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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镂空的屏风上遮着曼妙的轻纱,橘黄色的灯光将诊室里塑造成迷离的幻境。
屏风后,透过轻纱,清婉的身影投射在沈云眼前。
此时沈云所处的位置,正是大夫给女病人把脉的所在。从外面是无法看清里面状况的,女病人则会把手腕从屏风后的镂空处伸出来。
正在沈云打量着四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时候,妙妙忽然在屏风里道:“沈公子,我家小姐问你,可认识我们家大小姐?”
沈云怔谔一下,才稍稍欠身道:“姑娘所问可是如月?不错!在下的确认识!”
“她是你的何人?”妙妙追问。
“这……”
如果别人问,沈云大可以直言不讳地说,她是我内定的娘子。但现在问的是沈家的二小姐,这就不太好回答了。总不能直挺挺的说:“我是你姐夫,来,小姨子给爷笑一个?!”
斟酌了半晌,沈云才道:“如月知我懂我恋我,我亦怜之惜之爱之。为这样说,小姐可曾明白?”
屏风后一阵沉默,半晌才听妙妙道:“小姐,那我在门口等你……如果有什么,你就把这杯子摔在地上,我马上进来!”
说着,妙妙已经从屏风后转了出来,然后狠狠地瞪了沈云一眼,走出诊室,并随手关上了房门。
沈云一头雾水。这小妮子,又不是我让你出去的,瞪我干嘛!不过这鄢家二小姐留我下来是做什么?还有,她一般是怎么跟人沟通的?难道这个时代就有哑语了吗?不知道跟她比划“把你的心我的心串一串”她懂不懂……
沈云正在这么胡思乱想着,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却把他惊懵了。
“沈公子既然用情至深,可否救我姐姐于水火?”
声音有些沙哑,远不如鄢如月那般如黄莺清啼,但有一种夺人心魄的魅力。
鄢如玉会说话?!
不过她似乎是很久没有说过话了,所以发音显得有些干涩和发硬,但字字清晰,惊得沈云有性不住劲。
当然,更让沈云震惊的是接下来鄢如玉的一番话。
“沈公子,我与姐姐虽不是同母所生,但却自小非常敬重姐姐。这次我来帝都,是为了参加姐姐的堕宴……”
“什么?如月要堕??跟谁???”沈云一惊,声音立即大了不少。
“嘘,公子小声些。”鄢如玉在屏风后靠前了一点,清婉的身影更显清晰,只听她道:“我能语之事还请公子代我保密。至于原因我不方便透露……我来到帝都已经有些时日,可终日见姐姐以泪洗面,却不得自由。心中颇为替姐姐感到凄苦。这次还是问翠姨,才知公子才是姐姐的意中人,明日便是姐姐的堕之日,需要如何还请公子自行斟酌!”
沈云正待细问,就听屏风后传来一声清脆的杯盏破碎声。
我靠,你这姑娘也太干脆了吧?就不等人把话说完?还有,这杯子好像是我的吧……
妙妙已经第一时间冲了进来,还是瞪了沈云一眼,然后快速绕到屏风后面,低声问:“小姐?”
也不知道鄢如玉怎么跟妙妙表示的,然后就见妙妙用高八度音叫道:“少爷!”
鄢澄在外头大声应了一声,却没敢进来。
“小姐准备回府啦,少爷你叫人准备一下!”妙妙大声道。
“好。姐姐,你稍等!”言罢就听外面一阵骚动。
沈云蹙着眉头走了出去,才见鄢澄带来的那群人居然抬着一顶披着白色狐裘皮的软轿直往铱里挤,看样子是想直接抬进诊室里接人。
沈湛哪能同意,正一边让人堵在门口,一边对在门口指手画脚的鄢澄劝说着什么。
“让他们进来吧!”沈云实在没心情理会这些,让他们早点把人接走也好。说完就对詹姆斯和方誊使了个眼色,转进了铱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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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如月要堕?跟谁???”詹姆斯从椅子上跳起来,问出了和沈云刚才一模一样的问题。湛蓝色的眼珠睁的溜圆,倒是有几分罗马贵族不怒自威的风采了。
方誊在听完这个消息后却皱了皱眉头,呢喃道:“原来他还没有放弃!”
“什么没有放弃?谁没有放弃?”詹姆斯扭头问。
方誊看了一眼愁眉不展的沈云,苦笑道:“其实,在渊让被抓进大理寺的时候,鄢家就曾想与淮南侯家结亲……我也是从他那里得知两位兄长阵亡的消息!不过,我拒绝了!”
詹姆斯恍然:“哦,那个鄢准肯定是见不能与淮南侯家攀亲,所以开始跟别的家族合作……啧啧,这个鄢准不简单呐,只是不知道他挑中的女婿是哪个家族的呢?唔,比滕宇君弱的肯定不行,但要强过渊让君的也不多。到底会是谁呢?”
“是谁并不重要,”方誊道,“关键的是,渊让,你真能放得下?”
詹姆斯并不知道沈云跟鄢如月的事,所以奇道:“渊让有什么……呀,你不会是爱上她了吧?”
沈云深吸一口气:“不错。我放不下!我不会同意如月嫁给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一个人!”
方誊脸上露出微笑,詹姆斯则惊愕道:“渊让君,你想做什么?你可别乱来,这里不是渤海郡,而是你们大汉帝国的帝都!天子脚下!!律法森严的京畿重地!!!”
“难道你愿意看着如月嫁给一个毫无感情的人吗?”沈云怒斥道。
没想詹姆斯却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这又有何不可?!你我皆是贵族,难道还不知道结亲是保证家族利益的最佳方式吗?若不是你之前浪荡公子的名声,所有人不看好你继承爵位,没准你现在都有好几房不认识没感情的妻妾了!渊让君,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沈云顿时无语。但仔细一想却不无道理。
在古代,不论东方还是西方,家族联姻向来都是一种增加相互信任的最好手段。没有人会去在乎真正结合的两人有没有真感情。就像自己的父亲和沈萧氏,他们又何曾有所谓的感情呢?!
在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里,爱情只是统治者编织出来愚弄百姓和娱乐自己的佐料罢了。没有一个贵族会去当真!甚至实践!因为当真要付出代价,而实践则很可能尸骨无存!
方誊是支持沈云的,但他支持的其实也并不是沈云和鄢如月的爱情,而是沈云这份重情重义、敢作敢为的性格。这跟他一开始支持沈云接受王戎的比武是一个性质。
但问题是,沈云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虽然很快掌握了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但骨子里还是现代那个热血的小愤青。他不会将所爱拱手相让,更不会为了利益而去出卖感情!
更何况,他不认为凭自己现在的身份地位还有实力,无法给鄢家更多的利益!
方誊说他无法跟周惠在一起,这已经让他有些焦头烂额,难道还要放弃鄢如月吗?
想起那张精致绝美的脸庞上日日挂着泪珠,沈云不由就会想起那首《钗头凤》,难道真要到了“山盟虽在,锦书难托”的地步再来后悔吗?
不,绝不!
方誊望着眼神愈趋炽热的沈云,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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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等会儿见了父亲,你可千万别说我去大闹渤海铱的事啊!”
回鄢府的路上,鄢澄踩着碎步,跟在软轿前,低声对坐在里面的鄢如玉道。
鄢如玉轻轻点了点头,隔着软轿的纱帘,只看见一抹侧影。
鄢澄笑嘻嘻地说:“我就知道还是亲姐姐待我好……不过姐,今天你为什么非要来这里啊?今天冬至,陛下和皇后都会出现在皇城,说热闹是肯定的,但我记得姐姐你一向不喜欢热闹啊……更可恶的是居然被沈云那小子给压着了,哼,若不是父亲严厉交代过,不许去招惹他,看我今天能便宜了他不能!不就是继承了爵位,成了渤海侯么?大汉侯爵海了去了,我鄢澄怕过谁来?!”
鄢澄还在那边嘀咕个不停,鄢如玉却眨了眨眼睛,忽然从另一边伸出手去,冲轿边的妙妙招了招手。
妙妙赶紧掀开纱帘把头伸进去,不一会儿探出头来对鄢澄道:“少爷,小姐问你,那沈云什么时候继承的爵位啊?”
鄢澄顿时露出不屑的神情,将沈慕之死、沈云被赦、扶灵还乡等等事情一一说来,不过添油加醋地贬低沈云是在所难免。
鄢如玉在轿子里听着,一语不发。但心里却莫名地升起一股愁绪。
她与鄢澄其实同岁,两人是龙凤胎,在七月初七的夜里,牛郎织女相会的那一刻出生。而她仅比鄢澄早出生一刻钟而已。
由于二人皆是正室所生,所以地位尊崇。而且鄢家只有鄢澄一个独子,所以有些骄纵。但与暴躁易怒,说话不经大脑的弟弟比起来,鄢如玉却显得非常沉稳娴静。但因自屑有软骨之症,所以极少出门走动,一直都在青州老家静养。
这次入君了参加大姐鄢如月的堕宴外,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需要去办。但看着自己弟弟那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鄢如玉只能低低叹口气。
“也不知,那沈云会有什么动作呢?说起来,还真的有些期待了!”
鄢如玉望着纱帘外依旧喧闹的人群,默默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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