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之后,肖尘和大宁都司指挥使王正,坐在路边聊得都几乎要睡着的时候,守卫军驻地的大门“咯吱”一下从里面被拉开。
最先走出的是段天明,紧跟其后的是柳如风。在后面,是东厂校尉一干人等。
每个人的身上的皂色校尉服,不知道是汗水还是血水,将整个衣服都染得变了色。
“干净了?”肖尘站了起来,朝着众人迎上去。
“一个喘气的都没有了。”段天明气喘吁吁的道。
看得出来,连续两个时辰的挥刀斩杀,即便是段天明这样的东厂高手,也是累的够呛。
而其他的东厂校尉不必说了,一个个脸色苍白,似乎都要虚脱一般。
唯独柳如风神态自如,除了身上的衣服,单从神态上看,丝毫看不出来刚刚出过大力气。作为最后一个出来的人,将大门缓缓闭上,方才朝着肖尘这边走来。
“指挥使大人,事情已经办完,我们撤了吧。”看着王正,肖尘用手拍着嘴巴,打了个哈欠道。
“里面的这些尸体?”
“回头我通知保定府衙,让他们来清理现常怎么说这守卫军也属于府衙的编制,即便他们都是谋反之人,但若是不让府衙之人见上他们最后一面,倒显得我们不近人情了。”又揉了揉眼睛,肖尘轻声说道。
王正嘴巴一咧,不知道如何接话。
将一千多名守卫军杀的一个都不剩,到头来又说这是保定府的人,让他们见最后一面。咱杀人就杀人,别说这种听起来很是慈悲的话语行不?
做着刽子手的事情,还要普度众生。除了无耻,让我咋形容你?!
“里面可是有着一千多具尸体,就府衙的那些人手,不知道收拾到什么时候去。现在天气逐渐变热,一旦尸体发臭,可是会有疾病产生的。”王正小声道。
“我知道啊,所以府衙一定会想办法快速的清理。府衙的人手不够,他们一定会发动老百姓动手。现在的保定城,虽然是大宁都司实际掌控,但保定府衙毕竟是朝廷任命的当地衙门。这么大的事情,作为朝廷的人,咱也得给人家一个参与的机会不是。走吧,保定府一定会办好此事的。这和你聊了几个时辰,我感觉有点犯困,走,回去睡觉去。”
说着,肖尘拍了拍王正的肩膀,带着东厂的人匆匆而去。
看着东厂之人渐行渐远,大宁都司指挥同知凑了上来:“大人,我们真的准备和东厂绑在一起?”
“不绑,继续被皇上扔在耳朵后面,不闻不问十几年?”王正一脸严肃。
“这么说,大人让士兵们下了守卫军的兵器,就是再给东厂递投名状?”那指挥同知恍然大悟。
“我们最燃没有参与杀人,但缴了别人的械,就是帮凶。没有这种义无反顾的决绝,那紫衣校尉会真的接受我们?”王正有点无奈的道。
“也是,东厂是皇上的直属机构,那紫衣校尉又曾经得宠的炙手可热。朝廷里面,对他示好的官员或者部门,应该是大有人在。不下狠药,我们就没有入围的机会。”
“就这,你刚才还使劲的阻拦与我。多亏我今个亲自来了,否则的话,恐怕和东厂的关系,也就停留在官面上而已。”王正道。
“属下可是听说,前阵子,东厂的厂公都被皇上拿下了,关在督察院呢。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在铤而走险?”
“放出来了。”王正嘿嘿一笑,“若是没放出来,我哪会这样做?再说了,当时是因为太子被劫持皇上一气之下才这么做的,而今,紫衣校尉又找到了太子,而且和太子的关系,据我观察那可是非同一般,太子对他很是信任和依赖。日后太子继承大统,封紫衣校尉一个异姓王都很有可能,现在若是不靠近,等以后想靠近,边恐怕都贴不上。”
“还是大人有眼光。”指挥同知看了一下守卫军驻地,“那这些尸体,我们真的不管了?”
“紫衣校尉说了,让保定府去擦屁股,我们就不要理了。”
“擦屁股?”
“你以为紫衣校尉不会真的好心到让保定府的人见守卫军最后一面?这是间接的将保定府拖下水而已。我负责布控,东厂杀人,保定府掩后。日后若是真的有人翻出来这件事,三个衙门统一口径,就是闹到皇上那,也没办法。这紫衣校尉,行事谨慎,看似随意,其实步步为营,跟着他,大宁都司不会委屈的。”王正道。
“好,大宁都司以后全凭大人安排,属下服从就是。”
王正测脸,眼睛一瞪:“你意思,以前你一直不服我?”
“没有没有。”指挥同知急忙摆手,“口误,纯粹口误。属下的意思,对于大宁都司何去何从,属下遵从大人的意思。”
“形势已经明朗,跟着太子,跟着紫衣校尉,一定不会错。”王正仰起头,大手一挥,周边林立的大宁都司士兵,潮水一般退去。
保定府衙,同知匆匆走进大厅,附在知府李怀谷的耳朵边,小声说道:“东厂那边已经完事,刚才来人通知了。”
“唉。。。”李怀谷拍了一下大腿,长叹一声,“我保定府十几年的守卫军,想不到却落得如今这个田地,被人家屠杀的一个不剩。”
“这些人都是谋反之人,大人可千万不要对他们同情。若是让人听见您的这番言辞,恐怕会有大麻烦。”那同知急忙小声劝慰道。
“就算是谋反,也不可能整个守卫军,全部谋反。东厂这么做,回头我该如何向朝廷汇报?”一个手撑着脑袋,李怀谷伏在桌子上,整个人似乎被抽筋了一样,脸色苍白,没有一点精神。
“我们还能怎么做,只有汇报守卫军全部谋反,被东厂击杀。”府衙同知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走吧,将调动的百姓都发动过来,在院子里就地掩埋吧。那么多尸体,若是运往城外,只怕忙会一半,尸臭就熏得人没法干活。”李怀谷站了起来,踉踉跄跄的走出了大厅。
虽然心中早已有了准备,可推开守卫军驻地大门的那一刻,李怀谷肠胃一阵翻滚,早上喝下去的一点稀饭,连同肠子里的残留物,被吐了个干干净净。
整个院子里已经被尸体填满,残臂断腿扔的到处都是。血水在院子里,汇集了整整一寸多深,将那些尸体浸泡在里面。
不远处,一个没有了身子的头颅半张着嘴巴,浸满了血液的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李怀谷。
“造孽,造孽埃”李怀谷大吼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看着自己的知府大人这般模样,身后的衙役以及众多百姓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们进去挖坑,将这些尸体就地掩埋。”府衙同知朝着衙役吩咐了一句,急忙走到了李怀谷身边,双手抱着他的腰部,就要将他拉起来。
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借着府衙同知的力气,李怀谷缓缓站起了身子。
“大人,你现在就是大家的主心骨,可一定要挺住埃”府衙同知小声说道。
“挺住,我挺祝”李怀谷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啊?这好像是大黄。”一声尖叫,从旁边的衙役口中传出。
李怀谷急忙看过去。
在不远处的地上,一个长着黄色绒毛的狗头,扔在尸体旁边。舌头甩出嘴巴,几颗锋利的犬齿,也已经被打断。
这大黄,是守卫军千户张平的爱犬,平时总是被千户张平牵在手里,在大街上招摇过市。想不到,如今陪着它的主人,永远的“安息”了。
缓缓闭上眼睛,李怀谷的脑子已经一片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