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不知道凶手是谁。可他知道,有人想置自己于死地。在看见大理寺甲级监狱的时候,沈云更加肯定了这一点。
这是一个座落在宫虞山北侧,贴近皇城护城河东岸的一块湿地监狱。四周围墙高达十米,比起隔岸的皇城城墙也只矮了九米而已。不过内部十步一岗,十步一哨的戒备态势却比起皇城也不逊色。
大理寺,是全国的最高刑狱机构。秦时就设廷尉,审核各地疑狱重案。圣祖改制之后,大理寺归入检察院管辖,设寺卿、廷尉、判寺、少卿各一人。下设甲乙丙丁四等监狱。甲级监狱,就是关押头号重犯的地方。遇到重大案情,一般是由大理寺卿与政务院刑部尚书,检察院检察长会同审理。称,三司会审。决狱之权在刑部,但大理寺不同意时,可上报内阁,甚至单独上奏圣裁。
大理寺的甲级监狱绝对不算肮脏和污秽。甚至没有沈云想象中的阴暗龌龊。建在湿地上的这座监狱有三层,每间牢房开有拳头大小的铁窗,内部是用石板铺就,干燥整洁。牢房里还有一张单人床和便桶。简直像一个单身公寓一样。如果不是有那两个邻居的话,沈云都不会觉得有人要害自己。
每间牢房大约十平米,牢房与牢房之间用铁栏隔开。互相之间呼吸可闻。沈云被带进这个戊九号监狱时,已经是月上中天的时刻。
那些巡城司的检吏一直对自己颇为客气,但这监狱里的狱卒就没有这么好说了。他们不吭不声地抽调沈云的腰带,拔掉沈云的发簪,任由他颇长的头发散落下来,之后还强行脱去了沈云那双后脚跟镶有铁片的马靴,将披头散发,衣冠不整的沈云光着脚走进了这个不知道要度过多久的牢房。
沈云起初还大声叱问过,可那些狱卒仿佛聋了一般,丝毫不理会沈云的叱问。最后还将乌黑的手铐脚镣给他戴上。期间沈云怀里装有金币银币的钱袋掉出来过,可他们看都不看一眼,捡起来直接塞回沈云怀里。
这就很让沈云费解了。按理说狱卒会这么对待你的时候,都是想要所要贿赂才对啊,可是这些狱卒却对此无动于衷。
茫然站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只有铁窗边有一盏油灯在散发着幽幽的光线。其实每个牢房里都有这么一盏,可却只有沈云这个牢房中点亮了,其他都是漆黑一片。
单独唯一的光线让沈云隔壁的两个邻居一下就蹿到了铁栏边上,吓了沈云一大跳。
“你,你们是谁?”
灯光太暗,沈云根本看不清两边撞得铁栏哗哗作响的人到底是谁。只是觉得狱卒离开之后,整个楼层的牢房似乎都像活过来一般,????的活动声简直像极了老鼠窝。
“嘿嘿嘿,看来这次进来的还是个贵族呢!”
右边的邻居发出一声怪异的桀笑声,跟宫三的声音有的一拼。不过宫三的声音只是让人听着刺耳难听而已,这位的声音却让人听的毛骨悚然,让沈云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恐惧感。
“石老三,你两只眼珠都让活阎罗掏出来下酒了,又是怎么看出这细皮嫩肉的小子是贵族?”对面发出个如老鼠磨牙般的难听声音。趴在铁栏上望着这边的两只眼睛倒是雪亮,在漆黑的空间里散发着一股寒气。
那叫石老三的人桀笑道:“嘿嘿,不是贵族,屠老大怎么会出这么高的价钱呢!喂,小子,过来让你石爷爷结果了你,不要便宜了那边的昆仑奴。”
沈云被这声音吓的往后退了几步,一直退到右边的铁栏前,紧锁眉头,却是再也不肯出声了。借着微弱的光线,他终于看清了那张极力贴在铁栏前的脸。那是一张苍老到极点的脸庞,颧骨高起,干皱的皮肤就紧贴在头骨上,没有眼珠的眼窝死死地瞪着沈云这个方向,那两个可怖的伤口仿佛就出现在眼前---一言蔽之,恐怖!极端的恐怖!
“嘿嘿,石老三,看来这小子不怕你簋街毒龙呢!”刚才那个如老鼠一样的声音又幸灾乐祸地响起。
“闭嘴臭跳蚤,小心你石爷爷出去结果了你!”石老三怒道。
“哼,等你能出去再说吧,我鼓上蚤时迁虽不是什么英雄好汉,可也还轮不到你簋街石老三来结果。”
听见这个熟悉的外号,沈云不禁往那边仔细地望了一眼,那双雪亮的眼睛正好也看着他。黑暗中,沈云有种错觉,似乎那双眼睛再向他提示什么……
突然,一只粗壮有力的胳膊从右边铁栏后伸了出来,瞬间锁住了沈云的喉咙,“哐当”一声巨响,沈云的后背猛地撞向铁栏!
“呃……”
沈云从这爆炸性的力量中能够感觉到,突袭他的这个人绝对有着常人难以比拟的巨大身型,而且极其强壮。
早在石老三说什么“屠老大”时,沈云就已经在随时提防。只是他没有想到突袭会来自身后,而且身后这个偷袭者的力量也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出于本能地,沈云双手猛地扣向勒住自己脖颈的强壮手臂,同时脚尖垫起,奋力向上获得呼吸空间。但那条手臂就像一条缠住猎物的巨蟒,沈云越是挣扎,手臂的力量就愈发巨大。最后沈云都快成跳芭蕾的了,但身后那人的手臂力量依旧强劲!
“妈的,昆仑奴,老子不是警告过你这单活让我来接吗?**的找死!”石老三开始咆哮,桀桀刺耳的声音远远传递开去。
那边时迁则发出一声叹息,但随后也兴奋地跳脚道:“哈哈,石老三你忘了昆仑奴根本听不见你在说什么吗,这下你可栽咯。堂堂簋街毒龙,竟然输给一个从西域过来的昆仑奴……嘿嘿,看来你想提早出去怕是不能啦!”
周围的牢房里都传来惋惜的叹气声。不过他们叹息的不是沈云即将死去,而是叹息这条人命怎么没死在自己手上---果然是一群重犯!
石老三显然很生气,转头冲时迁咆哮:“臭跳蚤少他妈说两句会死啊?!”
时迁却依旧不依不饶地道:“老子干嘛听你的?屠老大都没发话,你凭什么?!嘿嘿,你们两个一个聋一个瞎,倒也是绝配,若不是屠老大可怜你们,会有这种好事,嘁……你就等着老死在这里吧!簋街那七十八条人命,就换你在这里蹲一辈子大狱,算是便宜你了!”
那石老三干瘪的脸上突然浮起一层戾气,咬牙切齿地转过头,对着已经快要窒息的沈云喝道:“小子,不想死的话就弄出点动静出来!”
沈云已经快要窒息了,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活在冰火两重天里,整个脑袋涨热的要死,可脚底却是冰凉一片。整个人的思维都处在无意识状态,但迷迷糊糊还能听见石老三和鼓上蚤两人的对话。脑子里如过电一样想,他让我弄点动静出来做什么?对了,这里是监狱,只要有点响动,让狱卒听见自己不就有救了吗?
就在这时,鼓上蚤大声惊道:“石老三你疯啦?这是屠老大要杀的人,你敢救他!”
沈云已经无暇细听,他一咬嘴唇,全身灌力于脚尖,双手死死扣住背后那人的手臂,猛地发力,一个过头高抬腿已经踢在了后面那人的身上,凭着光脚丫的敏锐触觉,沈云发现自己踢中的竟然是背后那人的胸口---妈的,这个昆仑奴到底有多高啊?
有赖于最近不间断的锻炼,沈云这玩命一击终于起了点作用,背后的昆仑奴吃了一脚尖,发出如熊吟般的呼痛声。勒紧沈云的胳膊却只是稍稍松了松,没等沈云吸进半口气就又一次被死死勒住。
就在这时,沈云只觉眼前银光一闪,然后那条快要将他勒死的手臂就松垮下来。
沈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吸进新鲜空气,连吸了三口之后,身体才稍稍找回知觉,接着连滚带爬地蹿到窗户边的角落,再也不敢靠近左右两面铁栏。
只听石老三惋惜地叹道:“唉,最后一枚银针……”
鼓上蚤时迁却道:“是啊,最后一枚银针你却救了屠老大要杀的人……话说,石老三你的飞针刺穴本事天下无双,可你其实可以用那枚银针直接杀了那小子的,可你为什么要救他呢?啧啧,可惜,可惜……”
石老三的老脸上顿时丰富多彩起来,只是那股戾气却越发深重,过了快两分钟,石老三那桀桀的咆哮才从他胸腔里挤出来:“我操你祖宗,你个活该挨千刀的死跳蚤,为什么不他妈的早点告诉我!”
说完,还用脑袋不住懊悔地撞击铁栏,发出砰砰的响声。伴随着的只是鼓上蚤幸灾乐祸的笑声,和周边鄙夷,惋惜,嗤笑……不一而足的声响。
沈云过了很久才总算恢复了体力,他这才想起来,这牢房里这么大动静已经很久了,可外面的狱卒却一个都没有来。那石老三让自己搞点动静出来,原来是用银针刺穴的本事救自己。他光靠耳力就能将方位判断准确,这份本事果然不愧是天下无双……不过,他的脑子似乎有点不够用啊!
沈云忽然意识到,想在这个监狱里活下去,似乎,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也许等不到大理寺审理自己案子的那一天,自己已经死在这到处充满诡异色彩的地方了!
到底是谁杀了父亲?又是谁想杀自己?
沈云脑子里划过无数的念头,最后定格在两个人身上---木泗,还有那个从未谋面,但却是正室的渤海侯夫人……
似乎,自己的穿越生活变得越来越“多姿多彩”了,可是自己又还能在这种“多姿多彩”的生活中活多久呢?
沈云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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