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行阴骛道:“饶不饶命,还得姑娘说了算。”
那几人又转向赵锦衣哀求:“姑娘大人不计小人过,还请饶命罢。”
若是素日里,赵锦衣是决不会饶过这种以欺负女子为乐的男子的,便是嘴上讨便宜也不行。
可宋景行还受着伤,她得顾虑着宋景行。
赵锦衣睨了一眼梅染。
梅染当即叉着腰,气势汹汹:“将桌子腾出来到那边站着吃面去1
那几人倒是干脆,大呼感谢后迅速地跑了,竟是连面都不吃了。
摊主有些怔愣:“这……”
鸦青上前,给了她沉甸甸的一串钱:“我们包两张桌子。”
妇人当即笑眯眯道:“客官快快请坐,面就好了。”
热腾腾的面先端到赵锦衣面前,赵锦衣早就饥肠辘辘,但却示意摊主先送到宋景行面前:“先给那位壮士。”
宋景行也不客气,朝赵锦衣微微颔首,大口吃了起来。
妇人手脚很快,剩余的面很快的都端了上来。
味道还算可以,赵锦衣难得地将面差不多吃完了。
众人填饱肚子,仍旧各骑各驴,各坐各车,照旧晃晃悠悠的往城门去。
眼看再绕过一座小树林,就是熟悉的城门了,赵锦衣正托腮倚在窗户旁边,看着前面的宋景行出神,忽地听得一声哨唿声响,从小树林里钻出几人来。
定睛一看,竟是方才在面摊上起了龃龉的那几人。
此时那几人一改方才的神态,个个凶神恶煞,手上持着粗大的木棍,朝他们包抄过来。
宋景行勒停驴子,冷眼看着他们:“前面便是城门,素来有军兵巡逻,你们就不怕?”
此前那出口调戏赵锦衣的男子嗤的一声笑了:“方才军兵才过去,起码要一个时辰后才会过来。这一个时辰,足够了。”说着竟是涎着脸,“假若你们主动些,留下这三个小娘子与足够的钱财,你们二人的性命倒是可保祝兄弟,我瞧你是受了极重的伤罢,方才虚张声势,怕是已经没什么气力了。那小娘子这般嫌弃你,你又何必在乎她的生死。”这人一双三角眼,此时色咪咪的,毫无忌惮地看着赵锦衣。啧啧啧,小娘子生得可真嫩,那两个丫鬟也不错。今日出行,可真是艳福不浅!
宋景行不语,只缓缓抬腿,从驴子上下来,腰肢挺直的站在那几个歹徒面前。
赵锦衣扒着窗户,问车夫:“陈叔,你可打得过那些歹徒?”
车夫估量着:“若是宋郎中在一旁协助,老奴没问题。”说着从车辕下翻出一根长棍来,又摸出一把枪头,插在长棍上,竟成了一根长枪。
那些歹徒轰然大笑:“哟,这老货弄的是甚?想不到小娘子身边还有好手呢。”
赵锦衣蹙眉,这些人看起来像是惯犯。
宋景行回头,却是道:“陈叔,你且保护好你家姑娘,他们这些牲畜,便交与宋某……”
那三角眼蔑视地呸了一声:“都什么时候了,还想逞英雄,给老子去死1说着便挥着那根粗大的木棍朝宋景行袭过来。
剩余那几人则朝赵锦衣等人奔过来。
才奔了几步,就听得一声惨叫响彻小树林。
紧接着,只见那细皮嫩肉的小娘子拍手道:“死得好1
那几人回头去,瞧见那情形,不由得大吃一惊。却见三角眼捂着自己的心口,满脸的不敢置信,缓缓倒下。
宋景行仍旧顶天立地地站着,身形岿然不动。
情势急转而下,几个歹徒相视了一眼,兵分两路,两人回头袭向宋景行,两人直击陈叔。
陈叔早就利落地跳下车,提着长枪,与两个歹徒过招。
那厢宋景行竟从地上拾了一根掉落的树枝,权当武器,抵挡着歹徒。
赵锦衣傻了眼,宋郎中没有暗器了?他做的玲珑珠呢?昨夜用完了?
不行,她得帮宋景行。她车里有小支的弓弩,一共有两支箭,若是瞄得准,便能解决两个歹徒。她想着,便转身要将弓弩摸出来。
陈叔与两个歹徒纠缠着,忽地往后头退了一步,厉声道:“你们是兵,不是贼!这套棍法,乃是军中棍法1
那两个歹徒却是不语,满脸穷凶极恶的抄着木棍,使了狠劲,朝陈叔打过来。
陈叔堪堪躲过,他后头的骏马,却受了惊吓,前蹄腾空而起。
赵锦衣猝不及防,跌在座位上,后腰被撞了一下,钻心的痛。
梅染与鸦青吓得大叫:“姑娘1
赵锦衣缓过来,朝二婢虚弱地笑了笑:“不打紧。鸦青,你快快去勒马,我来取弓弩。”
鸦青紧紧咬着唇,快速地从车厢钻出去。
那两个歹徒相视一眼,一人去压制陈叔,另一人则提棍朝马匹奔去。
赵锦衣摸到了弓弩。弓弩做得虽然小巧,但还是十分的沉手。
那歹徒高高举起长棍,就要落在马匹身上。
赵锦衣一颗心颤着,瞄准歹徒,按下机括。
在那一瞬,她的手竟然有些颤了。上回在容华楼,在茶坊,她都不曾如此惧怕过。是因为这一回,宋景行受伤了吗?
箭羽强劲,嗤的一声扎进企图袭马的歹徒的手臂上。
歹徒吃痛,一棍子就要落在马匹身上。
电光火石间,鸦青从车辕上一跃而下,紧紧地抓住那根棍子后跌在地上。饶是这样,马儿还是受惊了,撒腿拉着马车就跑。
车轮堪堪从鸦青身边碾过。
赵锦衣紧紧抓着窗边,脑子飞速转着:京都附近没有悬崖峭壁,只有一条运河……若是运气好,最多马儿跑累了,半途停下来……若是运道不好,跌入河中,她不会凫水,香消玉殒……啊嗤,她不是克夫,是宋景行克妻啊!今日出门,她就应该看黄历的!
慌乱间却听得有人喊:“四姑娘1
梅染的说话声在慌乱中破碎:“是姑爷1
宋景行骑着那头驴,狂奔着朝他们追过来。
赵锦衣忽地有些想笑,她眼中闪着泪花,朝宋景行喊道:“笨蛋!驴哪里跑得过马1
话音才落,就见那头驴突然被宋景行勒停,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噫?这不是南辕北辙吗?赵锦衣傻了眼。合着宋景行不是来救她的?
梅染的声音欢喜又慌乱:“姑娘,姑爷在那边1
马儿是毫无方向的乱跑,宋景行准确地判断了形势,终于骑着驴跑到了马儿面前。马儿显然更慌乱了,前蹄腾空,胡乱踢着。
宋景行一跃下驴,长身一蹿,竟然蹿上了马背,紧紧地勒着马儿。受惊的马儿哪有这么容易被安抚,宋景行骑在马上,被狂甩了片刻,才勉强将马儿安抚下来。
他朝赵锦衣望过来,虚弱的一笑。
“傻瓜,傻瓜。”赵锦衣捂着嘴,觉得嘴里咸咸的,苦涩得紧。
梅染望着四姑爷狼狈的样子,又看看在一旁悠闲地吃草的驴子,脱口而出:“怪不得姑爷只爱骑驴。”
赵锦衣扑哧一声笑起来。梅染总结得没错,还是骑驴比较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