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十三役大门外的街道上,肖尘,段天明,柳如风三人并排走着。一个个沉着脸,谁也不说话。
在他们的身后,跟着五十名神机役的校尉。
看见三人沉默,众人也是一言不发。
大街中央,有着一颗黑不溜秋,但很是光滑的小石子。
若是搁在平常,段天明一定会弯腰捡起来,当做宝贝一样放在房间的花盆里用来点缀。
可今日,实在是心情不好,看见这颗石子,不由得一脚就踢了上去。
满腔怒火的奋力一踢,那石子呼啸着,朝着十三役的大门奔去。
“砰”的一声,重重的击在了十三役的铁门上,发出一道巨大的响声。
大门被从里面拉开,两名十三役校尉已经佩刀出窍,怒气冲冲的走出了大门。
看见迎面而来的自己人,不由得眉头一皱,一副很是不解的表情。
“对着自家大门撒气,算什么真本事?”停下脚步,肖尘转身狠狠的瞪了段天明一眼。
“太欺负人了。”似乎是心中实在是太过于憋屈,段天明大声吼了一嗓子。
“我们是不是弄丢了太子?”肖尘问道。
“是。可是。。。”
“别可是,弄丢了太子,责任大不大?”肖尘打断了段天明的话语。
将头扭向一边,段天明很不情愿的吐出一个字:“大。”
“这次皇上没有处罚我们,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今个一过,都不许对皇上的裁决耿耿于怀。大家一路奔波,滴水未进,又在朝堂之上等候半天。弄几只羊来,大家好好的吃一顿,庆祝一下我们东厂平安渡过此劫。”肖尘吩咐道。
“几只羊,我一个人哪里拿得动?”段天明不满的道。
“我也没说让你一个人去,你不会带上几名校尉?快去快回,我进去生火准备烧酒。别愁眉苦脸的,丢东厂的人。”肖尘又白了一眼段天明。
抬起右手,揉了一下鼻子,段天明朝着刚刚走出门口的两名十三役校尉道:“弟兄们都一路奔波,让他们进去休息,你俩和我走。”
“好。”两名校尉急忙将佩刀塞进刀鞘,紧紧的跟了上去。
一个时辰之后,十三役院子里,一阵阵烤羊肉的香味越过围墙,朝着外面飘去。
整整十堆篝火,在院子里熊熊燃烧。上面的十只烤羊,焦黄的肉皮,一眼看上去就让人垂涎欲滴。
每一堆篝火篝火旁边,都围着十几个二十个人。除了一起回来的五十名神机役校尉,院子里那些没有当值的十三役,神机役校尉,各自找到位置,围在篝火旁边,准备大餐一顿。
肖尘的房间里,炉火通红。
一只肥硕的羊腿,被铁棍穿过,架在火炉上面。
段天明满面红光,双手拿着铁棍,将羊腿一圈一圈的在火上转动着。
柳如风坐在旁边,按照段天明的吩咐,一会往羊腿上撒一把盐,一会又抹上一刷子清油。
两人的中间,放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年代的酒坛子。泥封已经被拆开,里面的烧酒也只剩下了半坛子。
或许是离炉火太近,有点炙热,段天明顺手拿起酒坛子,就要给脚边的酒碗满上。
柳如风抬起右手,在段天明伸过来的手背上打了一下,朝着一边的肖尘努了努嘴。
似乎对那满屋子的肉香没有闻到一般,肖尘躺在从段天明屋里拿过来的那张躺椅上,手中拿着师父“老家伙”留下的那个椭圆形的兽皮酒壶,静静的发呆。
“一个破酒壶有什么看的,肉好了,过来吃肉。”让柳如风朝羊腿上散了一点辣椒面,段天明看向肖尘道。
“嗯?好。”肖尘一愣,随即放下酒壶,笑呵呵的围了过来。
抽出腰间的佩刀,段天明割了一块肉递给肖尘,又割了一块递给柳如风,最后割了一块更大的,大口咀嚼了起来。
“有史以来,今个是最憋屈的一天。”咬了一口烤肉,肖尘道。
刚刚啃上烤肉的段天明,停止了自己的动作,也不管满下巴的油渍,扭头看向肖尘:“你刚才不是说,不许对皇上的裁决耿耿于怀吗,自己也忍不住了?”
“你用哪个耳朵听我这样说的?”肖尘嘴里咀嚼着烤肉,含糊其辞的道。
“你刚才在大门口说的。”
“我说今个一过,不许对皇上的裁决耿耿于怀。今个一过,我的段役长,你耳朵是不是有问题?”
“你意思,今个可以随便发泄?”段天明一怔,道。
“这么大的憋屈,不让兄弟们发泄,憋出内伤了咋办?”
“他吗了个x的,”段天明的粗口直接就爆了出来,“东厂在前方拼命苦干,却让一些拍马屁的人得到了封赏,这样下去,看谁还会再去这般卖命。”
“继续。”肖尘嘿嘿一笑,又大口的咬了一口烤肉。
“若不是因为太子还没有上位,老子真的拍屁股走人。这般尽心尽力的为朝廷办事,到头来落了个啥?太子丢失,那能全怪东厂么?半个时辰,锦衣卫的校尉便被击杀六百余人,这等威胁之下,不将太子偷偷转移,让太子被活活斩杀么?整个京城的禁军出动,挖地三尺都找不到任何线索,用猪脑子想,也知道对方的实力有多么强大。还给锦衣卫配一名‘智慧’的指挥同知,就锦衣卫那些酒囊饭袋,配十个指挥同知也是白搭。”
打开话匣子,段天明就控制不住了自己,满腹的牢骚源源不断的发泄了出来。
肖尘也不阻拦,和柳如风相视一笑,大口的啃食着烤肉。
看着肖尘自己动手,准备再去割一块烤肉,段天明这才反应过来。
急忙挡住肖尘拿着小刀的右手:“别急别急,等我吃完了给大家分割。这烤肉油乎乎的,也很烫手,你们没有经验。”
低下头,肖尘忍住了笑声。拿起旁边的兽皮酒壶,仰头“咕咚咕咚”的猛喝了几口。
“皇上将压缩东厂火器使用范围的这名礼部主事,提升为锦衣卫指挥同知,意思很深埃”双手放在两个膝盖上,柳如风看着肖尘,小声说道。
肖尘淡淡一笑:“有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想转换一下锦衣卫的职责,多多限制东厂的权力罢了。”
“你倒是想得开。”拿起一块木炭,柳如风扔进了火炉中。
“这肉都烤完了,你还加木炭?不嫌热得慌么?”段天明满嘴流油,或许是吃的太急,噎的打了个嗝,急忙阻止柳如风的行为。
“古往今来,精明的皇帝,治理朝政讲究的就是势力平衡。东厂屡建奇功,在朝中的呼声越来越高,皇上怎会任由我们一支独大?东厂最初成立的目的,就是监督并制衡锦衣卫。或许是这徐开英刚刚入职锦衣卫指挥使,还没有和锦衣卫磨合完毕,现在的锦衣卫,除了可以随便出入皇宫,和京城其他的禁军基本上没有什么不同。一次行动,就被人斩杀六百余名校尉,对徐开英来说,便是铩羽而归。”
“眼看着东厂的风头压得锦衣卫喘不过气,这一下便说中皇上心事的礼部主事,被提升为锦衣卫指挥同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若是没有争斗,没有平衡,皇上怎么坐稳他来之不易的江山?”
低下头,肖尘拿起一块木炭,扔进了火炉。
“哎哎哎,刚才不让柳如风给炉子里面添木炭,你怎么说着说着也开始烤活人了?”段天明朝着肖尘,不满的大声喊叫道。
“忘了忘了。”肖尘嘿嘿一笑,右手暗暗运起一股内力,一把伸进火炉,将刚刚扔进去的那块木炭抓了出来。
十三役外面的大街上,一身布衣的李安停下了脚步。撅起鼻子,使劲的嗅了嗅。
“我还在为皇上的处决惶惶不安,这群家伙倒好,跟没事一样考起了羊肉。”
舔了舔嘴唇,疾步朝着十三役的大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