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好几天,郑宏伟都没能找到尚局长,问局办的人,局办的人说尚局长去省厅开会去了。
这天早上,他刚上班,局办的人告诉他说:“尚局长从省厅开会回来了,你不是着急找他吗,现在就在办公室呢。”
听说尚局长回来了,他没顾得回自己的办公室,直接去了尚局长的办公室。刚走到尚局长办公室门口不远的地方,便迎面看见尚局长正从他办公室里出来,胳膊肘下面夹着他常见的那个大皮包,看样子又是要出去。他赶紧快走两步,站到尚局长面前。
看见郑宏伟尚局长笑着问道:“找我有事儿啊?”
郑宏伟本来是想问尚局长出去什么时候回来,他有事儿想汇报。见尚局长问他,正好就把想要办的事儿给说了:“咱们跟市场监管局那边办的那个5.21中毒案遇到点麻烦,有个嫌疑人是外市的,我想请局长帮个忙,请当地公安部门协查。”
尚局长一边往外走一边问:“你说吧,哪个市?”
郑宏伟没见过尚局答应的这么痛快,赶紧说道:“笠原市。”说完,两眼看着尚局长,观察着他的反应。
开始尚局长还觉得这事儿好办,后来听他说是笠原县,才觉得不是那么好办,因为笠原县跟他们不在一个省,以前也从没打过交道,弄不好得经过省厅批准。于是他问道:“协查的理由呢?”
郑宏伟知道协查理由不够充分,所以当尚局长问他的时候,他为了把理由编的充分点,本想把刘大林的辞职说成是潜逃,但是仔细一想还是实话实说的好:“奶娘乳业有个叫刘大林的司机同这个案子有直接的关系,可是他现在辞职了,不知去向,所以需要他居住地协查。”
尚局长看了他一眼说:“这事儿虽然不大看样儿也得经过省厅去协调。”
郑宏伟知道要经过省厅的话那就太麻烦了,眼睛一转想出了另外一个办法:“要不然咱们跟他们县里面先联系一下,直接请他们帮忙查找一下?”
尚局长想了想说:“这样,我跟他们联系一下,看行不行。这个叫刘大林的住在什么地方?”
见尚局长肯出面,郑宏伟放下心来,准确的说出了刘大林居住地址。
尚局长说:“这样,一会儿你把他的地址发到我手机里,等明天上班以后我联系一下看看。”
郑宏伟答应说:“好1
尚局长转过身下楼去了。郑宏伟也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曾冠英没象郑宏伟那样当晚还回到局里去了一趟,他和徐近升当天直接回家去了。第二天一大早,他一上班先来到常新泉的办公室,把昨天的情况跟他汇报一遍。常新泉听完了他的汇报,并没有明确表示态度,却突然说道:“哦,对了老秦现在不是住院呢吗,一会儿市委那边的人要找你谈话。”
曾冠英停住挪动的脚步说:“是呀,我还想说呢,老秦让车给撞了怎么把咱们局里的人调查个遍埃”
常新泉低沉着嗓音说:“公安那边怀疑不是交通事故,可能是件刑事案。”
曾冠英似有所悟的哦了一声说:“那么说是有人想置老秦于死地呀?”
常新泉分析说:“不是没这个可能,老秦在纪检系统工作认真,是出了名的黑脸包公,让他得罪过的人报复他也说不准。”
曾冠英顺着话说道:“他刚到咱们局里来,谁报复他咱局里也没人报复他呀。”
常新泉很奇怪的看了曾冠英一眼说:“这是人家公安的事。正好你过来了,不然我也正要找你呢。这两天你们处里一直忙活5.21这个案子,昨天局里开了个小会,明天开始,我们进行全市食品安全大检查。我看你们可以把5.21这个案子跟这次大检查结合起来。”
曾冠英记得以前他好象跟常局说过这事儿,于是说道:“那当然了!就是不知道公安局郑队长那边能不能参加?”
常新泉好像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说:“那样,你和他们郑队长商量着办吧。如果他们能参加可能更好一点。”
曾冠英见常局没有明确表态,估计他是还没有跟公安局那边的尚局长沟通过。于是说道:“那行,我去和他们郑队沟通一下。”
没等曾冠英挪动脚步,常新泉又说道:“你那个材料准备好了吧,一会儿给我看看。”
曾冠英跨出门时,常新泉好象犹豫再三,可还是对他说了一句:“一会儿市委的人找你谈话你可要认真对待呀啊1
曾冠英从常新泉办公室出来恰好碰到党委的赵军。赵军说:“我刚才去你办公室找你,你们处里的人说你在常局这。正好市委那边的人找你谈话,你快过去吧。”
曾冠英没想到市委那边的人会这么快找他,不过他来不及思索便问赵军:“在那屋呢?”
赵军指了下说:“在我那屋呢。”
曾冠英一边往赵军呆的党委办公室那走一边想市委那边来的不会是组织部的吧。要是组织部的人找他谈话,他应该说点什么呢。他边琢磨边朝党委办公室走去。在党委办公室门口刚好碰到高大奎从里面出来,看见曾冠英,高大奎的表情有些异样,张着的嘴,半天才吐出几个字来:“他们在里面。”
曾冠英点点头目送着高大奎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他推门进去,看见两个人坐在赵军的办公桌后面。看见他进来,其中年纪较大的那人指指沙发说:“你坐那吧。”屋里的人面无表情,声音显得有些冷峻。
看着两个坐在那里不苟言笑的人,曾冠英估摸有什么重要的事吧。果然,那个年纪较大的人先开了口,说道:“你是曾冠英吧?”
曾冠英答道:“是啊,你们是······”
那人答道:“我们是市纪委的,我姓刘,是纪委一室的,这是我们室的小杜。今天找你来只是想了解点情况,你不用紧张。”
听他们说是纪委的,曾冠英顿时有点发蒙。他不知道纪委会有什么事儿找到他头上,这也让他想起老秦曾经说过要找他谈话的事儿,这是不是老秦出了事儿,纪委的人亲自来找他了呢。他稍微冷静下自己,掏出一盒烟,问二人:“抽烟不?”
刘主任摆手说:“我们都不抽烟。”
曾冠英点上烟,答道:“你说吧,什么事。”
刘主任清清嗓子说:“我们知道你最近正在办奶娘乳业那个酸奶中毒的案子,我们想了解的也是跟这个案子有关的问题。你认识一个叫程晓雁的人吧?”
程晓雁,曾冠英的记忆飞快的旋转着,努力搜寻这个有些熟悉的名字,可是他想了半天也没能把这个名字和哪个女人联系起来。于是摇摇头说:“在我印象里好像是有这么个人,但是我确实想不起这个人来了。”
刘主任脸上的肌肉颤动了几下说:“我可以提醒提醒你,她是奶娘乳业的,这回想起来了吧?”
曾冠英还是没对上号,顺嘴问了句:“奶娘乳业的?”
刘主任仍然用那种不紧不慢的语气说:“对,奶娘乳业的,她还去过你办公室。”
被刘主任这么一提醒,他想起来那个到自己办公室来的娇艳女人,便说道:“哦,你说的是她呀,她是到我办公室来过,可我跟她原来根本不认识。”
刘主任满脸严肃的问道:“她到你办公室找你干什么?”
曾冠英看着这个刘主任,莫名其妙的回道:“能干什么,就是奶娘乳业的事呗。”
刘主任声音有些严厉的问:“说具体点,什么事1
曾冠英被刘主任弄得一愣,心想,干吗像审犯人似的,可是想想又压下心里的不快,不过声调里显然带着明显厌烦:“就是奶娘乳业停产整顿想让局里答应他们提前复产。”
刘主任声音似乎有点缓和,问:“就这点事?”
曾冠英回道:“就这点事,这事得局里讨论决定,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再说这案子都惊动市里领导了,什么时候允许他们复产还没定呢。”
这时,在一旁记录的小杜突然说:“人家说你拿钱了。”小杜声音不算太大,但是听起来非常刺耳。所以惹得曾冠英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像受惊的眼镜蛇高高的扬着脖颈,用夹着烟卷的那只手,指着小杜说:“我拿钱了!拿谁钱了?你给我找出来!别看你纪委的,纪委的更要讲究证据,你咋唬谁呢你1
被曾冠英这么一质问,小杜咔吧咔吧眼睛居然没说出下文。见曾冠英反应如此强烈,刘主任好像司空见惯似的,仍然是那么不紧不慢的说:“我们这不正在调查吗,有这事你就说有,没有我们也不会硬往你身上安,对吧?”
让刘主任这么一说,曾冠英的情绪稍微平和了一些。见曾冠英平静下来,刘主任对小杜说:“给曾处长倒杯水。”
小杜拿水杯去接了杯桶装水放到曾冠英面前。刘主任拧动着手里的笔帽,说:“曾处长,确实有人反映你在办理奶娘乳业这个案子过程中收过钱。我希望你好好想想是不是有这回事。”
曾冠英喝了口水,看了小杜一眼说:“办案过程中确实有人送过钱,但是是谁送的我不知道,可是我没收埃”
刘主任朝前指了指放在曾冠英面前的纸杯说:“没事,你先喝口水,别着急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曾冠英转动着他面前的纸杯,声调平缓的说道:“是有人把一个牛皮纸袋子放在咱家门口了,那天我跟咱家那位下班回来,听见有人按门铃便去开门,打开门没看见人影,就看见一个牛皮纸袋子就拿进屋来了。打开一看是一袋子钱,就赶紧又给放回去了。我俩是希望那个人把它拿回去。等了半天也没人来拿,后来楼上的林老师下班回来,看见咱家门口这个牛皮纸袋子,以为是咱家落下的,就捡起来按咱家的门铃。我说不是咱家的,林老师就把那个纸袋子打开了,一看里边全是钱,就说谁这么拉忽,这么多钱丢在这了。后来我建议林老师把那个纸袋子送到小区物业去了。这你们不相信可以找林老师去证明。”
刘主任朝小杜看了一眼,示意他把曾冠英说的话记下来,嘴里说道:“我们会去的。那个林老师叫什么名字,在哪个学校?”
曾冠英即刻说道:“叫林长工,在32中学教数学。”
刘主任拿过小杜面前的记录本,看了看说:“好!咱们今天的谈话就到这,你说的情况我们会去核实。曾处长你不要有顾虑,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你们这些党培养多年的干部不犯错误,少犯错误,更别犯罪,任何时候要守住底线。我们也相信,大多数同志会经受住这考验的。”
曾冠英站起身来说:“这我明白。没事我就回去了?”
刘主任用安抚的语气说:“回去吧,别有什么负担,工作上更不能松劲儿。”
曾冠英瞥了小杜一眼说:“我又没什么事,能有什么负担,就是你们别像诈嫌疑犯似的就行。”
刘主任笑笑说:“那就好,我是怕给你造成什么思想压力。你提出的批评我们会进一步改正的。”刘主任一直把他送出党委办,站在那里看着他消失在走廊尽头。
从赵军那屋里出来,曾冠英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给他的感觉就像是背后有支枪顶在他的后脑勺上。回到他自己的办公室,发现办公桌上放着一个莫名其妙的信封。一般来讲,机关之间的信件来往的收发单位都是用计算机打印出来的,而且一律的牛皮纸材料。现在办公桌上的信封,却是白色的纸制信封,显然这不是公文而是一封私信。让曾冠英奇怪的是现在有谁还用这种书信来联系呀,微信qq手机这么普遍,所以他十分好奇。他轻轻的拿起那个信封,看了看,即没有发信地址,也没有收信地址,只十分潦草的写着他的名字。他怀着莫名的心情撕开信封,从里面掏出一张纸,上面潦草的写着,看住你的老婆孩子。曾冠英淡然一笑把那张纸轻蔑的扔到办公桌上。这样的信他以前也曾经接到过,上面都是这类的威胁语言。忽然他又觉得有哪地方不对,因为他最近处理的也就是奶娘乳业这个案子,可是这个案子尚没结案,甚至连责任人都没能确定下来,所以并没有威胁到谁,那么这封恐吓信来的就有点奇怪了。但是这封恐吓信到让他暂时忘记了刚才的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