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还没有亮,早朝的百官已经挤在了皇宫宫门之外。
趁着宫门未开,捉着关系相好的,三三两两挤在一起,小心的议论着朝廷最近发生的要事。
“没想到,太祖亲封的定西候,居然不安分守己,私藏军备意图谋反。”
“这种事,我们听着就是了。至于如何处置,皇上心中自有分寸。”
“你还别说,咱们六科的这些言官,胆子不小,居然有人反对皇上撤销定西候的侯爵封号。”
“这些给事中,入选的第一条件就是刚正不阿敢于直言。稍微能够站住脚的理由,便会被他们无限放大,据理力争。”
“这些给事中,官阶七品,若是不能发表一些异于常人思维的言论,要他们何用。”
“今个早朝,估计还有不同的声音出现。”
“这还用说?百人百心,哪一次早朝,大家的意见统一过?”
“不管了,我们也就是听着便是。皇上是啥意见,我们就赞同什么意见。”
“你个老家伙,还真是一棵墙头草埃”
“瞧你说的,我这叫跟着朝廷走。”
“哈哈哈。”
“哈哈哈。”
六部的各自尚书,督察院,大理寺,等各个朝廷要害部门的掌舵之人,则是相互点头问候,静静等候。
对于定西候谋反一事,都有着自己的看法。
可是,只要皇上的态度不明朗,这些人是绝对不会随便的说出自己的意见。
“开宫门,上朝。”随着皇宫宫门里面一声公鸭子般的声音传出,高大的皇宫大门“嘎吱嘎吱”的响动了几下,缓缓打开。
皇帝寝宫,林尚礼早已经伺候着明成祖穿戴整齐,又不放心的上下打量了几番。
“走吧,大臣们也应该进宫了。”说着,明成祖朝着门口走去。
看着林尚礼还愣在原地,明成祖皱了皱眉头道:“你还傻站着干什么,还有什么问题吗?”
“奴才想着,天气炎热,早朝上皇上和百官议论朝事,不知道又会到什么时候。是不是带着扇子更合适一点。”林尚礼急忙分辩。
“就这么点事情,也要考虑?拿上便是。”说着,明成祖抬脚走出了房门。
“是。”林尚礼拿了一把折扇,匆匆跟上。
走进金銮殿,百官已经静候多时。
见皇帝来了,急忙跪地参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成祖走到龙椅边坐下,双手摊开,放在面前的案几上,看了眼跪在下方的文武百官:“众爱卿都平身吧。”
“谢皇上。”百官纷纷起身。
明成祖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今个例行早朝,众位爱卿可以畅所欲言,有事便奏。”
“启禀皇上,微臣有奏。”
户部尚书赵海,横跨一步,走出了文官的队伍。
“赵爱卿请奏。”
“巩昌发生旱灾以来,皇上操心灾民,夜不能寐。虽说第一批赈灾粮款早已经抵达巩昌,可巩昌百姓众多,怕是支撑不了多久的时日。户部按照皇上的意思,已经将第二批赈灾粮款准备妥当,随时可以运往巩昌。”
抱起双拳,户部尚书赵海一脸恭敬的道。
“唉。”明成祖一声叹息,“这些粮款,已经用不上了。”
听见用不上了,又看见皇上那一副落寞的样子,百官不禁心中一愣。
历朝历代,赈灾粮款只有说不够的,从来没说用不上的,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用不上了?”赵海满脸惊诧,问出了百官都疑惑的问题:“前几日皇上还让微臣加急准备,这怎么又用不上了?是不是巩昌出了什么事情?”
十万两银子,三十万石粮食,可不是个小数目。
银子还好说一点,这三十万石粮食,可是四处调运,才在短时间内筹备起来的。
就等着皇上一声令下,即刻运往巩昌赈灾,这怎么突然间,又用不上了?
“巩昌的灾情,在朝廷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持续两月有余。而巩昌府的贮备粮,仅仅可以维持整个巩昌灾民三天的稀粥供给。朝廷赈灾抵达巩昌的时候,巩昌千万灾民,已经死伤过半了。”一个手扶着额头,明成祖心中很是自责。
这些都是自己的子民,因为灾荒,官府不作为,一个个活活饿死。
地方官府有着直接责任,但自己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那就是,不能随时随地的体察民情。
“巩昌府,可是管辖着好几个县的朝廷部门,这贮备粮怎会只能维持三天的稀粥供给?”赵海满脸的不可思议。
不仅仅是赵海不敢相信,朝中的百官,谁也不敢相信,一个府衙的贮备粮,居然少到了这种程度。
维持百姓三天的稀粥供给,那贮备什么,叫什么储备粮,干脆别储备了,浪费人力物力,浪费那么大的仓库。
“据东厂送回的消息,巩昌府知府王宽,亏空贮备粮,怕朝廷查获实情,所以对巩昌的旱灾迟迟隐瞒不报。得知朝廷派遣东厂前往赈灾,才匆忙之下打开粮仓,开始给百姓熬粥。可此时此刻,那些老弱病残的百姓,早已经被饥饿夺去了生命。”抬起头,明成祖的话语逐渐冰冷。
说道最后,眼神中所隐含的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赵海思量了一下,放缓了语气:“皇上,巩昌旱灾,乃是因为没有水利设施。要不要将这批粮款运送过去,将巩昌的水利好好的修建一番?”
“若是以前,户部的这些粮款肯定不够用,后面应该还要继续筹备,支撑巩昌水利修建。可现在,东厂已经对巩昌府知府王宽府邸进行抄家,而定西候的侯府,也已经被抄家。他们的财产和粮食,就不用运回京城了,朕已经命令东厂,直接用于巩昌府水利修建。”
明成祖缓缓的道。
“既然皇上已经另有安排,那微臣就将这批粮款重新入库了。”户部尚书赵海弓着身子,等候明成祖的裁决。
“嗯。”明成祖点点头,“先放在户部吧。”
“微臣遵旨。”应了一声,赵海挪步走进了文官的队伍。
户部尚书刚刚走进队伍,吏部尚书常威便跨了出来。
“皇上,巩昌灾情严重,而修建水利工程无人牵头不行。既然巩昌府知府王宽数罪并罚已经被抄家,巩昌知府人选,吏部是不是要考虑一下,尽快让新知府上任,主持官府之事?”
“不急。”明成祖摆了摆手,“巩昌那边,现在已经被东厂接管。无论是赈灾事宜,还是修建水利之事,皆是顺利进行着。巩昌知府贪赃枉法,为祸百姓,但府衙里的其他官员并没有随波逐流,一起狼狈为奸。等百姓彻底的安顿好,生活恢复耕种状态,就从府衙的官员当中,提升一名与百姓同甘苦的人,出任知府。”
“是,微臣遵旨。”吏部尚书常威,退回了队伍。
“还有哪位爱卿有事上奏?”明成祖的目光又在百官的身上一一扫过。
百官相互看着,再也无人应声。
“既然无人上奏,那朕就说几句。”明成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昨个有人给朕递了折子,就定西候王荣私藏军备,意图谋反一事说出了些不同意见。”
百官心中咯噔一下,不由得左右打量了起来。
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对此事说三道四?
谋反罪,从来都是诛九族的下场,这是嫌牵连不上自己,自己作死么?
“折子上说,定西候乃是太祖亲封的侯爵,取消其侯爵封号,就是对太祖不敬。”“啪”的一声,明成祖的手掌狠狠的在案几上拍了一下。
“朕想问问诸位爱卿,太祖若是知道自己亲封的侯爵,私藏大量军备,对大明江山虎视眈眈,他老人家会怎么做?”
明成祖的目光,利刃一般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