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千户,心中一片慌乱。
拉开前面堂屋的大门,低着脑袋,就冲了出去。
既然东厂的人都已经搜索到了这里,那此处肯定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无论他们搜索的目标是什么,自己这个东厂的漏网之鱼,可没有直面东厂校尉的勇气。
“噗通”一下,似乎是撞倒什么东西上一样,直接将蓝千户弹了回来。
虽然“东厂”两个字,已经让他的酒意,清醒了九分,可那充满血丝的双眼,看外面的景物,依旧还是两个重影。
使劲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清楚眼前是一道皂色的人影之时,蓝千户心中大惊,连着急退三步。
“你是何人?”这句话问出之后,心中更是如同一盆冰冷的,马上就要结冰的冷水,被当头,浇了下来。
眼前,不仅是一道皂色的背影。
在背影的两侧,竟然还有这几十道,一身皂衣,手握利刃之人。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虽然心中已经惊恐不已,蓝千户还是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肖尘缓缓转身,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如同一潭死水,平静的让人不由自主的感到恐怖。
“看看我们身上的制服,你有没有一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蓝千户扭头,左右打量一番:“你们?你们不是锦衣卫?”
肖尘脸上浮出一丝微笑。可那是微笑,看在蓝千户的眼中,却是异常的危险,和恐怖。
“我们的制服,是在锦衣卫的基础之上,略微做了一下改变。你的回答,离答案已经很近了,你再猜猜。”
“你们,你们是东厂校尉,你们是东厂的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蓝千户感觉站在地上的那双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不听使唤,瘫软的,想立刻放弃支撑。任凭自己已经被吓破了胆子的身躯,自由坠落。
“啪,啪,啪。”举起双手,肖尘有节奏的拍了三下。
“恭喜你,你答对了。”
“我,我,我。。。”话都没说出来,人已经瘫软的坐在了地上,嘴里却如同失心疯般的喃喃自语。
“我是被逼的,我也不想加入他们,我是被逼的,我是被逼的。。。”
“蓝千户,不要装疯卖傻了。今天,我不和你说延庆卫的事,我要和你说道说道,这昌平州的事。”
盯着对方,肖尘缓缓的说道。
“我是被逼的,我是被逼的,我是被逼的。。。”似乎是没有听见肖尘的话语,那蓝千户依旧坐在地上,双眼无神,喃喃自语着。
“起来,你这个懦夫。敢做助纣为虐的事,却面对不了失败的事实。”肖尘大吼一声。
然而,即便是肖尘的吼叫,将远处的老李都吓了一跳,蓝千户那布满血丝的双眼中,依然看不见丝毫的清明,仿佛灵魂被掏空一般,呆坐在地。
肖尘上前,伸手抓住对方的衣领,猛地一下提了起来。在蓝千户双脚离地的一刹那,右腿闪电般,横抽了过去。
同时,将抓着对方衣领的右手,瞬间松开。
一道黑色的影子,从空中闪过。
那蓝千户的身子,将一丈外的麦草垛掀翻,又撞击到三丈外的一棵老槐树上,才“砰”的一声,掉落在地。
两只黑白相衬的大喜鹊,“嘎嘎嘎”的鸣叫着,惊慌失措的从老槐树梢飞走。刚刚搭建好的巢穴,随着下方的树枝,摇摆了几下,一同掉落下去。
树下的蓝千户,静静地趴在地上,满嘴是血。一颗门牙,挂在老槐树那粗糙的树皮上。呆滞的眼睛,却是渐渐的恢复了清明。
看着渐渐走进的肖尘,蓝千户双手撑地坐了起来,背靠着老槐树,大口的喘着粗气。
“不踢你一脚,你还真不会清醒。”走到距离对方三尺的距离,肖尘停住了脚步,冷冷的说道。
抬起头,斜看了一眼肖尘,蓝千户似乎已经放弃了逃跑的想法。
“既然被你们找到,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这句话,还像个男人。看看你刚才失心疯的样子,真不知道,你这千户的名头,是不是花钱买来的。”肖尘道。
“想动手就动手吧,成王败寇。你不用在这里耀武扬威。”面无表情的蓝千户,和刚才判若两人。
“一个阶下囚而已,想用这种方式,来证明你的无声反抗,你活的,还真是窝囊。”
看着眼前两尺见方的喜鹊窝,肖尘一脚,将其踢进了墙角那一堆柴火垛子。
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肖尘,蓝千户冷笑一声:“怎么?你想让我站起来和你拼命,来证明我的勇敢;还是一股脑的说出你想知道的一切,来证明我的识时务?”
“你的职务比我高,你是一名军前千户,而我,只是一名东厂的普通校尉。但我告诉你,想和我拼命,你没有那个实力;而你知道的那些秘密,你想保,也保不祝”
肖尘那犀利的目光,如同一道闪电,狠狠的刺向对方的双眼。
似乎是缓了过来。蓝千户手撑着身后的老槐树,眼睛却没有离开肖尘的脸庞半分,缓缓的站了起了。
假如目光可以杀人,他现在已经将肖尘,千刀万剐了。
他是一名千户,手底下有着上千的精锐军士。在战场上,也是所向披靡,让敌人闻风丧胆。
何曾,让一名如此年轻的,普通士兵般的人物,这样斥责过?
他是输了,但他的尊严,依旧在。
“你就是杀了我,也休想从我的口中,得到任何有用的东西。”蓝千户的目光中,充满着决然。又似乎,带着一种,可悲的认命。
“杀你?肯定会杀你。不过,那是以后的事情。现在我想问你,你有没有父母?”
肖尘的脸上,充满了鄙视。
“谁没有父母,难道你没有么?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野人么?”蓝千户的脸上,充满了讥笑,充满了狠毒。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响起。
带着刀鞘的离刃,在空中一闪,瞬间又回到了肖尘的左手之中。
蓝千户低下头,“噗”的一下吐出口中的血水,三颗牙齿,静静的躺在血水之中。
“你发怒了?继续保持你的深沉埃哈哈哈。。。”扬起头颅,蓝千户的口中发出一阵狂笑。一把扯下遮挡额头痕迹的大棉帽子,甩在脚下。
似乎感觉还不解恨,又狠狠的跺了几脚。
“你有父母没有?”忽视了对方的发狂,肖尘继续冷冷的问道。
紧盯着肖尘,蓝千户的笑声渐渐变小,脸上的表情,也凝重起来。
“当然有。没有父母何来我?”
“呵呵,”肖尘脸上的表情,却变得惟妙惟肖起来:“原来你也有父母,我还以为,你是一个畜生1
“你,你。”蓝千户的脸色瞬间铁青,“你好歹也是为皇上办事的人,怎的说话如此粗俗?”
“粗俗吗?我觉得还不够粗俗。对你这种没有教养,自私自利的人,叫你畜生,都玷污了畜生这两个字。”
“你,你太过分了。”蓝千户气的浑身发抖,却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驳。
“我自小就读于私塾,也是读完了四书五经,你却如此的和我说话。你,你。。。”大口的喘着气,蓝千户竟然被气的喘不上气。
“是不是,你居然从小读书?一个读书人,能做到延庆卫的军前千户,看来,这你千户,恐怕还真是买来的。”
“你血口喷人,你就是个无耻小人。”蓝千户似乎已经丧失了理智。
“对,我是很无耻,但我是看对谁。对你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我感觉,我无耻的境界,还是有点太低了。”
蓝千户喘着粗气,胸口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你凭什么这样说我?即便我是你的人犯,你也不用,用如此粗俗的语言形容我。你若是想用这种方式,来击垮我,获得你想要的东西,那你就打错如意算盘了。”
“呸”,肖尘一口唾沫吐在了地上:“就你这种货色,也值得我和你玩心机?”
走上前去,伸手揪住了蓝千户的衣领,将他拉到了老李的面前。
看着肖尘的举措,憨厚的老李,却是有些手足无措。
“这是不是你的亲戚,说。”猛一使劲,将蓝千户一把推开,肖尘手指着老李问道。
“是,他是我的远房亲戚。”
“远房亲戚,就是走投无路,才想起来的吗?远房亲戚,就是你无处躲藏,才来投靠的吗?”
“他的差事,都是我帮他谋取的,来投奔一下,又如何?”蓝千户理直气壮的道。
“你的意思,你就是他的恩人,就是他的再生父母?就可以随意的要求他,为你倾其所有的付出?”
“我没有要求,是他自愿的。”
“是,他是自愿的。因为你的一个举手之劳,救他全家于水火之中。他当你是恩人,即便为了你的一顿吃喝,花光他的所有积蓄,也在所不惜。他是在报恩。”说到此处,一向平静如水的肖尘,情绪竟有几分激动。
“既然是报恩,这些都是他应该做的?”
“啪。”
又一道耳光声,在寒风中响起。
这次,肖尘没有使用刀鞘,而是右掌,直接给了一个巴掌。
蓝千户捂着脸,脸上一个血红的手掌印,清晰可见。
“你可知道,他的家里有一位,年过花甲的老母亲。盖着破烂不堪的旧棉被,吃着半截煮红薯,却要求自己的儿子,不要稀疼银子,来满足你的一切吃喝要求。”
“你吃着最好的饭菜,喝着最好的烧酒。你可知道,那些银子,是你的亲戚,一口一口省下来的。”
“铺着褥子,盖着被子,醉的和死猪一样,却还要求你的亲戚,再去为你买酒。你可知道,一个狱卒,一年的俸禄是多少?你可知道,这寒冷的大冬天,老人家的身下,是一张光席?”
蓝千户张了张嘴,似乎要进行反驳,却被肖尘的又一道声音打断。
“戴上镣铐,押回东厂。”
寒风吹过,越发显得寒冷。
准备离开的肖尘,转过身来,摸出腰间的所有碎银,一把塞进了老李的手中。
“这,这,这使不得啊大人。”
“拿着,这不是给你的,这是给你老娘的。”
“我有俸禄,家里的生活,撑的下去。”老李的眼中,满是紧张。
“拿着,替我好好孝敬老娘。”
一回头,向着前方的队伍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