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铁卫虽然按照军务大臣的建议,在军团级传送魔法阵等待,但目的却和大部分人所想象的不一样。
铁卫这一回的任务,首先是作为礼宾部队,去‘请’来身为目标的那一伙人。之所以出动一整支军团,当然是为了表示帝国的重视。
假如对方的反应不如预期,铁卫当然会有第二重、第三重任务。
至于一次出动一支全副武装的军团,被如此‘礼遇’的人感受是如何,就不是那些大人物所关心的了。对一个帝国的皇帝而言,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去谈论个人,已是太多。
铁卫出发,军务部军图室的年轻贵族军官们一开始先是异常的兴奋,他们甚至送来的作战计划命令书,要求铁卫照章行事。然后……理所当然的被警告了。
禁卫的将军按照职责,在铁卫离开首都之前,必须要随行监视,避免这支军队做出任何不按照命令的行为。而今这项职责早已沦为形式,也就成了两个将军在出发前的闲聊时间。
所以当年轻军官们兴冲冲地跑来,要求铁卫军团服从命令时,禁卫的将军在一旁阴恻恻地说:“阁下打算在没有皇令的情况下,跑来指挥直属于皇帝的军队,我是不是可以将这样的行为视为叛乱。”
然后年轻人们就败退了。禁卫监督帝国的军士兵官,不看身份也不看职责的,涉及到犯罪的,基本上要看在什么地方发生,当地领主、氏族族长与帝国的法律是否一致,合用情形是什么,总之就是考虑到方方面面,有着繁琐的沟通协调工作。
一旦涉及到叛乱,不用多说,直接进禁卫的监牢。不管叛乱是真是假,不脱个三层皮,是不可能出来的。
看着几个年轻人落荒而逃,禁卫的将军感慨地说:“现在的年轻人是不是过得太顺遂了,居然会犯这种夸张的错误。”
“不,他们只是还在犯错的年纪而已,我们也是在不断的错误中成长。可能是自己,也可能是身边的人,但总是学到了教训。你拿现在的我们,跟年轻人比,并不公平。”脸孔线条刚毅的铁卫将军说道。
“是,是,你就是想
说我心胸狭窄,所以只适合这阴暗的位置是吧。”
“不,纯粹只是我比你强,所以我才能获颁金剑,代行陛下职务。”铁卫将军心知自己的同僚兼战友,在沦为形式的监督行动中仍不迟辛劳地亲自送行,为的究竟是什么。不就是自己手中这把,从皇帝手中接过的金剑。
皇帝手中有三把金剑,代表三卫的最高权力。因为三卫除了例行职责外,只听从皇帝一人的命令,其他不管是皇太子、皇后、宰相,什么人出面都没用。但是出兵在外,除非皇帝亲率,否则总要有个人可以号令军团。这时握有金剑的将军,就拥有这样代行的权力。
不过三卫中,亲卫主要保护皇宫,皇帝就在身边,所以不会有人有机会被赐下亲卫的金剑。哪怕是帝国历史中最为艰困的时刻,也没有把保护皇帝身边最重要的力量给派出去的时候。
禁卫因为性质特殊,所以很少有集结大军出发的时刻,将军自然没有持剑的机会。
也就铁卫肩负着扫荡一切忤逆皇权之敌的使命,所以时常大军在外,领军之将也就成了最常临时获赐金剑的人。
要能够进入军务部,不光是会打仗就够了,还需要政治嗅觉。所以在那里头的,都被视为不纯粹的军人。要说格瓦那帝国的纯粹军人顶点,那肯定是握有金剑的将军。所以禁卫的那一位,才会次次都流露出各种羡慕的眼神,来送行自己并肩作战已久的挚友。
而能够当上铁卫将军的那一位,倒也不会是耿直到不懂得常言观色的人。只是生性木讷的他,也就只有在这件事情上,可以胜过自己的好友。所以只要有机会,难免在言语上扳回一城。
只是在准备好一切之后,本以为很快就出发的铁卫军,居然在传送魔法阵旁宿营了一夜。也就是说有一整天的时间,没有目标的下落。亦即席德号的动向未明。
这就好像蓄势待发的拳头,没有挥出去的方向。不说有好好的军营不住,非要在魔法阵旁守了一晚的士兵们受不了;就连看起来不甚关心此事的皇帝与大臣们,难免会为了事情还没个结果,而记挂在心上。
次日午后,春天的雷阵雨滂沱而下,急雨声打破了皇宫那满是暮气的氛围。这还是亏格瓦那帝国的皇宫并不是注重防御型的宫殿,大片的落地窗,敞开的大门,都让在里头活动的人们可以更鲜活地感受到这场雨。
来自军务部的传达官快步疾走。在皇宫内任何人都不能快跑,所以传达官只能手捧着锦盒,里头装的是情报单位经由论坛送至军务部的最新消息。而他做的事情就是把论坛上的情报抄成文书,再送进皇宫里头来。
这座宫殿里头的人,似乎很难以接受新的事物。但传达官也只敢在心中偷偷抱怨,不敢表现出来。在亲卫的通传中,他来到了第五书阁,将锦盒交给了等候在外的侍从官。
皇宫之中,属于皇帝,且相同功能的房间非常的多。书阁、寝室都有好几处。没有人带领的话,外人是无法知道皇帝如今是待在哪一处。
而在将锦盒交出去之后,传达官的任务就结束了。他现在应该做的事情,是尽快离开皇宫。没有得到特别允许的任何人,在这种地方待太久都是一种罪过。
而那只锦盒在经过例行检查之后,很快就来到皇帝面前。不过这位老人家没有从自己埋首的文书堆中抬起头,他说道:“里头是什么,帮我确认一下。”
“是的,陛下。”最为亲近的侍从官在得到许可之后,就将锦盒中的纸卷拿了出来。摊开来只看了一眼,就说:“陛下,这是飞空艇席德号的消息。”
“有消息啦。那就转给铁卫,让他们出发吧。”老皇帝随口决断说道。
“嗯,陛下,下官觉得您还是亲眼看过才好。”
侍从官没有按照皇帝的命令行事,反而是提出了质疑与要求,这让戴着皇冠也觉得有些吃力的老人感到不解。他会挑选这个年轻人跟在身边,就是因为他办事细心且周全。那么让他不敢按照自己的吩咐行事,就代表那封情报中,消息可不仅止于那艘飞空艇的去处而已。
接过纸卷,内容没有冗余的陈述。但只看一眼,老皇帝就知道自己的侍从官不敢按照吩咐行事的理由了。看来得跑一趟了呀。
这位发须花白的老者,望著书阁外的大雨,叹了口气,也松了口气。
传送魔法阵旁的校场,铁卫的士兵们正躲在临时搭起的布棚底下。也许不用直接淋雨,但人在户外,也难免被溅起的水花给泼湿。
不过将军的营账就没有那么差劲了。用上好的魔兽皮毛缝制,甚至在上头附加了魔法效果,让营账不只阻隔了这场大雨,里头也不会太闷、不会太热,甚至不会太冷。铁卫与禁卫的两个将军,正抱怨着这鬼天气时,传令兵跑了进来,说:“将军,刚刚陛下的侍从官前来通知,说陛下正朝着我们来。”
想也不想,铁卫将军就说:“吹集结号!”
很快的,铁卫的军士们集结成一个个方阵。即使在大雨中,每一个人也都站得笔直。两个将军更是全副武装,在雨中犹如巨塔一样伟岸,静静地等候着他们所效忠的主人。
皇帝的车驾在亲卫的保护下,很顺利地进入营门。数把大伞交互迭着,架成一个从皇家马车通往将军营账的通道。需要人搀扶的老者从马车上缓慢地挪了下来,对近前的将军,他只是摆摆手,说:“让士兵们去躲雨吧,你们跟我进来说话。”
虽然不解皇帝的指令,但身为铁卫,将军还是照办了。简单地吩咐了副将,进到营账内,皇帝一开口,就是一句晴天霹雳的话:“交出金剑吧,我忠诚的将军。”
帝国历史上,大军在外,指挥官被中途换掉的例子不在少数。重点在于被换掉的指挥官,下场都不怎么好看。所以营账内的两名将军一听到所效忠君主的话,立刻半膝跪地,头低到不能再低。铁卫的将军只略一迟疑,便把腰侧金剑双手献出,态度是视死如归。
看着这两个比起自己,不知道年轻多少的将军如此态度,老皇帝没有立刻接过金剑,反而是玩味地盯着两人。突然噗哧一笑,说:“真难得可以看到你们这样慌张的表情呀,虽然只有一下子。”同时,接过了金剑。
两个至交好友不太明白地抬起头,自己所效忠的君主那戏谑的表情,怎么还不知道自己被耍了。而老皇帝却是笑着说道:“人的年
纪大了,也没什么乐子。开个玩笑,不生气吧。不过收回金剑的事情是真的,却不是你犯了什么错,而是任务中止了。等到雨停了,就让铁卫回军营吧。说起来,不挑战那位魔王,我也是松了一口气。人老了,只想安安稳稳地走完剩下的日子,我可不想过上什么惊涛骇浪的生活。”
“陛下,无需担忧。铁卫上下视死如归,必定完成陛下所赋予之任务。”铁卫的将军表忠心说道。
“不不,真让你继续执行任务,我可就伤脑筋了。”
为将者,脑子岂会不灵敏。对于皇帝的态度,两个将军想到一个可能性,问道:“陛下,莫非席德号到达的地点……”
格瓦那帝国境内,有很多氏族的自治领地,甚至是实质上与帝国并无关系的独立领地,譬如世界树尤克特拉希尔的木精灵部落。传送一支军团过去,那可比捅马蜂窝还糟糕。
老皇帝也没卖关子,直接说道:“是啊,席德号已经抵达埃斯塔力了。真让铁卫传送过去,那就等于跟整个魔法师世界宣战。帝国很强大,但还没有强大到跟世界为敌呀。接下来,就是那群只会出嘴皮子的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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