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倾儿的执着,落在夙煜铖的眼中便是固执。
思及两人之间的嫌隙,夙煜铖眼中闪过丝丝无可奈何,放缓了声调,温声劝道:“本王知郡主所思所想,但此事……”
“我知道,皇叔又要说‘事关皇子,不可大意,若无证据不可随意攀扯’是不是?”这话她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被抢了顿白的夙煜铖略显无奈。
他顿了顿,道:“郡主知道便好。”
知道是知道,可独孤倾儿还是不甘心。
这件事情她有九成把握是夙宸烨做下的,可就是没证据。
如今一番试探失利,独孤倾儿就想再寻机会再试探一番。
夙煜铖看着她变幻不停的脸,心知她还未放弃。
但夙宸烨这人心思深,之前能在军中散布那般谣言,未必不会故计重施。之前独孤倾儿占尽先机,故此无碍;但若是让对方抓着切实的把柄,独孤倾儿必定不好脱身。
思来想去,夙煜铖决定委婉地提醒两句。
“郡主可曾听过这句话,叫‘打蛇不死反被蛇咬’?”夙煜铖叫住独孤倾儿,问道。
独孤倾儿愣了愣。
旋即反应过来。
夙煜铖这分明是看出了自己的想法,提醒自己呢。
独孤倾儿点点头,说:“皇叔放心,倾儿不是鲁莽之人,行事自有分寸。”她想让夙宸烨伏法,可没想过把自己搭进去。
“即是如此,本王建议郡主还是罢休得好。”见独孤倾儿脸上闪过一丝厉色,夙煜铖不赞同地拧着眉,决定把话说得再明白一些,“有些事过犹不及,万一被旁人拿住把柄,郡主可就有口莫辩了。尤其是郡主前些日子刚刚八皇子发生过不愉快的事,郡主难保证旁人不会觉得郡主是在公报私仇吗?”
这话不对劲埃
独孤倾儿诧异地抬头,奇怪地看了夙煜铖一眼。
她反问道:“皇叔这话说得可有意思,八殿下之事早有皇上为本郡主讨回公道,何需我自己再报什么私仇?”
“话是这般说,但郡主岂能保证所有人都不会这般想?”
“所谓三人成虎,但凡有一人提起,郡主的名声只怕都将不保。”届时皇上就算再疼宠独孤倾儿,只怕也要戒备三分。
独孤倾儿张了张嘴,想说她不在乎。
反正她的名声就不曾好过,再多个污名又有何防?
但对上夙煜铖担忧的眼眸,到底将话咽下去。
皇叔也是为她着想,她不应该拒绝。
可此事她实在是不甘心。
“那倾儿就暗中行事。”既然明里不成,那就来暗的,独孤倾儿就不信夙宸烨会一点把柄都没有。而且此人心性谨慎,今日去试探可能已经打草惊蛇了,所以他今夜必有行动。
待他在销毁证据时,再将人拿起,正好人赃俱获。
独孤倾儿心里盘算打得叭叭作响,面上丝毫不显。皇叔虽说待她极好,但太过敬小慎微,这事若是告知了他,他必定地反对。
独孤倾儿决定自己单独来。
闻言,夙煜铖叹了口气,继续说教,试图打消独孤倾儿这个危险的想法。
但独孤倾儿心意已决,根本不想听夙煜铖念经。
她随便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
夙煜铖正想追究,神色忽然一变,倏然看向某处,冷声断喝:“谁在那里,出来1
声音落下,视线所及之处缓缓走出一道湘色的身影。
此人期期艾艾地走上前来,在距离夙煜铖一丈之外立住,微微福身:“臣女云芸见过淮王殿下。”
饶是此人尽力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一些,但她略略发紧的声线,依旧将她的怯意暴露了个彻底。夙煜铖像是不曾看见她的惊惧一般,冷声道:“你方才听见了什么?”
云芸脸色一变,急忙伏下身去,紧张道:“臣女刚到此处,什么也不曾见听。”
夙煜铖往云芸身后看了一眼。
云芸藏身之处是一株两人合抱的树干,四周皆是一片旷野,那株树恰好又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若是有人在那处走动,他自然会察觉到。
而方才他与独孤倾儿说话时,分明没有人靠近。
说来此事也怨自己。
想他一身内力深厚奇绝,又是沙场宿将,怎么着也不应该让人在这么近的距离里听了墙角。可方才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劝说独孤倾儿上,一时竟然没有察觉。
夙煜铖在心里暗暗恼自己两句,往前一步,沉声再道:“当真什么都不曾听见?”
“当真什么都没有听见1云芸吓得身体一抖,头都快埋进地里了。
夙煜铖深深地看了她一会儿,无形的气势毫不客气地朝云芸压过去,压得她险些透不过气来,只能将身体伏得更低,竭尽全力地表达着自己的无害。
看了她片刻,夙煜铖方才将一身气势收回。
他淡声警告道:“既然云小姐这么说,那本王便信了。若是让本王听着什么风言风语,那本王就得全算在云小姐的头上的。”
云芸闻言脸色一白。
这怎么能行?!
她可以保证自己不说,但若是此事还有旁人听见旁人说了出去,那自己岂不是无辜?
她想抬头反驳,但一想到那双渗人的紫色眸子,又将她好不容易堆积起来的丝丝勇气瞬间击溃,不情不愿地应了声:“是,云芸明白。”
见云芸如此识趣,夙煜铖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了声“很好”,然后快速离开。
独孤倾儿素来任性,若是今日他不将话说通,只怕这丫头还得乱来。夙煜铖不放心,他打算再跟独孤倾儿说一说。哪知独孤倾儿脚程那般快,自己只是与云芸在那里说了几句话,人已经走远了。
夙煜铖举目四望,没见着人,推测人应当是回了自己的营帐,便抬脚跟了过去。
夙煜铖一走,云芸身体一软,差点没直接瘫在地上。
淮王果然可怕!
想当初云芸年纪尚小时,她一哭,身旁的老妈子们就经常跟自己说:小姐再哭,淮王殿下就要来抓你了。吓得她赶紧合上眼睛,就听那个吃小孩的淮王殿下真来抓自己。
可她哪知,那个人口传颂的恶鬼淮王殿下,也不过就比自己大几岁罢了。
饶是如此,该怕的依旧会怕。
随着年岁的增长,云芸不仅没有将那点恐惧消化点,甚至还愈演愈烈。要不是这么多年的仪态不让她做出有失身份的事,方才她早就腿软到走不动道了。
如今淮王一走,云芸竟然有种绝处缝生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