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凄迷地抛洒,将万事万物笼罩其中,空中飞鸟,发出一两声尖啼,急窜过去,又悠悠地飞来,落入林中。
这些在雨中安然无恙的生物,拥有着远胜人类的本领与智慧,在自然中夺得领地,筑巢安居。
微雨很快渐大,慢慢地鸟渐少了,但落花渐多,纷纷从枝头跌落。
她拾起一朵落花,突生悲凉与雄壮,“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落花纷纷,将她浇得透了,如一只落水的鸟,每一片羽毛都湿透,光秃秃地贴着身体,露出本来的形状,她站了许久,捡起地上往年残断的树枝,刨出一个坑,将落花赶进去,掩土而埋。
人的境遇往往不由人期许,曾几何时,她还是笑葬花人的人,如今,自己笑自己了。
她凉薄的唇角挽起一缕纤弱的微笑,目视着遥远天际,看着涌动的乌云与闪电,仿佛不曾瞧见似的,不一会儿,乌云与闪电涌了过来,将她包围,她也不曾移动,木头一样站在原地,突然,乌云里窜出一条闪电,游龙摆尾地朝下劈来,直直劈向她,她抬起头,迎接着闪电。
落花疯狂地掉落,落了一会儿后,不动了,风吹过,花叶也似死了一般,一动不动,直到猛烈的大雨瓢泼一般浇下,它才动了动身体,好似抽搐一般,良久后,慢慢恢复平静。
乌云裹着闪电移走,迈向远方,将一片天布满足迹,足迹之下,暴雨泥泞。
有的生物在雨中生长,有的在历劫,有的死去,有的活下来,有的站直了身体,有的佝偻着。
刷刷暴雨中,一切景物看不清面目,只一种模糊的蓬勃的生命力从根本上散发。
她跪在雨中,跪在那棵被雷劈的花树下,急切喘息着,她本以为她无惧一切,无惧死亡,但闪电来临的那一秒,她躲开了,她的双腿不由自主的弯折、下跪,跪倒在皇天后土之间,像一个虔诚的信徒。
雷没有劈她,劈开了她面前的花树,引燃了一截树枝,又很快被雨浇熄,她仰头看着许久才回过神来一般的花树,抹了抹脸,咬牙站起来,“我发誓,我绝不为任何人、任何事放弃生命。”,她靠倒在摇摇欲坠的花树上,望着花树间漏下来的雨睁不开眼睛,虚眯着眼看了许久才垂下头,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尤其是脖子,肩膀,她锤了几下,抬起头,看见暴雨中去而复返的男人。
暴雨刷刷,落花遍地,才被雷电洗礼的花树格外虚弱,连呼吸也孱弱极了,仿佛将死一般,风吹过时,再不能随风起舞,而是任风肆虐。
男人走进花树下,将伞撑到她的头顶,一言不发。
女人扯起一个笑,“雨来得真快,”,说话间身形避无可避,干脆放下手,不做无用功,只是才放下一秒,她又重新抱起手,环住自己。
男人将伞递给她,直到她接过伞,才脱下外套,披到她身上,她闻到花香中属于男人的特有的香气,但她品不出来是什么香,那香像毒药会麻痹人一样将她的脑子与神经麻痹,不由自主伸手接过伞,接受他的关怀与温柔,私密的空间中,她听到自己的心跳,感觉到自己在发热,她抬头,看着男人的眼睛,一秒后瞬间移开,盯着脚下,她不敢看天,不敢看花,只盯着脚边的落花,落雨,看着泥泞溅湿她的裙摆,在那里开出泥花。
她惊呼一声,已被他拦腰抱起,她慌得丢了伞,手足无措,犹豫许久后,将手放到他的肩上,“伞,伞,”,男人充耳不闻,抱起她走进雨中,大雨淋漓,她只得埋进他的胸口,以免受到侵袭。
她听到心跳声,强劲有力,一下一下跳动在她耳边,如鼓似雷,仿佛一曲最热烈的情歌,她听得入迷,把眼睛也闭上了,那声音就更剧烈了,身边地动山摇一般,但她很快睡去。
快回到屋时,她醒过来,动了动脑袋,小声地呜咽,“放我下来,我自己走”,男人停步,却并不放开,只是看着雨中她清明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更加抱紧了,眼见她挣扎得厉害,他的嘴角浮起一抹坏笑,她越挣扎,他箍得越紧,几番较量下来,她也发现了,于是不挣扎,等他放松力道笑望着他时,忽地游鱼一般滑走,险险落在地上。
他早说她是一条鱼,一条不需要饵的鱼。
鱼一入水中,欢快地游去了,再不见身影。
幸好湖也是他的,否则,去哪里寻找。
此刻,他只需顺着她的痕迹往前,就能找到她的藏身之处。
他站在雨中笑,任雨将自己淋得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