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大街,大概走了一里的路程,一个在空中飘荡的大大的“酒”字旗帜,挡住了朱高煦前进的道路。
这条街上,现在剩下的酒馆不多,而这个酒馆,便是两人遇见的第一个酒馆。
站定身子,朱高煦轻声说道:“进去看看,你说的那位奇人,可否在里面。”
“是。”张进宝应了一声,匆匆走进了这家没有招牌的酒馆。
“官爷,您几位?”一名掌柜打扮的中年人,满脸笑容的迎了上来。
“我找人。”张进宝也是很客气的回了一声,便跨进大门,抬头在酒馆的大厅里面四处张望。
酒馆很小,说是大厅,也不过就是两间门面而已。柜台占了一部分,剩下的地方摆放了五六张的桌子。
酒馆的生意很是惨淡,只在靠墙的地方,坐着一个身材有点臃肿的灰衣人。
背对着大门,张进宝一时无法看清对方的模样。
不过,从这身材,连同穿着来看,应该就是在王府门口责骂的那位老者。
虽然从背影看差不多,可作为汉王的贴身侍卫,办事哪能用差不多来衡量。张进宝缓缓向着对方走去。
走了两步,还没有看清对方的模样,但桌子上的饭菜已经是一清二楚。
一坛子没有任何标识的老烧酒,一个盘子。
桌面上随意堆放着几根吃剩下的骨头,盘子里还有着一个剩下的水煮鸡腿。
张进宝匆匆走到了对方的面前,登时心头一喜。这圆乎乎的脸庞,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不是那责骂王爷的老者,又是谁?!
老者抬头,看了张进宝一眼,呵呵的笑了起来:“一会不见,你这行头都变了。”
看见对方识得自己,张进宝心花怒放,急忙抱起双拳:“老人家,让您久等了。王爷已经到了门外,我这就请他进来。”
老者呵呵一笑:“老夫还琢磨着,今个吃了掌柜的酒菜,身上没有银子可怎么办。你去告诉把你家王爷,若是愿意替老夫清了这酒钱,那就进来一叙。若是没带银子,就打道回府吧。”
张进宝一愣,心中迟疑了一下。
我在王爷跟前将你夸成了一位奇人,感情你是想骗吃骗喝啊?若真是这样,回头王爷收拾了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心中这样嘀咕着,脸上的表情也是瞬间变得有些不好看。
可是,奇人的定义也是自己下的,若是发火的话,岂不是立马就证明自己的眼光有问题。只能陪着笑脸,也不回话,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匆匆走回来的张进宝,朱高煦一脸期待的问道:“怎么样,那奇人可在里面?”
“里面倒是有一位喝酒的老者,可刚才小人一时激动,光想着给王爷您汇报,竟然忘记仔细打量对方的长相,小人也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刚才的老者。”张进宝低头说道。
若说里面的就是责骂王爷的老者,单单他等着王爷付酒钱的话语,也一定会惹得王爷不高兴。
若说不是,这天街上,自己又去哪里找这么一位老者,来证命自己刚才所言属实?
无奈之下,张进宝只能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语,想给自己找一个平安落地的台阶下。
“嗯?”朱高煦眉头微皱,脸上的表情,明显心中不悦。
若是搁在自己以前的脾气,这张进宝的回答,等待他的已经是立斩刀下了。可是,经历了这次劫难之后,朱高煦如同凤凰逆磐一般,重新换了一副心性。
最大的区别便是,以前那种人人恐惧的暴戾,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隐忍,和更为让人防不胜防的阴险。
“以后做事谨慎一点,不可再出这等低级的失误。”朱高煦淡淡的说道。
现在的朱高煦,如同一个真正的宽厚仁义之人一般,并没有责怪张进宝,而是轻描淡写的提醒了他以后不能再次这样。
劫后重生的朱高煦,心思已经变得缜密的可怕。
对于张进宝,他没有任何的欣赏之处。之所以将他提为自己的贴身护卫,无非就是想对那位敢于在王府门口责骂自己的“奇人”一个好印象。
自己都将传话的门口护卫一下子提为了自己的贴身护卫,便是对那“奇人”的一种间接高看。
而今,这张进宝,先是无意的提说自己的痛楚,现在又这般模棱两可的敷衍自己,可为了重新获得皇上的器重,这宽厚仁慈的形象,既然自己打算以此示人,便只能一直这样做下去。
而张进宝,也是一名有头脑的护卫,自己这般回答,经不起王爷的任何推敲。之所以没有发怒,便是上天有眼,使得重新振作的王爷心性大变,自己才得以逃过一劫。
抹了一下额头的汗水,张进宝急忙回道:“不会有下次了,小人今后一定谨记王爷教诲,谨慎行事。”
“嗯。”朱高煦若无其事的点点头,“既然出来了,我看这条街上,再也没有其他酒馆,进去坐坐吧。”
说着,朱高煦将双臂背在身后,缓缓走进了酒馆的大门。
因为生意萧条,酒馆掌柜连小二的工钱都已经付不起。只得辞退了原来的小二,独自一个人支撑这赖以养活全家生计的小酒馆。
刚才看见张进宝进来,兴奋的迎了上去,原本想着一身官服的官爷,应该能够给自己带来不少的收入,结果只是来找人的。
悻悻的重新坐回了柜台,正感叹着如今生意难做的时候,一声华丽服饰的朱高煦走了进来。
虽然不识得汉王朱高煦,但看着对方身材高大,着装华丽,眉宇间一种长期养尊处优的上位气质,掌柜的不由得心花怒放。
“客观,您几位?”还没等朱高煦回答,突然发现刚才找人的那位官爷,恭敬的跟在此人身后,越发的认为朱高煦非富即贵。
拼命的将身子往下弓着,生怕错过这一单应该不小的生意,将所有的笑容都挤在了脸上:“客观里面请。”
说着急忙走到一张桌子旁边,没敢使用手上的白色抹布,而是直接用自己的衣袖,努力的将桌子连同板凳,擦了又擦。
朱高煦走到桌边,轻轻地坐了下来。
“有什么拿手的酒菜,尽管端上来。”朱高熙笑着看向一脸热情的掌柜,眼睛的余光,却是看向了靠墙的那名老者。
“好唻。”掌柜兴奋的应了一声:“客观稍等,我这就给您去做。”
说完,麻利的将桌上的茶碗翻起,又匆匆从柜台提过来一个茶壶,倒了多半碗,往朱高熙跟前一推,鞠了个躬,匆匆小跑着进了里屋。
张进宝站在旁边,心中恐惧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小腿肚子,不由自己的微微发抖。
刚才这老者,吩咐自己,去请王爷进来清算酒钱。也算是证实了他就是那责骂王爷之人。可自己却说并没有看清对方的长相,不敢确定对方的身份。
原本想着,将王爷糊弄走。谁知道他竟然走进了这家酒馆。
若是这老者说出了刚才的事情,自己撒谎的事实,便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就算是王爷心性大变,可这贴身护卫的差事,恐怕便会烟消云散。
当下,只得装模作样的朝着老者打量了几眼,悄悄的附在了朱高熙的耳朵边:“王爷,小人仔细看了,此人就是那位‘奇人’。”
从一进门,朱高熙已经确定了此人不同凡响。
就自己这身打扮,在整个乐安州也是没有一人可比。进了酒馆,那掌柜的恭敬的几乎想要伏在地上。
但是这老者,头都没回,自顾自的喝着小酒,丝毫没有将自己放在心上。
很显然,自己这种打扮之人,在对方的心里,没有任何的分量。
如此的镇静,和他身上的布衣,极度的不匹配。
“坐下,陪本王喝点酒。”似乎是没有听见张进宝的话语一般,朱高煦看着对面的椅子,对张进宝道。
“王爷,小人还是站着吧。”小腿肚子已经在发抖的张进宝,哪敢在朱高煦的面前落座。尽量的压低声音,小声的回了一句。
朱高煦淡淡一笑:“本王今个心情好,一个人喝酒没什么意思,你就坐下陪本王喝一回。”
“这,这。”张进宝还想拒绝,看见朱高煦那瞬间严厉的可怕的眼神,只得浑身颤抖着,缓缓的将半个屁股,坐在了椅子的边缘。
张进宝的心中,现在很是后悔。
以前在大门口值守,虽然数九寒天也得直挺挺的站立在那里,可是一班岗站完,便可以回道护卫宿舍,安宁的睡大觉。
处在护卫里面最低的位置,什么心也不用操,粮饷虽然少一点,可也落得一个无忧无虑。
今天刚刚成为王爷的贴身护卫小半天,已经经历了好几次提心吊胆的考验。若是一直这样下去,荣华富贵没有享受上,自己可能要活活被吓死。
都说伴君如伴虎,这给王爷做贴身护卫,没有八面玲珑的本事,还真的不能做埃
看着战战兢兢的张进宝,朱高煦心中失望至极。
察言观色的本领都没有,这贴身护卫,以后自己还得好好的教导他。
“茶壶就在桌上,你等着本王给你倒茶吗?”
看着浑身不自在的张进宝,朱高煦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