么交集。如今我姐夫险死还生,奄奄一息,他们两个怎么搅在一起,一定有什么阴谋。”
正说着,蒯越也从外面进来了。
他比蔡瑁跑得慢了两步。
“赵子龙不在这里?”
“他被鲁肃叫走了。”
“他和鲁肃有什么交集?”蒯越也愣了一下。
“不好,事情有变,快快封锁府邸。”
蒯越急切的对着蔡瑁说了一声。
这个时候可不敢发生什么变故。
蔡瑁赶紧答应,伸手一挥,跟在身边的几名士兵便都散了出去。
“命令张允封锁府邸。”
“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在府里搜一搜?估计这一下是打草惊蛇了,刚好看看能不能把那个逃跑的医师也搜出来。”
蒯越没有理会蔡瑁,他的脑子在急剧的运转之中。
“赵子龙与鲁肃联合还有什么文章可做?还有什么文章可做?他们要救刘表吗?要救吗?”
蒯越在嘴里念念有词,忍不住的在火炉边踱起步来。
左手放在右手上,不停的点着自己的掌心。
“鲁肃,鲁肃,赵子龙……赵子龙是刘备的人,鲁肃是想要投靠刘备吗?”
“这个时候投靠刘备,他来得及吗?他应该要来救刘表吧?他会不会来呢?”
听着蒯越不停的念念有词,蔡瑁也忍不住的发问。
“那他到底会不会来呀?”
“他不会来!”
蒯越脑中灵光一闪,停下了脚步,一手握拳捶在掌心,他想明白了,鲁肃是不会来的。
“他来了就是自投罗网,刘表他救不活。”
“刘琮何在?”
蒯越一转身,死死地抓住蔡夫人的手腕。
蒯越用的力气太大,让蔡夫人忍不住的吃痛,皱起了眉头。
“刘琮呢?”
蒯越像是在吃人一样逼迫着蔡夫人。
“他就在他的房里呀,还能去哪里?”
蔡夫人有些不满的嗔道。
蒯越一把甩开蔡夫人,大袖一挥,风风火火的转身招呼了一声蔡瑁。
“快走,把刘琮拿在手里。”
“你放心。这府邸早就被咱们监视起来了,跑不掉的。”
即便蔡瑁这样自信满满,可蒯越心中仍然不安。
赵子龙贸然的与鲁肃联合,不知道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预谋,如果是早有预谋……
现在的当务之急,必须赶紧把刘琮控制在手里。
正往刘琮的房间跑去,蒯越心中的不安让他进行了第二个安排。
“你们几个去通知夫人,让她照顾好州牧,绝对不能让州牧死了。”
即便是昏迷的刘表,对于蒯越等人来说,也是一张旗帜。
刘表和刘琮这两张牌必须抓一张在手里。
刘琮年纪小,不会反抗,有了他在手里,便可以随便的发号施令。
而如今昏迷的刘表和刘琮一样,都是属于吉祥物。
不过这一次看样子下手有点狠了,因为本来没打算让刘表安安稳稳的活着的,突然发生了变故,还要救一救刘表。
蒯越必须得让蔡夫人好好的照料刘表,不能像刚才那样不管不问,任他生死。
不过让蔡夫人好好照料一番,却也不能把刘表照料好了,就刘表如今这样在床上昏迷的状态是最完美的。
这边几个人急匆匆的去找刘琮。
那边蔡夫人正心里生着闷气,转动着自己的手腕。
蒯越刚才的无礼实在让蔡夫人太生气了。
但是蔡夫人也明白,并不能因为刚才那么一点冲突就对蒯越报复什么的。
蔡夫人有本事暗害刘表,却没有本事暗害蒯越。
而蔡家虽然是蔡夫人的后盾,但显然是不会为了蔡夫人去得罪蒯越的。
没有刘表,蔡夫人的价值就没有原本那么高了。
正在蔡夫人心里不爽快之际,屋外又传来了脚步声。
蔡夫人刚想出出气,可还没来得及发火,就听见那人传达蒯越的命令。
“什么?你没有说错?”
“回禀夫人没有说错。”
“砰!!”
蔡夫人气的用自己的小脚猛地踢了一下火炉发出砰的一声。
与铁器碰撞,玉足上传来的疼痛都抵不上心中的愤怒。
蒯越实在是太无礼了,对蔡夫人呼来喝去。一会儿要杀刘表,一会儿又要救刘表,反复也比较无常。
蔡夫人握紧拳头,手里的手帕几乎要被她撕碎,一嘴如同贝壳般的整齐玉牙被咬的咯嘣咯嘣响,也几乎要咬碎了。
看了看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的刘表,蔡夫人此刻居然升起了一丝后悔。
这个时期,即便是有一些女性独立自强的例子,但总的来说,还是要依附于男人的。
蔡夫人仿佛明白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在蔡家自己并不算什么,自己只是一个可以用来交易的筹码。
以前有刘表在的时候,自己有很高的利用价值,自然在蔡家也有很大的地位。
如今没了刘表,蔡夫人便没有了州牧夫人的身份,自己在蔡家也失去了以往的特殊地位。
蔡夫人好像真的有些后悔了,是自己亲手刨掉了自己的支柱,即便是支柱也许只能在支撑自己很短的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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