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谣想,现在陪着香染在这人间游玩,那就不需要马车了。
昱国与凌国之内的山水,也是一道独特的风景。既然要游玩,也就不能少了在其中观赏的乐趣。于是清谣这么想着:等过了凌国边境,她们就换上马车代步,这样她们就能早点到那个地方,之后在回灵树前走一圈辰国和留国。
这南安城里逗留了那么久,香染是没有什么留恋了,打包好胖厨子送的干粮,再无什么包袱,与清谣一同开始了旅途。
山岳美景,总能令人心旷神怡。
走了一日,在傍晚的时候,她们到了下一个城镇。
说这里是城镇,其实也有些抬高了这座镇子的地位。这里不过是比一般村落大上三倍而已,虽然同是在这重要的经商之道上,但比起南安城来说,实在是远远不能及。这座镇子并没有城墙围住,算不上什么正式的城镇。
也因为是在这经商之道上,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早就已经客满。一些农家在此发现了的商机,空出家中的房间让商旅在自家住下,除了卖些自己种的东西,还能在那群商旅身上赚取不少的食宿费用。
清谣她们也不例外,歇在了一农家处。农家人热情,与她们闲聊了一个时辰,才将晚膳结束。
月盈则亏,现在的月,是下弦月。
清谣一人在城外不远处的河岸边走着,赏着月下的景色。
而香染呢,则是在那家农户里帮着忙,现在已经和农家人打成一片了吧。
清谣没有想到,香染原来这么健谈,一下子就与农家人混得熟络。这么看来,让她在灵树上确实有些委屈她了。
走在月色之下,静听虫鸣流水。
走得厌了,清谣坐在了河边的青草地上,独自一人看着潺潺流水出神。
“这浮河的水在姑娘眼中可算美景?”
不知这男子从何而来,就像是突然出现那般,站到了清谣的身旁,而他的眼中却是看着河水。他一副书生模样的打扮,一身灰中带白的布衣整洁干净,与这个地方很是不搭。在这不太繁荣的农耕小镇上,清谣不为他的装扮而觉得奇怪,甚至连他无声无息地出现也觉着不足为奇。
清谣看了他一眼,随后也是同他那样,看着河中流水。
“原来这条河也有名字,不过,凌国的山水美景中,这里是不足为道的,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动人之处。”清谣回道,“不过是往事所给的‘心动’而已。”
那书生一笑,“原来事比物,更能令人动心。”
清谣也笑道:“只是因人而异而已。”
流水湍急,月在水中被打碎成一片片,粼粼波光,欲去却留。
过了许久,清谣道:“夜静无人,你为何而来?是因为这里有一位孤独旅人吗?”
那书生道:“嗯,感觉到气息,所以过来一看。”他独自一人说着,像是在与朋友聊着最平凡普通的事,“很久没人注意过这浮河了,已经有百年了吧。上一次坐在这里看这河上景色的人,还是一位道士。他的修为不算浅,但也算不上什么高深莫测。不过那时候的我也是有些惧怕他的力量,但他并不是什么高人。”
“对他们,还是小心些好。”清谣道。
“所以,我才能安然在此处度过百年。此后百年间,来来往往的人数不胜数,但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今夜突然感觉到了四十年前出现过的气息,也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过来一看。”
“四十年前我确实来过此处,不过并没有在此处逗留。如此久远了,这些细微的东西你都能记得,实在厉害。”清谣由心佩服此人的记忆与心细。
书生道:“我到如今还记得,是因为那道气息的身边,还有一道凡人的气息,而那凡人身上蕴藏灵力,应该是一位修道之人。世间万年而来,修道之人视妖为敌,妖能伴在修道之人的身旁,是一件稀奇的事。那时我本想知道其中原因,但那两道气息转瞬消失,无法寻找。我无法了解其中因由,心中念着,所以记下了。”
“那你今夜过来,是问我因由的了?”
那书生摇头道:“修道已有百年,如今我心只为求道飞升,至于那因由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今夜前来,只是在这飞升之前,与同道之人闲聊而已。”
她感觉得到,他身上的灵力很强大,他的神魄大概快要修得圆满了吧。
作为妖类,忍受这百年的孤独,在这人间寻得一处僻静,躲避纷争,如今快要修成得道,一切都是好事。
“恭喜了,能修得圆满,实在是件好事。”清谣话语虽是平静,但她确实很是祝贺他。妖类的道,实在太难圆满。
吸食人的精魄血肉,能让妖功力大增,大多数的妖都以此法修炼,只是可惜,这并不是正确的修道之法,飞升成道自然困难。也因为此法,人与妖才成了千万年的敌人。
但清修也并不是一条容易的道路。修道所需的资质并不是谁都有,资质不够,时间的需要就越长。长到什么时候,无法估计。
难得修成圆满,自然值得庆贺。
书生回了一声谢谢,问道:“你的修为在我之上,你为何不成仙?”
“因为还有事情未了。”清谣道。
“原是还有世俗牵绊。”书生说完不再看流水,此时他抬头看着明月,不语。
月下的二人缄默,只有这流水与虫鸣声依旧喋喋不休。
静默了一阵子,清谣告辞。“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恕不送。”
清谣站起,两人互视。清谣点头,与那书生道别,转身离去。
“路难行,该当小心。”那书生在清谣的身后说了这么一句。清谣转身,想问些什么,他却是先了一步说道:“我本来不想再现身的。这原因为何,是想让姑娘清楚,所以我才出现在你的身后。”
“姑娘天资难得,只是妖始终是妖,力量始终有限,我是事外人,不明因由,姑娘若是明白其中有什么不妥,当立即丢弃。”那书生直视清谣,竖掌之后化为一道青烟离去。
清谣抬起手。月光映得她的手腕毫无血色,白得如同十二月里的霜雪。
这物原本就没有什么让她觉着可惜的,丢弃又如何?只是她贸然丢弃的话,只怕会引起更大的纷争罢。
她答应过长邺要实现长轩最后的遗愿,她不能言而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