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星走到屋里,只见燕若烟躺在地上,身边满是破碎的布条。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她死死攥着自己的手,走到她身边为她裹上衣服。
淮云浅神色冷漠的看着手下剿灭山匪,看到南宫星抱着燕若烟出来,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在北郡待过一段时间,无论是在刺史府上还是在其他地方,他都不止一次见过燕若烟。
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这个怀璧其罪的女子,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南宫星冷冰冰的看着眼前这些人被白衣侍解决,她一点也没有怜悯之心。
“她的伤很重,现在回京城来不及了,就在北郡给她治疗吧。”淮云浅不想让她看到这一幅幅冷酷无情的画面。
南宫星默默点下头,而后把燕若烟带到马车上,十七在一旁红着眼睛,看到小姐这么姿态,她心中更是悲痛万分。
她从小就被人送到藏凤院,在她眼里小姐永远是那个爱笑的女孩,什么时候有过这种悲痛欲绝的时刻。
南宫星精神萎靡的靠在马车内,在她身边躺着的是满脸染血的燕若烟,她在想如果当初自己不曾与她相遇,现在的她是不是就没有这么多痛苦了?
“十七,你说人活着那么累,为什么又要努力的活下去呢?”南宫星迷茫了,她从未思考过这种话题。
十七心里一咯噔,红着的双眼楚楚可怜的看着南宫星:“小姐,燕姐姐一定会没事的,你千万不要这么想,不然十七真的不知道该向老爷如何交代。”
南宫星看着十七带着泪水的小脸,她还有家人,还有疼爱她的父母,可是燕若烟受了这么大的伤害后,茫茫人世间她又该向谁倾诉呢?
北郡刺史府。
原本这里是燕若烟的家,只是燕诤死后就被封存了,再加上北郡因为晋王的影响,直到现在都迟迟没有官员肯上任。
本来热闹非凡的宅院,此时却静悄悄的,听人说这里是做凶宅,自从燕刺史一家遇难后,这里每到夜晚就会传出阵阵惨厉的声响。
南宫星来到这里时也发现这里的凶象,只是在燕若烟进到以后,那些原本缠绕在这里的哀怨气息消失不见。
父亲告诉过她,人的身死并不是终点,从星宫来看,每个人的星宫都会隐忍下去,等待着下一位与之契合的人重新唤醒它。
人世间的所有凶象也是如此,并非是因为阴气如何,而是因为身殒之时有太多不甘心,这才把自己的执念留在了世间,等待着有人来弥补这份不甘。
对于燕诤他们来说,临终前没有看到燕若烟,或许是他们最担忧的事,这才将执念留在了世间,留在了这个家。
淮云浅来到这里时,南宫星因为疲倦倒在床榻上。他看到她手上的勒出的伤痕,拿着秘药替她擦拭着。
对于所有人来说,清晨的阳光总能给人带来希望,只是经历了昨天的二人都空洞的看着阳光。
南宫星眼中没了以往的光亮,醒来的燕若烟更是以泪洗面,甚至求死了好几次,若不是被十七拦着,恐怕现在她也要陪父母离去了。
淮云浅难得下厨做了一些甜羹,他的手艺不太好,只是看到二人都是如此绝望,他也想做些什么。
他走到南宫星的卧房时,南宫星正靠在窗棂旁看着灰暗的院落,昨夜一场大雨也无法洗净这里。
“想想怀玉兄做的是对的,他逼着你一点点成长起来,只是代价他并未考虑。”淮云浅轻声说道。
南宫星这才微微一动,她想到了很多事情,那都是南宫宿逼着她,让她做太多她并不愿意的事。
她是无比珍惜别人的生命,然而昨夜她却因为无尽的怒火,做出了违反自己原则的事情,她恨自己更恨那些人。
“我没那么坚强,对不对?”南宫星转过头看着他,现在的她仿佛抽干了身体内所有的力气,再也没有往日的光彩。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无能,她心中所有曾经相信的一切都彻底崩塌,难道她曾无比相信的一切都是假的吗?
“小的时候,虽然母亲出身卑微,又不受他的待见,但是她还是教我,要对每个人都抱有善心,因为每个人都有生命。
我曾无比相信她的话,可是在她染病离世时,我背着她找了所有的医馆,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救她,因为我们没有看病的钱。
我看着她在病榻上逝去,直到她离世后半月,他才知道这件事。可是他却没有给我母亲一个名分,连她的墓碑上都不愿刻上自己的名字。
从那以后我就知道,这个世界上的人多是虚伪的,撕破所有人的虚伪只能靠自己不断强大。”淮云浅说起了自己的往事。
南宫星静静听着,良久她幽幽说道:“那时的你一定不会像我这么懦弱,懦弱到不敢去见她。”
“我不如你,我当时哭了两天两夜,哭到眼泪都流不出来。我躲着他,躲了他这么多年,说到底我也不敢见他,不敢面对过去的事情。
只要是一个人,总有自己害怕的软弱,战胜软弱并不容易。”淮云浅看着她的脸,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南宫星有气无力的拿着粥喝了一口,然后她就被滚烫的粥烫了一下,淮云浅实在是不会照顾人,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你的手艺很差,更是不解风情,真不知道谁会那么不开眼看上你1南宫星白了他一眼,依旧是不肯罢休的嘲笑着他。
只是这一次她并没有等来淮云浅的回复,就一个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淮云浅长长叹了口气。
马车缓缓停在府门前,南宫昌从上面走了下来。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是时隔多少年回到北郡了,这一退就是十几年。
“老爷,小姐昨天和四殿下一同剿灭了一伙贼寇,燕小姐她……”第六赶忙来到南宫昌面前说着情况。
南宫昌摆了摆手,这些事情他都已经知道了,这一次他也是在京城中察觉到南宫星会有意外,这才秘密出了京。
只是很多事不是先知就有用的,南宫家历代古籍上多是难以为继之事,究其原因就是消息传达的太慢,这一点是所有人都无法改变的事。
南宫昌走了进去,无论是放哨的白衣侍,还是神隐公府的人都跪了下来。白衣侍跪的是赐予他们生命的人,神隐公府跪的是那个知晓天下的老爷。
十七跑了过来,朝南宫昌行了一个大礼,埋着头说道:“老爷,是十七没有照顾好小姐,恳请老爷责罚十七。”
南宫昌把她扶了起来,轻叹道:“有些事是她的命数,就算没有你,宿儿或是身边人也会把她逼到这一步,这是她的命。”
只要南宫星选择继承星官衣钵,她就永生永世无法摆脱内心的拷问,这种拷问南宫昌已经经历了太久,久到连他都记不清次数了。
他走到燕若烟塌前诊了脉,他微微抬眸说道:“星儿去的还算及时,她并没有被羞辱,只不过心里的伤难医。”
常人并不知道,南宫昌的医术也是独步天下的,即便是宫中的御医都比不上他,只是更多的时候他只救治家人。
南宫星哭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来看望燕若烟,只是肿起来的眼睛说明她刚哭过。
她刚来到房间,就发现一向足不出府的父亲正在为燕若烟开药方。南宫昌也看到了她,自然也留意到了她的眼睛。
“你的手帕……”淮云浅拿着南宫星的手帕,结果一进门就看到南宫昌,手一下子就僵在了半空中。
南宫昌看了一眼他,不紧不慢的把药方那个十七,而后走到咬着唇的南宫星身旁:“星儿,陪父亲走走?”
南宫星跟了上去,淮云浅这才松了口气,先前南宫昌的那个目光真的是杀人的目光,这压力远比南宫宿给的还要大。
要知道南宫宿跟南宫昌比起来,无论是心计还是战斗力都要差上不少。淮云浅吐了口气,而后默默的去给南宫星处理痕迹去了。
花园里,可能是因为惨案的原因,本该盛开的腊梅也没有开放,南宫昌站在那里叹道:“没想到一转眼就过去了十几年,这里与以前截然不同了。”
“爹爹来过这里吗?”南宫星声音带着些许寒意,或许是昨天的事情伤透了她的心,即便到现在她也没有恢复。
南宫昌微微颔首,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十几年前我与北魏对垒时,曾经有段时间在这里扎营。”
很多事情南宫星并不知道,尤其是曾经南宫昌踏平三国的事情,家中人从未和她说起过,所以她很好奇父亲年轻时的事。
南宫昌看着一旁的湖水,叹息道:“当初父亲告诉我,做一个星官要做好看到世间冷暖却无能为力的准备。
我当时问父亲,那样的星官不是太过无情了吗?然而父亲却告诉我,我们南宫家的宿命就是看着一场场悲剧无能为力,只能一步步走向无情。
我不相信,所以我背叛了南宫家不涉政的传统,统领着大军平定三国,我只是想告诉他,无情未必真星官。”
“最后爹爹做到了。”南宫星说道。
然而南宫昌却摇了摇头,叹息道:“我没有做到,也许未来的你能做到,到时候在我的墓前一定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