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王昌连总算是明白,林尚礼来找自己的目的了。
原来是自己竭力反对皇上出兵琉球国,使得他想给段役长的报仇雪恨的目的落空。
说实话,听见段天明的死讯,自己的心里也不好受。
可是,师出无名,大明会遭受其他国家的另眼看待。
无辜的琉球国百姓遭受战火涂炭。
这和报仇,是两码事,万全不同的两码事。
冤有头债有主,造成段役长死亡的罪魁祸首,东厂报复自己绝不反对。
可这个战争,可不是几个人之间的个人恩怨。
自己的立场,不能因为个人感情,而随时改变。
看见对方的立场依旧坚定,林尚礼言辞稍微的改变了一下:“王大人说的对,战争这种事情,牵扯的可不是几个人的事情,我们还需慎重一点。目前,我们还不知道这股琉球国的军队,是否受到了琉球朝廷的指使。段役长殉国,我的情绪有点激动,仓促之间的无理要求,还请大人勿怪。”
“哪里的话。”王昌连淡淡一笑,“大人得此噩耗,第一时间来找我倾诉,就是没将我当外人,我岂能因为一点小事而怪罪厂公大人。不过,若是这股倭寇若是真的受到了琉球国朝廷的指使,那这口气我也咽不下去,我向厂公大人保证,绝对第一个向皇上提出,出兵琉球国,扬我大明国威。”
“此言当真?”林尚礼心中一喜。
“当然,我大明朝,岂容他国随意践踏。”王昌连抱起了双手。
东厂大牢,大牢役长杜少勤合起手中的东厂通报,身子一阵风的向着围墙冲去。
碗口大的拳头,“砰”的一声就击中了院墙边上一棵碗口粗细的杨树。
“咯吱,哗啦啦。”
杨树被拦腰击断,缓缓的倒在了地上。
翠绿的树叶连同树枝,弄得满地狼藉。
同一时刻,锦衣卫指挥使司大厅里,已经被林尚礼活动的当上了锦衣卫副指挥使的柳如风,手中拿着东厂送来的通报,咬牙切齿,双眼的怒火,似乎是要吃人一般。
林尚礼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进了东厂的大门。
老太监迎了上来,想伸手搀扶。
思量了一下,又收回了手,跟在林尚礼旁边,悄无声息的走向东厂大厅。
进了大厅,林尚礼缓缓的走到自己的座位跟前,坐了下来。
“段役长殉国的通报,都发给了东厂各部么?”卡项老太监,林尚礼沉声问道。
“按照厂公的吩咐,都已经通报。”
“锦衣卫呢,有没有也送过去一份通报?”
“送了,锦衣卫柳副指挥使的通报,小的第一时间派人送过去的。”弓着身子,老太监道。
“柳如风和段天明兄弟一场,这个消息我们不能瞒着他。”林尚礼轻轻的点点头。
说话间,两道人影到了大厅外面。
乃是杜少勤和柳如风携手而来。
进门之后,两人跪地便拜。
“属下参见厂公大人。”
“起来,起来。”林尚礼伸出了右手。
站起身子,杜少勤再次抱拳:“厂公大人,东厂大牢最近无事,属下申请前往浙江,配合肖尘剿灭倭寇。”
还没等林尚礼答话,柳如风也抱起了双拳:“厂公大人,锦衣卫申请去浙江协助东厂剿灭倭寇。”
“你们想去干嘛?给段天仇?”看着二人,林尚礼苦笑了一下。
“段役长死在倭寇手上,这伙倭寇,属下想杀光他们。”二人异口同声的道。
“除了倭寇头领,其他的人,肖尘已经全杀了。若是没其他事情,过不了几日,肖尘便会回京。你们现在去,帮不上什么忙。”
“这倭寇头领,不能让他活在世上。”杜尚勤大声道。
点点头,林尚礼道:“你们两个,还有肖尘段天明,相处的情同手足。段天明死了,你以为肖尘会放过那倭寇头领?”
“可为什么没有杀他?”杜少勤道。
“剿灭倭寇,是朝廷给东厂的公差,肖尘要回来复命。杀了倭寇头领,也只是清除了来犯我大明沿海的倭寇而已。将他押解回京,交给朝廷审理,从而定夺我大明今后对琉球国的邦交政策。肖尘这是忍着悲伤,顾大局啊。”林尚礼满脸苦涩的道。
“厂公大人。”柳如风抱拳,上前一步。
“嗯,说。”
“厂公您可否从中周旋,让我大明对琉球国起兵?”
“攻打琉球?为何要这样做?”
“属下进入锦衣卫之前,在边防卫所也任职过。这些倭寇,不可能私自来我大明侵扰百姓。属下只怕到时候这倭寇头领,早已经和琉球朝廷做好了准备,一旦被擒获,就死不承认是琉球朝廷所指派。”
林尚礼表情一滞,低下头思考了起来。
没多大功夫,又缓缓的抬起了头:“你说的这个情况,的确有可能存在。不过,朝中现在的呼声,兵部赞同我大明对琉球国出兵,此事,有点难办。”
“朝廷百官等待的,不过是出兵的一个借口而已。只要三司会审,我东厂能够插上手,倭寇头领的供词,便可以给我大明出兵,提供借口。”柳如风压低了声音道。
“这个,还得看皇上的意思。只要皇上一心出兵,这个借口,也不就是随便找找便有了。”林尚礼的双眼,缓缓的眯了起来。
七月十五,按照肖尘传回的消息,今个便是他押解着倭寇头领,和浙江都司一干受牵连的武官,进京的日子。
和上次肖尘从杭州归来一样,林尚礼早早起身,在距离京城三十多里地的官道上,等候肖尘。
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肖尘回京,除了东厂之外,没有其他的任何朝廷官员迎接。
上次,就是因为迎接肖尘的排场问题,导致太子朱高炽被拿下。
明成祖不想再次上演此事,故而道明,人犯直接送往刑部。
而东厂,也没有大动干戈,除了林尚礼,杜少勤和柳如风之外,身后也就站着十几名东厂校尉。
远远地,东厂神机役的队伍走了过来。
最前面的,是肖尘。
紧跟在身后,是两辆囚车。
“浙江都司牵连的人员可是不少,这怎么才两辆囚车?”林尚礼不禁一愣。
两辆囚车,一辆拉的是倭寇头领,琉球国第七大队的大队长扫把头,岂不是说,整个浙江都司,肖尘只押解回京来一人?
看见林尚礼等人,肖尘早早的跳下了军马。
走到林尚礼面前单膝跪下。
右手伸进怀里,摸出了一个蓝色的小包裹,缓缓打开。
里面,是几十枚东厂的梅花令,和一个带血的小账本。
“厂公大人,这是东厂损失校尉的梅花令,和段役长一直负责的东厂小金库收支账本。”
低着头,肖尘双手将包裹举过了头顶。
双手颤抖着,林尚礼接过了包袱。
“这是我们东厂的将士,他们回家了。”眼睛潮湿着,林尚礼拿出了那带血的账本,又回递给肖尘:“段役长不在了,我们东厂小金库的账本,以后你来保管吧。”
“厂公大人,保管账本要求心细如发,又忠厚本分。属下不是这块料。”肖尘低头拒绝。
“杜少勤。”林尚礼一声厉喝。
杜少勤一怔,随即动作麻利的站了出来:“属下在。”
“以后这账本,交由你保管,撤去你东厂大牢役役长职务,出任十三役役长兼神机役役长。”林尚礼大声说道。
“厂公?”杜少勤有点意外。
段天明刚刚殉国,厂公大人就让自己代替他的职务,这是不是有点仓促?
“服从命令。”林尚礼道。
“是。”杜少勤双手接过了账本。
林尚礼上前一步,将肖尘扶了起来:“大牢我重新安排人,十三役和神机役,不可一日无役长啊。从现在起,就让杜少勤跟着你。”
“嗯,谢过厂公大人。”肖尘点点头。
肖尘明白,厂公大人的一片苦心,无非就是怕自己从段天明死亡的痛苦中不能自拔,才安排杜少勤代替段天明,跟在自己身边。
脸上挤出一丝微笑,林尚礼又指向后面的囚车:“浙江都司牵连的武官,怎么只押解回来一人?”
“回厂公大人,所牵连的人员,罪恶至极,属下已经将他们当场击杀。只有浙江都司都指挥使赵无名,属下押了回来,等候朝廷审问。”肖尘道。
“都杀了?一共多少人?”
“一共一百一十七人,他们的罪状,属下也带了回来。”
“这么多,就都杀了?”林尚礼有点吃惊。
一下子杀了这么多武官,朝廷中肯定又要有人出来翻是非。
沉默了一下,缓缓抬头:“杀了就杀了,东厂杀人,就说明他们该杀。我们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