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时代都不缺几个响当当的英雄汉子用自己的勇气来为人性增色。如果他不是我的敌人就更完美了。
张潇在听闻三弟讲述王袍城下独战六十万蛮族大军,重伤蛮族四大强者,与虫蛮族黑虫虬帅恶战两个时辰旗鼓相当,魂力耗尽才退走的英雄壮举后,做出如是评价。
三弟说的眉飞色舞,对这个评价嗤之以鼻,他作为觉察到动静后便第一时间亲临战场观战,还曾给王袍呐喊助威的观众,身临其境更真切的感受到了那种舍我其谁,虽千万人吾往矣的王者霸气。直到这会儿还沉浸在激动亢奋的情绪中。
即为男儿当如是也!
张潇有点吃味儿,酸溜溜说,我是你兄长又是你半师,谈笑杀敌四十万,一拳一脚都没动,也没见你这么推崇过。
三弟一脸不屑:“阴谋诡计,英雄不齿,能为亦有所不为也!”
所有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少年都这吊样,总莫名的觉得自家长辈没什么了不起。反而更容易被外人的牛逼举动震撼到。其实不管是飞扬古还是张潇,见识谋略,甚至勇略都丝毫不逊色于王袍。
“你小子要知道我可是亲手宰过一个黑虫虭帅的。”张潇斗气儿道:“就是这个虬帅,不久前带着三紫九红来到我面前,照样被你大哥我一把刀在地上划道线吓的不敢越雷池半步,屁滚尿流逃之夭夭......”
“您一定使诈了。”三弟然不理潇哥面色有多不好看,笃定的自说自话道:“杀那个虭帅的时候,也没见您占多大优势,凭宝刀锋利才得手。”
哎,少年啊少年。怎么就这么没有眼力劲儿呢?
张潇刚忍痛分了个女朋友,提到王袍就心情不佳,又被这小子怼的满心忧郁:飞扬古啊飞扬古,你怎么就把这么个让往东偏往西,让撵狗他偏追鸡的熊孩子交给我了呢?
忽然取出大般若长光递到少年手里,宝刀给你,去去去,给我砍个紫虫的脑袋回来。
三弟手提宝刀,把眼一瞪:“你以为我不敢去?”
“去去去,别光说不练。”张潇似被这小子怼的动了真火,知道他是红脸汉子,故意挤兑他。
三弟知道自己的斤两,收拾一个红虫勉勉强强,对手换成比红虫强大不知多少倍的紫虫,基本毫无胜算。不过手里头多了这把大般若长光,倒是让他平添了几分信心。
“这是一把魂导器,你小子别傻兮兮的当菜刀用。”张潇没好气的提醒道。
三弟有些迟疑:“我就这么去挑战,您觉得合适吗?”
“这不正是你喜欢的方式吗?”张潇点点头,十分肯定的:“去吧,没什么不合适的。”
三弟面皮泛红,道:“您就不怕万一把我玩死了,在我老师面前无法交代?”
这小子还挺有自知之明。
张潇嘻嘻一笑,道:“哎呀,你还知道怕呢,放心去吧,真有危险自然有我给你兜底,不过你大可以放心,相信我,不会有什么危险的,蛮族大军被我吓破了胆,宁愿面对黑龙城和二十万守军也不敢跟六万庭卫军打一场像样的野战。”
其实是被您的阴谋诡计吓到了。三弟在心中腹诽,接过刀子,倔强的转身,停在原地犹豫了一瞬,忽然背上金光一闪,亮出无形金翅,振翅高飞,回头道:“我就是被人捶死,踩死也绝不向你喊一声求援。”
白凌霄看着他振翅飞走,消失在蛮族大军所在的方向,不禁有些担心:“真的没事吗?”
张潇心里有数,黑虫虬帅那伙人只要看到那把刀就绝不敢真把这小子如何,不过虫蛮族都是暴脾气,他挨顿揍是在所难免的。嗯,最好揍的他满地找牙,增加点历练,免得以后还分不清大小王。
崇拜王袍的英雄气概其实没什么,但是他作为妖神族未来的王者,决不能以一个江湖霸主为学习目标。王袍是在谢安自废修为,眼看争霸无望后选择了自我放逐,才会那般率性轻狂的,骨子里,他其实并不乏枭雄的心机手段。
而三弟还太年轻,只看到了王袍光芒万丈豪横无双的一面,看不到另一面的阴影和深沉心思。
“挨顿揍是难免的,不过冲着那把刀,虬帅它们不敢真把他如何。”
“哎呀,挨揍也不成呀。”白凌霄不愧是投喂狂魔,长嫂比母,一听就着急了,催促道:“你还等什么呢?快过去看看吧,真给打坏了,我跟你没完。”
“你没听他刚才说的那些屁话吗?就差没去跪在王袍脚下舔脚趾头了,明知道我刚跟王箭翻脸,他这算什么?”张潇道:“人家要以力破局,打乱我的计划,这傻小子还真以为王袍有那么无聊只是为了挑战蛮族强者。”
“小孩子的话怎么能当真呢。”白凌霄为三弟开脱:“他怎么会想到王袍那么做是为了建立威信,为下一步跟你这北地大英雄翻脸做铺垫,他不懂,你跟他说明白就是了,何苦用这种方式给他教训。”
“果然是慈母多败儿,你要是真当了妈,一定是个败家老娘们儿养个败家子儿。”张潇无可奈何起身,面向黑龙城的方向,真气灌到足下,踏步斗罡,将自身筋骨皮密布真气,然后深吸一大口气,足下猛然发力,炮弹似的将自己投送出去。
......
黑龙城,内城,张氏祖宅。
作为昔日玄水大帝的王都内皇城,这座巨宅内有厅堂阁间三百六十。
玄木为柱,花梨雕梁,楠木架亭台,八角朝天处必有惊鸟金铃,可谓是穷尽土木之盛。
堂前卧牛,五色为花,慵懒闲适,有人经过身边时翻目微瞥,眼中似有金光神韵。
一袭黑衣如云,黑纱罩面的林道静端坐堂上,一旁张浚垂手肃立,堂下首位上端坐的则是城主张平瀚。
地上趴着一位,梳着大银杏叶头,一身绿袍罩住身,还冷的瑟瑟发抖。
“说吧,张潇派你来到究竟打的什么主意?”林道静喧宾夺主,高高在上发问道。
绿袍下的小林神光秀打摆子似的寒战不止,颤抖着摇头表示没什么好说的。
林道静冷然一笑,“能抗住锁魂之痛半个时辰,你也对得起张潇了,说吧,别抗拒了,没人能抗住这种痛苦,你最终还是要......”绿袍子忽然不动了。“就这么死了吗?”林道静颇为意外,点点头,吩咐道:“厚葬了吧,毕竟是晖远城之战起到关键作用的人族英雄。”
张平瀚连忙起身道:“谨遵五姑娘吩咐。”命人将自破魂相,毒刺穿脑的小林神光秀抬下去。
林道静淡漠的看着这位姐夫,道:“说说白璋平和次相府跟你之间的事吧。”
张平瀚神情一滞,摇头道:“五姑娘说什么,老朽不是很明白。”
“没事,不是什么事都一定要搞得明明白白。”林道静屈指一弹,一道阴风白气射出,所过之处,地面上的青石板,房子上方的梁木皆凝起寒霜,恐怖的低温让它们发出滋滋碎裂的声音。
张平瀚脑后魂相浮动,却没有丝毫还手的机会就被冰封在当场。
“你们是我的亲戚,却在帮着外人计算我心爱的男人,这么做合适吗?”她转脸看向张浚。
张浚面无表情看着亲爹死在眼前,摇头道:“不合适。”
林道静满意的点点头,道:“你这孩子一直很听话,我姐姐林道安临死前跟我说,很遗憾不能看着你长大成人,现在我替她看到了,她在天之灵想必不会再埋怨我当初对她见死不救了吧。”
“小姨,我不想死,无论您需要我做什么,我都会竭力配合。”
“当年呀,你爹娘听了次相府的话,为了把我留在黑龙城,相互配合演了一场苦情戏给我看,你娘借口生孩子请我帮忙照顾,我来了以后她又求我嫁给你爹,结果呢,刚好赶上她难产,稳婆吓坏了,是我把你从她肚子里拉出来的。”
张浚心中惊悚,察言观色从林道静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情绪,小心说道:“原来我这条命事小姨赐予的。”
林道静继续说道:“你娘为了你爹真是煞费苦心呀,居然还蠢到给我下药,结果却自食恶果,那药让她自己吃了,大冷天,她却热的冒火,挺着大肚子光着身子满院子跑才导致难产,至今想来都觉得好开心。”咯咯咯。
张浚唇角抽动了几下,拳头慢慢握紧。
“你爹和你娘,还真是一对儿旷世难寻的贱人。”林道静看着他的拳头,握紧又松开,轻轻叹了口气,道:“贱人就是矫情而已,屁事计较,大事没种,脸上一个贱字,心上一个坏字,骨子里写着个怂字,生的儿子也是个没种的货色。”
张浚实在按捺不住,道:“小姨我已经认怂,杀人不过头点地,您何必赶尽杀绝。”
“怎么?不爱听?许你们不要脸做下那些埋汰勾当,就不许我说几句了?”林道静道:“你到现在都不肯说出张潇的谋算,不就是吃准了我留着你还有用吗?既然你做得出背叛我的事,听几句实话怎么了?”
“张潇他没什么图谋,只是命我回来杀了我爹,我还没来得及下手,您就来了。”
“你爹呀,死的罪有应得,因为他总喜欢幻想得到他不配拥有的。”
林道静道:“其实二十二年前他就该死了,只是因为他知道一件我感兴趣的秘密,才容他苟活至今,原本有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已经懒得计较了,却没想到他到今天还狗改不了吃屎,又与白璋平和次相府搞在一起,我知道他是想复活玄水龙帝,这里边有个关键秘密只有他知道,可惜他不想说,那就只好算了。”
秘密可以救命,也可以要命。跟林道静这个喜怒无常不以常理做事的疯子打交道,最好就是有问必答。
“小姨,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张潇的确是有个计划,但是他没有告诉我,只告诉给了小林神光秀,就是自破魂相死的那个。”张浚道:“张潇让我回来杀掉我爹,他会捧我坐上城主位置,还会让我成为黑龙城的英雄,他就对我说了这么多。”
“他对青云山祖地龙池感兴趣吗?”
“是的。”张浚道:“他想查清楚虫族渡海,蛮族大军进攻北地,与祖地龙池之间是否存在关系,还曾向我确认祖龙的事情。”想了想,又道:“张潇还说过,他不打算用我去钓张氏祖龙,但是却会给我机会让玄水龙帝在我身上重现。”
“行了,整件事我了解的差不多了,顺便帮你解解惑吧。”
林道静道:“七星连珠青龙曜世,蛮族蠢蠢欲动,郝神通和陈无忌纵容白璋平勾结蛮族,叶老二借我们的手火中取栗,为的是在北地搞他那一套,当年他故意把青龙曜世的准确日期告诉我,就已经在谋划这个局了,他指点我把你的魂相改造成寒池魂相,就是为了让你得到青龙认可,本来一切计划的挺好,唯一的变数就是张潇。”
张浚道:“这个人很可怕。”
“是的呢。”林道静忽然笑了,竟极妩媚,道:“他是个很聪明的人,居然想利用你跟我们玩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游戏,四哥说他只是个搅局者,我看不是这样,蛮族,桑族人,你们父子俩,白璋平,甚至是袍哥和我,都在他的算计里,叶老二只是想要北地,他却连龙元都想要,顺便还要杀你们父子报仇,灭蛮族百万大军,啧啧,真是后生可畏呀。”
张浚垂头丧气,说来说去,他始终只是别人手里的棋子。不管弈棋者是谁。
林道静继续自说自话道:“最有意思的是,就算我们已经瞧出了他的谋划,却依然只能按照他划下的道走,区区几万人马就几乎让百万蛮族大军军覆没,几万光腿儿兵追着六十万蛮族大军跑,说出去谁信?要说兵道谋略,就算我那老师兄曹修道亲至也未必有这本事。”
“他就是再聪明了得,在小姨的绝对实力面前也终究是没用。”
“那也未必,有时候聪明的脑袋真是可以当做实力用的。”林道静笑道:“我就认识一个人,最擅长用智慧弥补实力的不足,可惜他对龙元没兴趣,不然倒是可以给这小子好好上一课,如今却没别的办法,我和袍哥两个笨人只能以力破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