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拥挤的人流,穿过长长而曲折的地下通道,来到偌大的广场上。阵阵的寒风迎面吹来,不禁的打了个寒颤,我用手裹了裹衣服。
提着帆布包,我茫然地到处张望着。如织的人群匆匆散去了,只剩下我孤零零地站在原处,挪不开脚步,不知该往何处而去。
看见一个老大爷站在广场,对面大桥上的人行道上,我心中大喜,就像沉浮在茫茫大海中,抓住了一只小小的舢板船。
赶紧跑到老人家身边,恭敬地问候了一声后,就向他打听去鞋厂的路线。
老大爷虽然年过花甲,但身板挺直,面色红润。他满脸堆笑很是和善地问我要到的具体地址。
我忙从衣兜里掏出三毛子写的那张纸条,递与老爷子。
“哦,要到金汇乡去,那儿挺远的,要走隧道三线。”老大爷看完纸条上的地址,柔和地看着我,并用手指着前面的一条隧道说。
然后,他又从长长的藏青色棉大衣的兜里,掏出一支黑色的钢笔和一个小本子。
接过老大爷绘画的路线图,躬身向他致谢时,他笑**的叫我给他一元钱。我愣了一下,立即醒悟过来,他向我要的是问路的钱。
这个确实应该给的,老人家都这么大年龄的人了,站在春寒料峭的寒风里,给迷茫的人指着点迷津。
给了老大爷钱后,按照他画的详细路线图,我坐上公交车,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穿行。
大上海真可谓是大埃车子在宽阔的马路上飞驰了半天,还在一个劲儿地驰着,好像永远也没有尽头。两边的高楼错落有致、鳞次栉比,好一派繁华的国际大都市。
我知道有驰名天下的大世界、有世界上最繁华的南京步行街、有风光旖旎的祟明岛、有名声大噪的外滩、和十里洋抄…等着吧,不久的将来,我定然要把这儿的人间仙境游玩个遍!
赶到黄埔江边准备乘渡船到对面,但天色已晚,我就在绚烂的霓虹灯中,找了家便宜的旅社住了下来。
第二天天刚拂晓,我就提着帆布包走出了旅社,踏上渡轮,荡漾在雾蒙蒙的江面上。
过了风大浪急的黄埔大江,坐上开往金汇乡的公交车。
来到镇上,下了车,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挂着大木牌子的工厂。想着不久后我也会成为某个厂子的工人,内心很是一阵激动。
在街头向打扫垃圾的阿姨打听情况后,我终于一个偏僻的地方,找到了书写着“上海金汇乡丽美鞋业有限公司”牌子的厂子。
厂子的大铁门是关着的,我站在门外痴痴地望着里面来去匆匆的员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从门卫室出来,他隔着栅栏般的铁门,操着浓重的上海式普通话问我:“干嘛呢?”
“有个亲戚在里面上班,麻烦你老通知一下。”我赶忙笑着对老头儿说。
“叫什么名字?”老头儿皱着眉头。
“叫,叫叫陈武。”我差点说不上来,因为我与小玉认识的时间不长,她家的亲戚我很多都没见过,所以都不熟悉,猛然间还真叫不上来名字。
“你等等。”白发老头进入门卫室,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红色座机电话。
“陈武,陈武,厂门口有人找”挂在车间厂门上的大喇叭突然响起来,是个清亮的女人声。
几分钟后,从厂房车间里走出一个男员工,约摸25岁年纪,几分文气,几分腼腆,边走边左右环顾着。
定晴细看,他眉宇间的神态跟女友小玉极其相似,我确定他便是小玉表哥无疑了。
他从旁边的小门出来后,转动着脑壳左顾右盼,当他见到门外只站着我一个人时,就满脸狐疑地盯着我。
“你就是陈武哥么?”我急忙走上前去问他。
“呃,你,你是?”他有些怯生生的问。
“你猜猜我是谁?”我笑着故意卖着关子。
“你,你是…”陈武直挠着头,不好意思看着我。
“小玉的男朋友。”我见他很是窘迫,不再戏弄他了。
“哦,是幺妹儿的……”他红着脸,仔细打量我一下,“你等会儿,我去请个假。”他说完转身跑进了厂房里。出来时他到车棚里,推出一辆二八大杠的自行车。
他驮着我拐弯抹角地蹬了十来分钟的路程,进入一个不大但很干净的小院里。
打开一扇陈旧的老式木门,他带我进到屋子里头。
“我要去上班了,这几天厂里活儿很紧,不让请假。柜子里有剩的饭菜,你在那锅里热热,将就吃点。下班后我好好款待你。”说完就跨上二八杠飘然而去。
我这才仔细地环顾着屋子里。只见不大的房间里,放了三张老旧的木架子床,都用帘子挡着;屋当中摆放有一个同老家一样的大方桌,桌子四周放的也是大木板凳;靠墙有一个笨重的大厨柜;角落里有一个用砖头砌成的灶台,旁边放有一小捆一小捆的木柴。
看到这儿,我不禁喃喃自语:“以为到了上海处处是仙境,想不到这儿的家什也跟我们老家一个样子1
肚里饿的“咕咕”直叫,我走到发黑的厨柜前,拉开柜门,见里面有一盘木耳炒肉片,和一盘不小的整条红烧鱼。
“哟,他们吃的还真不赖。”我在心里赞叹着。
端出那盘红烧鱼准备去大铁锅里加热时,屋外跨进来一个瘦条条的中年男人,他见我手里端着的红烧鱼,就急切地说:“那鱼是我们的。”
“啊?陈武不是说是他们放的菜吗?”听了那男人的话,我大吃一惊,忙说道。
“他们的在下面那层呢。”中年男人也没生气,挺和气地对我说。
“哦,我刚来不知道,真不好意思的。”我脸有些发烫,忙着把那盘鱼又重新放了进去。
再低头看时,只见下面那层的角落里,放着半盘土豆片,和一小半碗豆腐炒大白菜。比较之下,高下立判,它们显得是如此的卑微和寒碜。
我把那点剩菜剩饭,生了把火,在大铁锅里热了热,胡乱的吃了下去。
中年男人在八仙桌边坐了下来,同我聊着天。
原来他就是这家的房主人。两口子就一个女儿,女儿在区镇上读高中,每个星期天回家一趟。平时,他和老婆也在这个灶台上做饭吃。他还一个劲儿地夸我们四川人不错,既实实在在又勤勤恳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