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恒知道庆云县的特殊之处,上次从辽阳府来京师的时候也路过,不过那是他只是赶路,来京师赴考的一个普通少年罢了。没有冒充校尉,也没有暴揍县令,自然不用担心什么。
信王刘承逸是一个很特殊的人,游戏人生大半辈子,世人皆说圣上能容忍世子活到现在,是当年信王在圣上登基之后,跪在御书房,苦苦哀求换来的。
圣上念及亲情,而且对这样一位风流人间,有自知之明的兄长也很欣赏,也就当做世子就是一个毛孩子,不计较算了。
可是,据北疆商团线事会的人带来的情报,这位世子可跟他的父亲不一样。从几年前就开始聘请江湖好手,对外宣传是王府的护卫,三年前又请了太子的前任老师,来做幕僚。谁能真的相信只是请了个先生?
为了别出岔子,景恒的九人队在庆云县附近的林子里停了下来,队伍在林子中宿营,天色已经暗了,这庆云县看着不太平。景恒决定在林子里过一晚,趁着黎明前绕过庆云县,不进县城。
当初在北疆,东篱先生在教自己的时候。跟他说过这位世子殿下。如果这位殿下真的没有放弃,那么他绝对会把庆云县经营的如铁桶一般,春芽县出事,景恒不担心司徒辕破,不担心父亲,就担心这个世子殿下。
大家都知道这个刘晓然非常尊敬李闻,那是一句废话。丞相李闻差一点就把他推上皇位,再说现在的李闻依然是大柱国,文官领袖,在圣上身边举足轻重的角色,刘晓然怎么可能不去巴结他。
如果他足够有智慧,或者那位太子的老师足够智慧。就知道,他现在只要抓了景恒,不管景恒是不是大闹春芽县的那些人,都无所谓。
只要抓着景恒冒充校尉这件事不放,那就可以牵制景行止,牵制北疆府。要是景恒死了,那更妙了。
所以景恒不得不小心谨慎,虽然他只是一个举人,小小的书生,但是肩上扛着的不仅是司徒惊云的安危,更有北疆府的未来。
在林子里布置好了守夜的轮换,景恒找了个干净点的地方坐下,把地图打开就着昏暗的火光看了一下。庆云县的东西两边非常窄,想要从两边绕过去,就得多出差不多一日的行程,这多出的一日,司徒惊云在幽州府不知道会不会出问题。
见到景恒有些烦躁,雄阔海熊瞎子一般,蹲在景恒身边,坐下。
“三郎,我夜观星象,总感觉今夜不平静。”
“你思春了?”
“啊?”
“你不思春,安安稳稳睡觉,哪能感觉到不平静。”
景恒笑着拍了拍雄阔海的肩膀。
“去睡会,后半夜还得你值夜。”
雄阔海嗯了一声。
“我在这休息会”
他躺在景恒的身侧。
“你这是睡在父亲身边有安全感吗?”
“嗯嗯嗯”
没多久,雄阔海就进入了梦乡。这个家伙就嘴巴多,心比谁都大,前面还在夜观星象,这会就已经梦会周公了。
景恒给雄阔海盖上毯子,走到值夜的周元礼这边。周元礼是那夜景恒看完薛宝钗之后,直接去的他家。说了一句后,周元礼二话不说就答应。早早地跟刑部交了令,跟着景恒赴北疆。
周元礼抬头看着天空。
“我那时候跟着三爷查案的时候,我就知道,三爷你的未来肯定不是简单的考个科举罢了。”
“怎么了,礼哥儿,想回京师了?”
“呵呵,三爷。我还是喜欢这京师之外的大地,舒坦。那位三爷的好友,是个啥样的人。”
“他么?他外表一副耍无赖的样子,其实心里比谁都骄傲,就是那种让人家恨不得折断了他的傲气的那种骄傲。”
“三爷也很骄傲。”
“我当然骄傲,我从小骗了他很多次,坑了他好几回,把他耍的团团转。你见到他就知道了,蠢的很。”
周元礼很好奇司徒惊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居然连景恒这样的人对他都这么看重,再想到自己,内心顿时火热起来。
就在两人闲谈的时候,林子外面的官道上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非常密集。从声音听来,接近一百骑,景恒跟周元礼打了一个手势,周元礼立刻猫着腰,快速冲进林子里面,把睡着的几个人叫醒。
景恒快步到另外两处,温明和李存啸、符生和伍召处,交待四人不要轻举妄动,然后一个人朝着林子外边过去。
官道上的马蹄声静了下来,紧接着就是一顿驱赶马匹的喧闹声,就这手,景恒断定他们不是军中的人。
军人不会这么没有秩序,但不是军人居然有这么多的马匹,这不寻常。
景恒将围巾提了一下,裹住眼睛一下,靠近那伙人,靠在树后察看,借着外面的月色,景恒注意到这伙人虽然没有纪律,但是他们的右臂上都绑着一条红布。
景恒在京师可不止是读书,对于京师的暗道也打听的很清楚。除了比较神秘的飞云会,也就是这个灌江口名声最大,手下最多。手臂上绑着红布,这是灌江口的人才有的规矩。
看见这些灌江口的人,景恒立刻就明白了什么回事。
这些人根本不打算进入庆云县内,这片林子就是最好的宿营点,他们把马牵进来,嘴巴上还骂骂咧咧。
景恒立刻向后退,迅速回到自己的营地。
“来的人都是追咱们的点子,不过看着这些人,倒是让我想到一个绝妙的进入庆云县的方法。”
雄阔海压低声音:“三郎,怎么办?我们直接把他们宰了吧。”
“阔海,你跟存啸两个人把咱们的马牵到外面去,没有收到信号不能顺便出来。”
雄阔海哪里能答应。“三郎,不可。你牵马出去,我杀完了你进来。”
景恒认真地看着雄阔海,道:“这件事,非你不可。”
“为啥。”
“因为你太高了。”
“...”
雄阔海只好带着同样不情愿的李存啸牵着马往林子的另一边赶去,景恒把剩下的人叫到一起,然后七个人随即分散出去,除了周元礼之外,都是两个人。景恒和常玉春带着他悄悄接近那些灌江口的人。
三人蹲在草丛里面,隔着叶子虽然看不清楚人,但是可以依稀辨认出大概的位置和方位。
灌江口领头的人,坐在树下喘着气,望着四周,叫来一个汉子。
“林无敌你带几个兄弟在林子周围值夜,后半夜唤刘大胆几人值守,剩下的都给我抓紧时间睡觉,黎明时分就得给我爬起来赶路。”
刘大胆有些生气。
“赵老大,咱们追了这么久,连个人家的屁都没闻到,谁知道这些龟孙子跑哪去了。”
“住嘴1
赵老大道:“咱们一路打听,这几个当兵的就是往这边来,只有这条路,肯定错不了。”
刘大胆骂骂咧咧地,跟其他几人找地方睡觉去了,这些人虽然在京师过不了如同贾府那样锦衣玉食,奢侈的生活,可真没受过什么苦头,平日里看看场子就够他们吃香喝辣,哪会这样马不停蹄的赶路。
景恒扯了扯常玉春的衣服,三个人绕过他们,往他们入林方向的边缘靠过去。
林无敌其实也没这么无敌,他怕鬼怪。尤其是这野外黑林子的鬼怪,却爱听鬼怪故事。在睡姑娘的时候,那个姑娘在他的要求下,给他讲了一个红粉骷髅的故事,把他吓了一跳,直接一刀把那姑娘劈了。
那姑娘说的骷髅,正是这野外林子里的东西。
林无敌不敢跟其他人离得太远,拉着手下靠近自己。
一个汉子靠在树下,常玉春悄悄摸过去,左手捂住他的嘴,右手的匕首在他的脖子上一划。
林无敌听到些响动,发现树下还是靠着一个人,也就没有在意。
常玉春靠在那树下。
周元礼在不远处看见这一幕有些吃惊。这一刀不仅速度快,而且力道也足,令人头皮发麻。这就是北疆军府的战兵么?自己当初确实是差了太多。
在林无敌回头看常玉春的那一刻,景恒干掉了另一边的暗哨,在林无敌觉得不对的时候,景恒和常玉春同时用连弩点射,将林无敌和其他几人全部放到。然后叫着周元礼,三人立刻躺在地上。
林子里面的人听到声音跑过来支援,到了三人跟前,三人暴起,又点死好几个,然后起身就跑。
赵老大从后面追了过来,看着眼前的惨况,怒火中烧,喊道:“追1
剩下的人看着兄弟死的不明不白,也含着怨气。灌江口平日横行江湖,何时受过这样的暗算。
几股怒火交加,便发了狠似的开始疯狂追击,树林子里月光照不进来,后面的人只是依稀看到几个人影在前面奔跑,追到后面都不知道追到哪里去了。
就在迷惑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阵开阔,竟然追出了林子。
可是这些人刚刚追出林子,符生和秦勇他们立刻站起来,端着连弩一阵点射,四个人四把连弩,最快速地把每个人的六枝弩箭用完,前面追出来的十几个人瞬间就倒了下去。
景恒不跑了,把黑刃从背后拔出,转身看着那些灌江口的人,嘴角笑的很欢喜。
景恒刚刚在林子里面判断他们大概是一百骑左右,真正交手才发现,他们的实际人数大概在五十人上下,因为这些人都是一人双骑所以让声音听起来像是一百骑的声响。
这并不是景恒的耳朵有多神奇,景恒自幼就钻在军营里面,跟着士兵一起训练。北疆骑军多。
景恒经常在训练的间隙跟那些一起训练的士兵一起玩乐。他们玩乐的方式就是闭上眼睛判断冲来的这波骑兵数量,赢的人会得到一个空头大馅饼。
大概就是谁赢了谁在娶媳妇的时候大家都去随礼,礼金一度加到千万两黄金,都是吹牛皮,扯呗
这个话题差点让个不着调的终结,他说我让圣上给你做伴郎。
景恒当时还认真的想了一想,自己要娶天上的仙女,这排面请圣上出来倒是合适。不过圣上不能做伴郎,他太老了。当个主婚人还不错。
这些灌江口的人不是只会欺负老百姓的软脚虾,如果论单打独斗他们不输给任何一个战兵,当然不是景恒常玉春秦勇这些的,对于寻常的战兵来说,他们可能还要略占上风。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没有一点优势,人数虽然多,但是习惯了单打独斗的他们,毫无章法可言,在无数次演练战阵的战兵面前,全身都是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