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肖尘的心里,自己的父母就是村子里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土里刨食的普通百姓。
所以,一直以来,对于那些普通百姓,他心里有着一种特别的偏爱和照顾。
无论自己有多大的权利,都会对那些普通百姓格外的照顾。
听见张老说,自己的父亲是大明王朝功勋显赫的开国大将军,除了自豪,更多的则是一种遥不可及的距离感。
“我的父亲是凉国公,大明王朝的开国功臣,也是大明王朝的最大逆臣。当初,您将我带出,为何不将我带在身边,却要将我放置于民间?”
“我一个人在世界上苟延残喘,阴差阳错的进入将父亲拉入黑暗的锦衣卫,又辗转着进入只为皇上服务的东厂。”
“我的心里,一心维护着朝廷的统治,处处以朝廷的安全为己任,突然间知道自己其实是凉国公的儿子,是朝廷的逆臣之后。我改怎么做?将你们连同我自己一起扭送到朝廷,交给皇上,还是违背自己的心愿,和你们一起在朝中搅起纷争,使得战火蔓延,民不聊生?”
看着张老,肖尘使劲的摇着头,心中异常的痛苦,一时间不知道敢怎么做。
“唉。”张老一声叹息,“将你一个人放在民间,也是不得已的事情。凉国公被朝廷定为谋反罪,牵连被杀的一共一万五千余人,而我们这些老部下,更是朝廷重点抓捕的对象。只有将你放在民间隐姓埋名,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可是,在我的记忆里,从来都没有过父母的任何印象。刚刚学会走路的我,是靠着邻居的施舍,才活了下来。师父您,都不向我伸出援助之手么?”想起小时候的辛酸,肖尘的心里满满的全是委屈。
自己没敢奢望父母那无微不至的爱护,可每天在饥饿与恐惧中度过,有谁知道自己爬行到路边捡拾菜叶子充饥,有谁知道面对漆黑的夜晚,自己躲在墙角一个人瑟瑟发抖?
看着肖尘,张老的眼中满是心疼和惭愧:“其实,你的身边一直都有我们的人,他们在暗中看着你成长,保护着你的安全。不过,他们不敢正面的帮助与你。虽然朝廷几经易主,但对于我们这些逆臣部下的追查,却是一刻也没停息过。我们不想,更不能将任何潜在的危险引到你的身边。你就是我们存在的价值,也是我们努力的,暗中壮大自己的动力。”
肖尘握紧了拳头,目光坚定的看向张老:“我们现在的实力,壮大到了何种地步?”
长老心中一喜,急忙道:“若是少爷您愿意,一声令下,我们就可以揭竿而起,迅速拉起一支二十万人的队伍和朝廷对抗。而我们的经济,也足以支撑这样一支队伍连续战斗三到五年。”
肖尘缓缓走向窗边,透过窗户,看向巩昌城里那些高高矮矮的百姓住房:“二十万军队,和朝廷的百十万军队碰撞,无异于以卵击石。尤其是朝廷的神机役,在他们的火器面前,二十万军队,能够坚持多长时间?”
“朱棣的皇位,来的不明不白。虽然他大肆的宣扬自己的正统,可所有人都清楚,他是借着清君侧之名,从自己侄子的手里夺过了江山。只要我们揭竿而起,天下看透他真面目的侠义之士势必跟随。到时候,我们的实力不见得不能和他正面抗衡。”张老自信满满的道。
自己忍辱负重苦心经营了几十年,就算不能彻底的推翻朱棣的统治,也一定可以将他击打的千疮百孔。
若是再努力一把,生擒朱棣,推翻朱家王朝,为凉国公报仇雪恨,指日可待。
“然后呢?整个朝廷陷入战乱,四处都是战场,百姓流离失所,在生与死的边缘苦苦挣扎么?”回过头,肖尘看向张老,缓缓的说道。
“想要推翻朱家王朝,战争是必不可少的。”张老道。
“父亲的案子,确实是千古大案。对我来说,这也是刻骨铭心的血海深仇。可这一切,不应该由老百姓来承担。他们是无辜的,用千千万百姓的生命来换取大仇得报,即使成功,我的心里不会有大仇得报的畅快感,反而会有一种永压心头的负罪感。现在的朝廷,国富民安,大部分的百姓,家有余粮衣食无忧。为了报仇,我们挑起战争,让他们重新陷于水火之中,我们不仅仅是自私,我们是极度的自私。”
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肖尘思量再三,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张老一怔:“少爷心性善良,心中装着天下百姓,可大将军为了大明出生入死,却落了个如此下常让朱元璋的后人依旧享受着大将军打下的江山,少爷您心里就不痛吗?”
“痛,怎么会不痛?”肖尘的目光凌厉无比,“可父亲出生入死征战沙场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给百姓一个稳定生活么?如今,百姓安居乐业,我们若是再将百姓拖至战火之中,父亲泉下有知,也一定不会答应。”
“少爷的意思,此仇,我们不报了?”张老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他知道现在的肖尘是朝廷的人,站在朝廷的立场上考虑事情。可杀父之仇,他怎么可以说放下就放下。
“下令处死父亲的,是明太祖朱元璋,他现在已经不在人世。现在大明的当家人,是他的儿子。没错,父债应当子还。可是,我们这段仇恨,不应该将百姓也拖进来。挑起战争,不是明智的人选择。这么大的案子,绝对不是明太祖一个人就可以完成的。尤其是,他给父亲扣上的,是一个莫须有的谋反之罪。推翻朝廷的事情我们可以暂时不做,但这起案子中推波助澜的人,我必须一一清算。否则,我枉为人子。”
双手攥紧,肖尘的指甲深深的陷入了手掌之中,一丝丝鲜血从手掌溢出,滴落地下。
一边的王重振端起桌上的两碗茶,缓缓的走了过来。
一碗朝着肖尘一递:“少爷,喝碗茶吧,都凉了。”
接过茶碗,肖尘淡淡一笑:“想不到,我们居然是一家人。在刑部尚书李安家宴所花费的银两上,我耍小聪明少给了五百两,现在看来,真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少爷哪里的话。”王重振将另一碗又递给了张老,“李尚书和少爷立场统一,也算是我们半个家人,这样一算,咱们也不吃亏。”
“好好好,还是王掌柜会说话。”肖尘端起茶碗一饮而荆
今个,肖尘的心情大好。
原本一直以为这个世界上,自己不过是一个孤家寡人而已。
身边的朋友不少,兄弟也不少。
可那些,说到底也是一些“外人”而已。
每每看见别人一家围在一起说说笑笑,肖尘的心里就有一种满满的失落感,仿佛自己就是被整个世界抛弃的孤儿,无人问津。
但今个不同,肖尘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虽然父母一如既往的不在人世,不能给自己任何别人父母那种温馨的关爱,但自己出身哪里,根在哪里,总算是清清楚楚了。
和之前浮萍一样漂泊的生活相比,肖尘感觉幸福无比。
尤其是眼前的师父,还有王掌柜,竟然是父亲的老部下,让肖尘顿时有了家的感觉,没有了任何的孤独之感。
“师父,王掌柜,今个我们一家人团聚,是不是应该喝点酒庆贺一下?”拉着二人的胳膊,肖尘开心的建议着。
“喝,喝点。只是没有肉,我这老嘴都有点馋了。”张老笑了起来。
“官驿里面有,走,我们去官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