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二人看见巩昌同知卫黎走了进来,心中便升起一种不祥的念头。
等对方说,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东厂紫衣校尉,更是朝廷委派的赈灾钦差的时候,双膝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只是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
巩昌旱灾,灾民流离失所,有着这么一桌的酒菜摆在这里,二人自知没有什么好解释的,等着处罚便是。
“起来。”肖尘冷冷的道。
以为自己听错了,二人不禁抬起了头。
将房门踹开,钦差大人应该是怒火中烧,这怎么什么处罚都没有,又让二人起来?
“大人?”
“起来。”肖尘大吼一声。
二人被吓得身子一抖,急忙站了起来。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低着脑袋,头都不敢抬。
“从现在开始,你们就呆在赈灾施粥的第一线,天天给灾民熬粥去。其他的事情,咱们等灾情有所缓解了再说。”肖尘沉声说道。
“是是。”二人急忙点头,朝着门外面走去。
肖尘抬头,又看向边上的卫黎:“卫大人,朝廷的赈灾粮款还需要几天时间才能到。这段日子,让府衙的人都去赈灾现场吧。粥,一定要熬够。”
“是。”卫黎双拳一抱:“谨从大人吩咐。”
看着卫黎将府衙的衙役只留下了两人值守,其他人都安排去了城门口之后,肖尘叫住了卫黎。
“卫大人,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大人有话请说。”卫黎急忙道。
“巩昌府一共有多少的守卫军?”
“大人是问的看守城门的吗?”
肖尘点点头。
“咱们巩昌府驻守着巩昌卫,所以属于府衙管理的守卫军,也就百十人,由一名百户统领着。”卫黎恭敬地道。
“守卫军有没有配备火药?”
“火药?”卫黎一脸凝重。
对于火药,朝廷的管理可是很严格。不是戍边的卫所,是没有使用火药的权利的。
“嗯。”肖尘点点头。
“这火药,只有巩昌卫里面配备着,巩昌府守卫军,是没有火药的。”卫黎回答。
“巩昌卫驻地在城里还是城外?”肖尘又问。
“巩昌卫驻在城外,可巩昌卫的指挥使司却是在城里。”
“哦,还可以这样设置?”肖尘不禁笑了起来,“卫大人可否送我去往那巩昌卫指挥使司?”
“好,下官这就带大人过去。”说着,卫黎恭敬地朝着门外走去。
顺着府衙门口的大街往前走大概一里路的距离,一座大院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大门口,站着四名腰挎佩刀的士兵,警惕的打量着两人。
等两人走的近了一点,士兵似乎认出了卫黎。急忙上前一步双手抱拳:“卫大人,您这是要找指挥使大人么?”
“是啊,张指挥使可在?”卫黎笑着问道。
“在,在。自从咱巩昌府发生灾荒以来,指挥使大人就没有离开过,一直担心首阳镇的灾情,安排人手向首阳镇运送军粮。”士兵道。
“在就好,我进去和指挥使大人说点事。”
“大人请。”士兵恭敬地退后,将大门彻底的让开。
大厅里面,两个火盆熊熊燃烧,将大厅里照的如同白昼。
巩昌卫指挥使张兴,手中拿着一个烧过的木炭,站在大厅那宽大的木桌旁边。
木桌上,是一张巩昌府地形图,在西北方向的首阳镇和再北边一点的双泉镇,都被张兴用手中的木炭画了一个圈。
大厅的大门敞开,老远就可以看见张兴对着地图陈思的身影。
卫黎抬起手,在敞开的大门上轻轻的敲击了几下。
张兴头也没回的道:“进来。”
肖尘二人,抬步跨过门槛,朝着大厅里面走去。
“那边情况怎么样,有没有继续增加死亡人数?”一手点着地图,张兴一边问道。
“张指挥使问的是哪里的情况?”肖尘接上了话。
“废话,当然是首阳镇的情况。”似乎很是生气,张兴大声呵斥着,转过了身子。
看见肖尘,不禁一愣,急忙往后一退:“你是谁?你闯到巩昌卫指挥使司要干什么?”
肖尘身后的巩昌府同知卫黎急忙上前一步,双手抱拳:“张指挥使。”
张兴又是一愣:“卫同知,您怎么来了?此人是谁?”
“皇上派遣到巩昌府赈灾的钦差,东厂紫衣校尉肖尘肖大人。”卫黎急忙介绍。
“钦差大人?可有信物?”张兴的提防丝毫没有放松。
卫黎脸色一冷:“张指挥使,我卫黎还能骗你不成?”
“巩昌遭遇百年不遇的旱灾,灾民流离失所。加上疾病横行,灾民死伤无数。我巩昌卫正在赈灾的紧要关头,对于朝廷的赈灾钦差也是昼盼夜盼的。但验明真身的这一道程序,巩昌卫不能因为事情紧急就忽略过。”张兴一脸严肃的道。
见对方这样说,肖尘非但没有生气,更是露出了一丝欣赏的笑容。
右手抬起,缓缓的伸进怀里,拿出了那道圣旨。
朝着张兴递了过去:“这是皇上的圣旨,指挥使大人请过目。”
看了肖尘一眼,张兴将手中的木炭放在了桌子上,双膝跪在了地上,双手恭敬地接过圣旨,缓缓打开。
圣旨上鲜艳的朱砂,一映入张兴的眼睛,他的眼中竟泛起了丝丝泪花。
等将圣旨看完,脸上已经是老泪纵横。
双手托着圣旨,缓缓的道:“巩昌灾民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朝廷的赈灾钦差。下官替巩昌千千万在饥饿与疾病中苦苦挣扎的黎民百姓,谢过皇上,谢过钦差大人。”
说着,竟然双手托着圣旨,整个人伏在了地上。
看着张兴这幅模样,肖尘明白,在赈灾一事上,他应该是受了不少的委屈。也明白,整个巩昌的灾情,比自己在城门口看见的,或许要严重的多。
肖尘走上前去,双手扶着张兴的肩膀:“起来吧。巩昌府,是朝廷的巩昌府。巩昌府的黎民百姓,是朝廷的百姓。虽然来的迟了一点,但朝廷绝对不会置巩昌府的灾民于不顾。”
张兴点点头,抬起胳膊,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老泪,缓缓的站了起来。
肖尘一指旁边的椅子:“我来到巩昌府,在赈灾施粥的现场,见到了卫同知。现在来到巩昌卫指挥使司,又见到了用军粮去赈灾的张指挥使。说句实话,我很欣慰。巩昌有你们这样的官员,是巩昌之幸,是灾民之幸。对于巩昌的实际灾情,我还不是很了解,大家坐下,和我说说巩昌的真实情况。”
现在的肖尘,乃是朝廷钦差。
肖尘不落坐,两人又怎敢落座。
“大人您请。”二人客气着。
肖尘看了看,也不分什么上不上位的,朝着最近的一把椅子就坐了上去。
见肖尘落座,二人也小心翼翼的坐在了座位上。
看着巩昌卫指挥使张兴,肖尘道:“张指挥使,刚才我们进来的时候,您问,那边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增加死亡人数。您指的是首阳镇吗?”
张兴点点头:“回大人,下官说的正是首阳镇。”
“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张兴迟疑了一下,将目光投向旁边的巩昌同知卫黎。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张指挥使实话实说吧。”卫黎摇着脑袋,叹了一口气。
张兴抬起头,一脸严肃的看向肖尘:“首阳镇,原本有着居民两万余人。这场旱灾,先是饥饿,无粮可吃,到后来疾病开始盛行,现在恐怕剩下了不到一万百姓。”
“一场旱灾,夺走了一半人的性命。剩下的一半人,现在依旧危在旦夕。是不是这么个情况?”肖尘问道。
“是的。”张兴点点头,“下官已经将巩昌卫的储备军粮运往了首阳镇,吃饭问题得到了解决。目前控制不住的,还是一种拉肚子的疾玻”
“既然控制不住的是疾病,明天早上,集合巩昌府所有的郎中,我们前往首阳镇。”
肖尘心中,憋着一股怒火。
可是,灾情当前,赈灾是第一,百姓的生命,是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