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渺居九寓十八所,寓有寓娘,所有所主,十秀寓与佑忧寓在飘渺居中风头最劲。
罗娘的十秀寓,顾名思义,以飘渺居中最秀的十位美女为顶梁柱。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罗娘深谙男人心理,若是百秀、千秀,男人未必媳,可只有十秀的话,依着男人猎奇之心,必然会来看一看的。
只要进了十秀寓,还能让男人仅仅看看就走吗?
总之,罗娘自从秦楼转到飘渺居以来,还从未让一个男人进了十秀寓之后一分钱不花地离开。
当初靠着十秀寓,飘渺居就在帝都打响了名气。当时罗娘那叫一个神气啊!连飘渺居的老板都要让她三分,锦罗秀锻都要让十秀寓的姑娘们挑完了才送到其他寓所,美味珍馐更是享用不尽。十秀寓的伺候丫头走出去都比别的寓所丫头要高上一等,小胸脯总是挺的高高的。
可自从淮水阁转来一个叫佑忧的姑娘之后,这一切都改变了。
说起这个佑忧姑娘,那可有点让人惊讶。罗娘当年在秦楼是头牌,过了二十五岁之后自己赎身从秦楼出来,转入飘渺居做起寓娘,历经四载,才成就了如今的名气。可这个佑忧姑娘在淮水阁可是未梳拢就获得了头牌的名气,然后自己出钱赎身,以豆蔻年华进入飘渺居做起了寓娘。
据说她曾是某个达官贵人家的千金小姐,后不知何因家族败落,这才导致她沦落于青楼。出身于大户人家,佑忧姑娘自幼便精通琴棋书画,知书达礼,温婉可人不让良家子。在飘渺居竖起佑忧寓的大旗之后,更是为飘渺居赚了无数金钱。这艳舞便是出自她的手笔。佑忧寓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便与十秀寓并驾齐驱,成为飘渺居最受欢迎的寓所之一。
当然,能够与十秀寓光靠艳舞可是不行。罗娘是抓住了男人“猎奇”的心理,而佑忧姑娘却是把握住男人“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的心态,除了每日不辍的艳舞,在佑忧寓还分设纵花十八房,每房各有一项不外传的绝技,逗的那些男人如痴如醉。
尽管没有公开过,但罗娘与佑忧你争我夺的情况却是人尽皆知。十秀寓跟佑忧寓两者之间的争斗已经趋于白热化。
所以在听闻佑忧寓派人来唤沈云和方誊时,罗娘的脸色才会如此难看。
那声清脆的呼唤方落,罗娘已经提裾而起,拉开暖阁的梨木雕花门,斥道:“还有完没完?你家姑娘是不是要把我的客人全都拉走才甘心啊?!呀……”
罗娘最后那声带着惊讶的呼声让沈云和方誊移目望去,只见门口站着的并不是一个女孩,而是两个。
当先一个身穿月白素衣,外罩湖绿小袄,细腰上缠着一条柳绿的腰带,身上没有一丝风尘气。一头青丝没有盘起,而是如明月洒地般披散在香肩上,一看就是未出阁的姑娘家。
“罗娘,沈公子可在这么?”这姑娘会说话的眼睛扫了屋中一眼,也未等有性惊而站在当场的罗娘,轻盈地走进房来,水眸在沈云和方誊身上一转,嘴唇轻抿,似乎有些犹豫,不知道哪个才是她要找的人。
她就是佑忧无疑。
细细品鉴,还真是个韵味十足的美人儿,一头秀发梳的服服帖帖,淡淡蛾眉,浅浅红唇,发髻上插着一枝翠玉的发簪,细腻的肌肤衬着精巧端庄的五官,容颜妩媚、身姿婀娜,虽是一介风尘女子,风姿韵味却极是不凡。
“佑忧见过两位公子!”一眼没能认出谁是沈云,但她却丝毫不慌乱,盈盈裣衽行礼,眼神轻轻一转,便伸手端起桌上的茶壶,盈笑道:“罗娘这里的观蜂簇可是好茶,不知两位公子可曾品过?若是两位公子喜欢,奴家便让屠公子一并过来品茗如何?”
好个聪明的姑娘。这句话似是在询问茶的好坏,但实际上却在询问两个问题。第一个便是到底哪个是她要找的沈云,第二个则是坚持了飘渺居的原则,如果他们品了观蜂簇,她自然不能再强拉着沈云过去,反而大肚地把客人送到这里来。
既能达到目的,又不得罪罗娘,可谓一举数得。如此体贴人心的姑娘,即使这次做不成生意,下次也必会再来。
这佑忧,还真是理解男人的心思啊。
罗娘此时才尴尬地移步过来,轻轻捏住茶壶,轻笑道:“两位公子还未饮过观蜂簇,妹妹的睡莲螺也是一绝呢,不如请两位公子去品尝一番吧?!”
在外人面前,她们俩倒是显得如姐妹般亲密了。
看着她们两人,沈云忍不住笑了。
“呵呵,一杯茶而已。何必这么麻烦。所谓一事不烦二主,佑忧姑娘,我想品尝观蜂簇,还是让那位屠公子到这里来吧!”
方誊一想便明白了沈云的意思,那个邀请者他们谁都没见过。也就是说根本谈不上交情,既然如此,还不如让他来见我们,也好过突然去而显得无措。于是便道:“是啊,罗娘的观蜂簇可是大大有名,我也决定在这儿了。”
罗娘脸上喜色一闪即逝,盈笑道:“那奴家去安排,定让几位公子满意就是!”
佑忧微微低头一笑,并未阻拦。
其实,这两个玲珑剔透心的女人是知道沈云和方誊身份的,而能够宴请这两个人的人,想必也不是什么寻常人家。她们二人关起门来争斗可以,但要在这样重量级的客人面前出丑,那就实在愚蠢了。
……
罗娘给沈云他们安排的房间叫“雨花阁”,就在飘渺居二层临近水榭之地,晚些时候艳舞表演时,他们只要推开镂花窗棂便可一见。
不过,沈云和方誊却是没有心情去看的。
因为他们在这里见到了一个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的人。
“屠,屠大人!”沈云还好些,但方誊却惊讶地指着眼前这人,颇有些失态。
不错,来人正是头戴黑纱的屠天骄屠大人!
他这一袭黑衣,不见首尾的模样的确有点渗人。罗娘她们安排好一切,就退出了雨花阁,只留他们三人在房中。
当然,罗娘她们也是好奇的,可在见到那标志性的黑衣之后,她们很识趣的选择了避退。
沈云冒充羽林暗卫的事让他现在颇有些尴尬,拱拱手正要说话,那屠天骄却先道:“沈云,我只让你一人前来。”
沈云一呆,方誊却恍然,讪讪地转身准备离开。
沈云一把将方誊拉住,转身对屠天骄道:“屠大人,沈某可没答应你只身前来。”
静默,绝对的静默。
方誊是没想到沈云敢跟羽林暗卫第二镇的统制如此说话,而屠天骄,则看不清面容,不知道他到底是如何想。
半晌,只听屠天骄缓缓道:“好吧,反正此事也与方誊有关。”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裹,丢在了雨花阁的圆桌上,“这里面是你们的新身份,年前离开帝都,去哪儿都行。总之别留在这里就是。”
说完,他没等沈云和方誊作出回答便要离开。
沈云先是一怔,忽而涨红了脸,冲屠天骄冷冷道:“屠大人,在下可是大汉渤海侯!”
屠天骄脚步一顿,稍稍欠身:“是吗?那屠某还真是走眼了……不过,就算你是公爵,此事也由不得你做主。离开这里,明年开学再回来,对你们有好处!”
“你……”
方誊算是个好脾气的人,但也有些忍不住气了,他正要发作,却被沈云轻轻拉扯了一下手袖。
沈云拱手道:“谢屠大人提醒。我与渊让离开便是。只是不知大人还有什么吩咐?若是没有,我与滕宇君还想看会儿艳舞,大人若不嫌弃,可与我等一起观赏?!”
“哼。”屠天骄重重哼了一声,推开房门径自走了出去。
如此冷酷的作风,倒也少见。
不过这一次见面就这么不欢而散,而且如此匆匆,倒真是让沈云有些意外。
待他走后,方誊忍不住问道:“渊让,你为何不……”
“发火是么?”沈云带着一丝揶揄的口吻道,“发火又有何用?他是羽林暗卫第二镇统制!”
“统制又如何?莫非他能只手遮天!”方誊仍旧忿忿不平。
沈云却苦笑道:“他当然不能只手遮天,不过,你别忘了,羽林暗卫是听谁的命令。”
方誊心头一凛,低声道:“皇……”
沈云默默点了点头。却没有吭声。
方誊还是气将不过,坐在桌子前,闷声道:“难道就由得他如此轻视于我等?”
沈云呵呵一笑:“我这有一番对话,曾有人问一位智者,世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厌我、骗我,如何处治乎?”
方誊奇道:“那智者如何回答?”
沈云道:“那智者说: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
……
“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呵呵,果然是句好话!”
这是一处曼妙梳拢所在。红粉暖帐,垂幔画幕,一看就是一处女子闺房。
一身黑衣黑纱的屠天骄就坐在闺房中的锦凳上,做侧耳倾听状,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赞赏和笑意。
佑忧斜躺在牙床暖帐中,一身罗衫轻轻遮盖住大腿,上身仅着丝衣,一双白生生的秀气脚儿交叠着放在床沿,芊芊如笋,小而精致,皮肤如刚出生的小白鼠般晶莹剔透,那十趾卧蚕,望而生香,美得惊心动魄。
“人家这是在骂你呢,你还笑的这么开心。”佑忧随手从床头的折柜里取出一本线装的书册来,轻轻翻看,嘴里有意无意地说道。
遮头黑纱一抖,屠天骄的眼神转了过来,笑道:“他骂我又如何?我又不惧他!不过这句话倒真是有些意味。”
佑忧道:“渤海侯本就是一代才子,你看这《大汉诗词》里,已经有数首他的名作了。”
“呵呵,诗词一道,雕虫小技耳,只可娱人。大不了人称赞一句才思敏捷,难道还能因此将他捧到天上去?!”屠天骄无所谓地说着,站了起来,随手掀去遮头黑纱,只见一头黑黝黝的青丝如水银泻地,直垂腰际。
“不早了,安寝吧!”屠天骄吹了烛台,轻轻滚上了牙床。
佑忧一声娇笑:“你呀,每次来我这儿就知道睡,我还要照顾生意呢!”
黑暗中,就听屠天骄有些呓语的声响:“唔,那你去忙吧!”
佑忧苦笑着摇了摇头,披上纱衣,为他盖好锦被,缓缓走出了房间。
房外,丝竹之声渐响,艳舞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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