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北摇之前就把附近给摸了一遍, 所以也知道哪里有卖吃的,带着韩木头和韩斯时,很快就到了一个小吃店。
韩木头站在门口看着有些愣愣的:“这是, 国营饭店?”
好小的样子。
完全没有国营饭店的气派。
“不是,这是私人开的小饭店。不用粮票的。”苏北摇答道。
“私人开的?这,不会被抓吗?”韩木头震惊。
苏北摇倒是没嘲笑他, 很是心平气和:“不会的,现在都79年了, 去年就已经有文件下来,允许私人经营, 现在不仅仅是有人自己开了小饭馆, 还有乡下的农民把家里的菜挑来卖呢,都不抓了。”
韩木头目瞪口呆。
他依稀想起来,回去的那一天,苏北摇好像说起过,国家如今要发展经济了, 之前不允许私人买卖,现在都允许了。
看来这春风是先吹到了首都啊。
韩木头心里砰砰砰跳。
他觉得这会是一个非常好的机遇,但他又不知道要怎么去抓住这个机遇。
要说也开个小饭馆吧, 他不会做饭,要说卖菜吧, 又不是在老家, 他没有菜地,那他还能做什么呢?
其实他还是什么都不能做。
因为他什么都不会。
韩木头瞬间有些沮丧起来。
苏北摇可就不管他了。
刚刚从封闭落后的乡下出来,肯定是会受到城市和时代的冲击的,需要时间来消化。
“老板,还要吃的吗?”苏北摇拉着韩斯时进去。
“来啦。”饭店老板热情的跑出来招呼;“同志你们想吃点什么?”
“你们有什么?”苏北摇找了个干净的座位坐下。
饭店老板一边给他们倒茶水一边答道:“有饭有肉菜, 面食也有。”
韩斯时眼睛一亮:“我要吃肉肉,妈妈。”
苏北摇还没有答应他呢,他又改变了主意:“还是不要吃肉肉了。”
“为什么不吃肉肉?”苏北摇问。
韩斯时抿抿唇:“妈妈赚钱辛苦,不能花太多了。”
“哎呀,这么小的小娃娃也懂得心疼爸妈了?”饭店老板夸道:“这一看就是个孝顺孩子。小朋友,你放心,叔叔家的饭菜不贵的。”
“真的吗?”韩斯时睁着眼睛问。
“当然是真的,叔叔不会骗你的。我们家的饭菜,好吃,比国营饭店还要便宜不少呢。”饭店老板笑道。
韩斯时就期待的看向苏北摇,苏北摇问了韩木头,韩木头只说不要太抛费,反正叫他点,他也不知道该点什么,干脆就交给苏北摇。
苏北摇就点了一个红烧肉,一个猪肉粉丝炖白菜,还有一个是韭菜炒鸡蛋。
就这,韩木头都不安了。
苏北摇说:“你们刚来,第一顿总要吃好一点。”
韩木头这才没话了。
好在这时候饭店都很实在,第一碗饭是白送的,第二碗才加钱,每一碗都压得实实的,菜也是,味道不说特别好,却也过得去,量更是足足的,三个菜也够一家子吃得肚溜圆。
吃完饭之后,苏北摇就带着韩木头和韩斯时去了市中心的百货大楼,买了一些生活用品,看着一张张票子飞出去,韩木头心都疼得麻木了。
要是有个论坛,他都得立马挂论坛求助:媳妇儿太败家了,怎么办?在线等,急!
在百货大楼这边买了一波还不够,苏北摇又去了隔壁的二手货市场,又买了一大堆,韩木头那点儿数学都已经算不出来苏北摇这一天到底花了多少钱了,最后他忍无可忍的,直接把韩斯时抱起来,一手拽过苏北摇把人往外拉。
“买得已经够多了,不用再买了。”出到外面,韩木头黑着个脸说道。
苏北摇看看韩木头手上拎着,背上挂着的东西,总算是给了点面子:“行吧,今天就到这里,回头缺了什么再来买。”
韩木头立马说道:“全都有了,啥都不缺了,啥都不用买了。”
苏北摇看出他心疼了,故意逗他:“是吗?那太好了,下次出来,我就可以专心买衣服了!”
韩木头一个踉跄,差点儿摔了。
苏北摇忍不住笑起来。
回到家里,把新买的东西收拾出来,苏北摇一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就说道:“我们出去吃个晚饭吧,吃完晚饭散一下步,就可以去澡堂洗个澡。”
苏北摇又改口:“还是先去澡堂洗澡吧,这个时间去人少,等晚点人就太多了。”
她还是不太习惯一大群人在澡堂里洗澡。
洗澡韩木头没有意见,不过吃饭,“在外面吃饭太贵了,还是在家里吃吧。”
苏北摇是没有意见的:“家里没有米面,做不了吧?再说了,你会做饭吗?”
韩木头呆住。
苏北摇耸耸肩:“你想在家里吃我是没有意见的,但是我不会做饭,也不想学做饭,更加没有时间学做饭,所以你要是想在家里吃,你得自己学做饭。”
韩木头:……
媳妇这样娇气强势,他还能怎么办呢?
“我回来的时候看到附近好像有个菜市,我去看看有没有卖米粮蔬菜的,你跟小时先去澡堂洗澡,我回头再去。”韩木头琢磨一下说道。
“你能去?不会迷路?”苏北摇问。
“不会的,你放心。”韩木头保证。
“行吧。”苏北摇给了韩木头一百块钱:“这些钱你拿去买东西吧。”
开学后,苏北摇大概率会在食堂吃饭,但韩木头愿不愿意跟她一起去食堂吃饭,她就不知道了,不过不管他去不去吧,既然来了首都,男人手里就不能没有一点钱。
韩木头皱起眉头,只拿了十块钱:“不用这么多。”
苏北摇见状也不强求:“行吧,你没钱了再跟我说。”
她又想起什么,拿出一个本子和一支笔给韩木头:“这个给你用来记账吧。”
韩木头顿了一下,心想,她这是不放心自己吧?
苏北摇像是知道他的心思一般,解释了一句:“不是不放心你,而是养成记账的习惯对你有好处。”
多的苏北摇就不说了。
她收拾收拾衣服,就带着韩斯时去澡堂洗澡了。
母子俩洗得干干净净的,回到家里擦上雪花膏,顿时香喷喷的。
韩木头也买了东西回来,五斤面粉,一斤鸡蛋,还有一颗大白菜。
苏北摇回来之后,他就磕磕绊绊的给她们母子下了一锅疙瘩汤。
说实在的,他的手艺真不怎么样,不舍得油也不舍得盐,没滋没味的。
苏北摇当场就皱起了眉头,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
好歹她没当面说,韩斯时小孩子一个,当下就委屈的掉眼泪:“我不要吃这个,不好吃。”
韩木头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
苏北摇倒是板起脸来:“韩斯时!”
韩斯时从来都没见过妈妈这样严肃,顿时被吓住了,含着眼泪望着苏北摇可怜兮兮的。
韩木头率先不忍了:“他就是个小孩子,你别说他。”
“你闭嘴!”苏北摇呵斥了韩木头一句,而后严肃的对韩斯时:“跟你爸爸说对不起。”
韩斯时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错了,不过他知道妈妈生气了,他一抽一抽的跟韩木头道歉;“对不起,爸爸。”
“没,没关系。”韩木头心疼的给他擦眼泪:“不关你的事情,是爸爸做的太难吃了。”
“我叫你说话了吗?”苏北摇淡淡的扫过去,韩木头顿时不敢说话了,韩斯时也噤若寒蝉。
韩斯时也是吓得一动都不敢动。
苏北摇严肃的问韩斯时:“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韩斯时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说。”苏北摇道。
韩斯时茫然的看着苏北摇,好一会儿抽抽噎噎的说:“我不该嫌弃爸爸。”
“对,你不该嫌弃爸爸。”苏北摇教育韩斯时:“因为这是爸爸用心为我们准备的晚餐,我们不应该糟践他的真心。”
韩斯时明白了:“对不起,爸爸。”
“没,没关系。”韩木头说不出感觉:“其实也怪爸爸笨,没做好。”
韩斯时撑大眼睛:“那爸爸下次做好吃点。”
“嗯。”韩木头下定决心要把厨艺修炼好。
苏北摇又教育韩斯时:“不仅仅是在家里这样,到了别人家里做客也是这样,不能够随随便便批评别人家的饭菜不好,哪怕是不好吃你不喜欢,也要客客气气的,这样人家才会喜欢你,说你是个有教养的孩子。”
“嗯,我懂了。”韩斯时用力的点头。
苏北摇揉揉他的头:“吃吧,你爸爱的疙瘩汤,多吃点。”
韩斯时望着苏北摇:“妈妈,你也多吃点。”
苏北摇一噎,好吧,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不过,教育是大事,苏北摇也要以身作则。
好在她饭量不大,晚上也不需要吃那么多,吃了几口她便说吃饱了。
韩斯时眨眨眼睛,他学到了,不喜欢的时候就不吃。
他也学着妈妈的样子,吃了几口就不吃了,最后全都进了韩木头的肚子。
苏北摇给自己和韩斯时一人泡了一碗麦乳精,撑过了这一夜。
到了第二天,吃过早餐之后,苏北摇先是带着韩木头父子逛了一圈首都大,而后又去了之前苏北摇打听好的幼儿园踩点,而后便是在周围逛逛,熟悉熟悉环境。
接下来几天都是如此,很快就到了开学的日子,苏北摇报名之后就跟系里打报告,申请外宿,老师同学知道她把丈夫和孩子带过来了,都大吃一惊,有人觉得她脑子进水了,居然还把乡下的男人孩子带到城里来,也有人觉得她有情有义,还有人嘲笑她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不管怎么样,苏北摇并没有隐瞒韩木头和韩斯时的存在。
这也是对韩木头和韩斯时的尊重。
要不然他们本来就是从乡下来的,内心敏感,苏北摇再不肯在人前承认他们,心里肯定受伤。
对于韩木头和韩斯时,苏北摇也做了安排,韩木头去上夜校,韩斯时去上幼儿园,因为韩木头多是晚上上课,再加上他以前没上过学,只跟着苏北摇认识几个字,基础很差,苏北摇也不能让他去小学重头再来,于是就干脆在附近找了一个退休的老教师,每个月给点钱,白天给韩木头上课,让他把小学和初中给学了。
因为家里实在是没人做饭,除了早餐是在家里买着吃,中午和晚饭都是在食堂吃,韩斯时中午是在幼儿园吃,中午那顿,苏北摇为了方便,则是跟系里申请了另外一张饭卡,自己往里充钱,专门给韩木头使用,这样他中午就可以提前一些时间去食堂吃饭,也就不用等时间不稳定的苏北摇,更不用面对那些让他自卑的大学生,下午放学后,苏北摇或者韩木头去接韩斯时一起去食堂吃饭。
这一天,苏北摇带着韩木头和韩斯时一起到食堂吃饭,正好遇到陈教授,苏北摇忙跟他打招呼。
陈教授站定,跟苏北摇寒暄了两句之后将目光落在一旁局促不安的韩木头和韩斯时身上,问道:“这就是你的丈夫和孩子?”
陈教授早听说苏北摇把丈夫孩子接过来了,这还是第一次见面。
“是的。”苏北摇神色坦然的介绍:“这是我的孩子韩斯时,这是斯时爸爸。”
韩木头的名字太土了,苏北摇干脆就给他安个斯时爸爸的称呼,免得他觉得不自在。
“斯时?天欲斯文起,时将此道隆。(注1)”陈教授温和的跟韩木头和韩斯时打招呼:“你们好啊,来这边也有些日子了吧,怎么样,还习惯吗?”
“这是我们外语系的陈教授,我正跟着他学习呢。”苏北摇给韩木头解释,又叫韩斯时叫人:“快跟陈爷爷打招呼。”
“陈爷爷好。”韩斯时奶声奶气的叫人。
韩木头却紧张得不行,陈教授在他眼里,已经是大人物了,他结结巴巴;“陈,陈教授好。”
陈教授看出韩木头的不自在,虽然很喜欢韩斯时,倒也没有继续跟他们说话,免得韩木头不自在,只是回头看着苏北摇,心里到底是为苏北摇叹息。
苏北摇这样出类拔萃的学生,配得上人中龙凤,而不是一个畏畏缩缩的乡下人。
但这是苏北摇选择的路,谁都无法多说。
韩木头又不是真的木头,陈教授眼里的叹息和遗憾,他全都看在眼里,再看身边美丽大方,气质高贵出众的妻子,他越发的感觉到自己就像是一个小丑。
陈教授是个有教养的人,不会当面说什么,但苏北摇多少爱慕者,苏北摇在的时候也就罢了,韩木头单独去的时候,那些爱慕者故意走到他面前冷嘲热讽,叫他识相一点,自动离开苏北摇,别拖累她,像他这样的人,根本就连苏北摇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韩木头自尊心极为受伤,他也想过要不还是离婚走人吧,可看着可爱的儿子,他又舍不得,舍不得离开儿子,也舍不得以后让儿子在后爸手里吃苦。
他想努力,去匹配得上苏北摇。
只是从那以后,他再也不肯去食堂吃饭了,但也不想让苏北摇跟同学起矛盾,就说是自己想要磨练厨艺,苏北摇猜到他应该是受了委屈,可这件事她也没有办法。
她不能二十四小时保护他,更何况,她跟他之间的差距,总要让他亲眼看到,他才能认识到,继续这个婚姻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从那以后,中午一家三口各自解决,晚上则是韩木头去接韩斯时回家,苏北摇则去食堂打饭菜回家。
韩木头是真的没有什么厨艺天赋。
而苏北摇是小仙女人设,不想下厨。
就这样一家三口算是安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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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一家三口努力学习,努力融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两个彪形大汉以及抱着几个月大的婴儿的年轻女人,一脸风尘仆仆的站在了首都大门口。
“这里,就是首都大学啊!”二十多岁的彪形大汉看着首都大学的门牌,不由得感叹:“这首都大学,比起咱们县城都要气派!”
五十多岁的彪形大汉点头:“要不然怎么叫做首都大学呢?这首都的大学,还能差得了吗?”
年轻人感叹完就又兴奋:“咱们妹夫居然是这么气派的大学的学生,以后前程肯定少不了,到时候妹夫要是肯拉扯我一把,说不定我还能到首都来工作呢。”
老者也颇为心动,但更多的是理智:“这些且先不说了,先找到人再说。”
老者看了一眼年轻女人:“只怕接下来,得有一场硬仗要打,珠珠,等会儿你可千万别掉链子,这可是关系到你和孩子的后半辈子!”
年轻女人疲累的脸上掩藏不住忐忑和兴奋,闻言忙点头:“阿爹阿哥放心,俺晓得滴。绝对不会拖您们的后腿。不过,轩哥考上这么好的大学也不容易,咱们闹归闹,可不能太过了,把轩哥的前程给闹没了。”
年轻人说:“这你就放心吧,俺们这是来结亲的,又不是来结仇的!”
三人说定,一起走进了校园,被门卫拦住,老者忙掏出一支烟来:“老大哥,麻烦您行行好,放俺们进去吧,俺们这是来找女婿的,俺女婿是这所学校的学生。”
门卫闻言看了一眼年轻女人和她怀里的孩子,顿时明了了:这肯定是哪个学生下放做知青的时候娶的老婆生的孩子,怕是打着主意要抛妻弃子,却被人家找上门来了。
“就算你女婿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你们要进校园,也得按照规矩来。”门卫拿出本子来进行登记:“你们叫什么名字,找的是谁?”
老者忙说道:“俺叫刘青山,这是俺儿子刘建国,俺女儿刘珠珠,俺女婿叫易子轩,是中文系的大才子。”
“易子轩是你女婿?”易子轩可是大名人,门卫哪能不认识?
可门卫却也知道,去年十一月,易子轩就因为对外语系的苏北摇同学动了不该有的心思,被苏北摇同学打了一巴掌,后来虽然苏北摇同学愿意息事宁人,可这位易大才子却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竟然威胁恐吓苏北摇同学,幸亏有路过的男同学救了苏北摇同学,要不然苏北摇同学不知道得吃多大的亏,也没人能揭穿易子轩虚伪的真面目。
可惜这个世界上啊,总有一些人是眼盲心瞎的,明明都有目击证人,证明是易子轩先行不轨,偏偏只要易子轩几句话,她们就能无视这一切,坚定不移的相信易子轩。
这不,这学期才开学没一个月呢,就听说易子轩跟一个历史系的女生谈上了对象了。
“老哥也认识俺女婿?”刘青山见门卫如此表情,目光一闪,忙笑着问道。
门卫一脸的一言难尽,“当然认识。”
就在昨儿,门卫还亲眼看到易子轩和那位历史系女生有说有笑的并肩走出校园呢。
这是有事啊!
刘青山是个人精,要不然也当不是村干部了。
他立马想要套话,只可惜门卫不吃他这一套,给他登记完就给他指了条路:“往那一直走……就是中文系了。今天中文系有课,你们去那边等着,应该能等到人。”
说完门卫便不搭理他们了。
虽然刘珠珠很可怜,但易子轩到底也是他们学校的大学生,还是有名的才子,有些话不该是他们说的,他们还是别往里凑了。
刘青山见状也不勉强,谢过门卫之后就带着刘建国和刘珠珠三人带着孩子去中文系。
也是来得巧。
他们刚刚走到中文系门口,就听到打铃下课,没多一会,就陆陆续续的有学生抱着课本往外走。
毕竟这已经是最后一节课了,大家都饿了,想赶紧的去食堂吃个饭。
刘青山见状忙上前打听:“哎,同学,跟你打听个人啊,易子轩,你知不知道他在哪儿啊?”
“易子轩?”也是巧了,被问的人正好跟易子轩不对付,闻言回头一看刘青山父子三人,外加一个婴儿,当即雷达一开,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只还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自己所想的那般,便扬声问道:“你找易子轩同学啊?请问你们是他什么人啊?”
被他这么大声一嚷,周围学生都齐刷刷的看过来,落在刘家父子三人身上,刘珠珠满脸通红,低头抱着孩子躲在刘青山身后,刘青山和刘建国倒是落落大方。
刘建国大大咧咧的说:“易子轩是我妹夫,这不,打从前年他说家里有事儿回了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我妹妹在家里辛辛苦苦的给他生了儿子,本来以为他是要跟那抛妻弃子的陈世美一样,跑得无影无踪啦,没想到原来他当初不联系我们是不得已,因为他家里人坚决反对他跟我们家珠珠的婚事,他只得努力考上大学,好为我们家珠珠争取,这不,年前他就给我们家珠珠寄了信,让我家珠珠带着孩子来学校找他,准备领证,把婚给结啦。”
刘建国说着还把年前刘珠珠收到的信给拿出来给大家看。
大家伙一看,字迹是易子轩的自己,邮局也是他们学校附近的邮局,这应该是易子轩给刘珠珠写的信,吧?
都知道易子轩新谈了一个历史系的对象的同学们面面相觑,脑子有些懵逼。
易子轩的对头露出大大的惊讶:“不可能吧?我们易子轩同学可从来都没有说过他在乡下有了老婆还有了孩子,他之前还给我们介绍说,他跟历史系的周珍珍同学正在谈对象呢,如果这是真的,那他这不是,玩弄周珍珍同学感情?这不能够啊!”
“什么?”刘建国闻言牛眼一瞪:“这不可能。这封信我们年前才收到的,里面易子轩字字句句都是写着他对我妹妹和孩子的用心,怎么可能跟别的女人谈对象?肯定是你在胡说?要不然就是那些不要脸的女人缠上她的,我妹夫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不知检点的事情来的。那可是耍流氓,我们要是把他告到公安局,他就得吃枪子儿!”
在场所有人都给镇住了。
流氓罪啊,在这年头,也还是量刑很重的罪行呢。
真被告成功了,易子轩不死也要脱层皮。
当即没人敢再随便搅和这件事了。
还有跟易子轩关系好的,赶紧跑回去找易子轩过来。
不能让刘家人继续在这里乱说了,要是把事情闹大了,可就难办了。
易子轩的对头也皱起眉头:“易子轩跟周珍珍谈对象,是众所周知的,可是大叔你们又说易子轩是你们的女婿,跟这位女同志是夫妻关系,还有孩子,那这件事可就不是小事儿了,我们不知道情况,也不好多说什么,不如这样,大叔你们去找系里的领导,把事情说清楚,也免得生出什么误会来。”
刘青山有决断:“那就麻烦这位同学带我们去找你们的系领导了。”
这会儿易子轩早就已经得到消息赶了出来,只他本来是不想这个时候出头,怕被刘家人缠上,到时候造成不好的影响,便想着让人帮忙先把刘家人哄出去,没想到李腾那个瘪三竟然这么坏,因着刘家人去找系领导,这事情要是到了系领导跟前,那他可就要彻彻底底的打上不负责任的标签了,对于他以后想要留校或者去好单位的计划可是有很大的妨碍,易子轩不得不走出来。
“刘队长——”
易子轩话才刚打了个招呼,迎面就被刘建国揍了一拳:“妈的易子轩你这个王八蛋,孬种,当初骗了我妹妹,自己却一跑了之,害得我妹妹吃了那么多的苦头,差点儿就活不下去要跳河自杀,你倒是好,背着我妹妹在学校里瞎搞女人,你对得起我妹妹吗?我打死你这个陈世美!”
刘建国说着又揍了易子轩几拳,疼得易子轩脸色都变了,冷汗直冒。
刘珠珠见了大为不忍,上前含泪说道:“哥,你别打了,你别打了!”
她怀里的孩子受到了惊吓,哇哇大哭起来。
刘珠珠想到这一年受到的委屈和痛苦,也忍不住抱着孩子呜呜的哭起来。
她本身就风尘仆仆的,形容十分憔悴,这一哭,顿时就有不少人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对她倒是对了几分同情,对易子轩更多了几分谴责和唾弃。
易子轩躺在地上只想骂娘。
这门口的动静,很快就惊动了系里的领导,最后是系主任亲自出门,将刘家人和易子轩一起带到办公室里去处理这件事。
到了办公室,易子轩本来是想恶人先告状,反告刘建国打人的,没想到进了办公室,刘青山却是一改之前的蛮横,上前一把拉住易子轩的手,关切的说:“女婿啊,你没事吧?身上疼不疼?要不要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说完也不等易子轩反应过来,在系主任等领导的目瞪口呆之下回头给了刘建国一巴掌:“你这混账,女婿虽然在信里说了,让我们见面先揍他一顿,这样也好给易家人一个交代,可我们之前不是已经说好了,就是假装打几下,不能真打的吗?你,你简直是要气死我!混账玩意,还不赶紧跟你妹夫道歉。”
刘建国梗着脖子说:“他虽然有苦衷,可是珠珠这一年来为了他吃了那么多苦头,却也是真真切切的,我揍他几下怎么了?我是他大舅哥,他以后要是敢欺负珠珠和外甥,我照样敢揍他!”
“你,你这个混账。”刘青山痛心疾首的骂了刘建国一句,而后回头对易子轩说:“女婿啊,你哥虽然打你重了点,但你这一年没有音讯,我们都以为你要始乱终弃了呢,这心里可不就憋着火吗?你哥是冲动了一些,但他这气发过就好了,都是一家人,你可不能因为这样就恨了他。”
易子轩要疯:不是,他什么时候是刘家的女婿了?
他什么时候写信回去了?
谁能告诉他眼前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别说易子轩了,就是系主任等人都懵逼:“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刘青山忙弯着腰陪笑着上前:“今天让各位领导受惊了,是我们的不是,我们给你们赔礼道歉啦。”
赔礼道歉之后,刘青山才将之前拿出来给人看的信拿出来:“不敢瞒各位领导,其实刚刚在外面发生的事情,都是我们跟女婿故意演的一场戏,没有办法啊,女婿家里人到现在都还不肯接受我家珠珠母子,女婿为了让珠珠母子有个好归宿,也是费尽心思啦。”
易子轩懵:什么鬼?谁跟你们演戏?
易子轩急了:“我没有,我不是,我跟他们没关系!”
刘青山回头脸一沉:“女婿,之前是为了做场戏给你父母看,逼你父母答应你跟珠珠的婚事也就罢了,现在到了学校领导面前,你却还一门心思的想跟我们撇清关系,你到底是想干嘛?难不成你被父母逼着跟那个什么周珍珍谈对象,真谈出感情,想要移情别恋了?要是这样的话,你可就别怪俺刘青山,要大义灭亲了,到公安局告你耍流氓了!”
易子轩被这一套一套的给打蒙了,只得辩解:“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在说些什么,但是我要告诉你,刘队长,我跟你们家刘珠珠没有任何关系,你休想往我身上泼脏水!”
“没有任何关系?”刘建国猛地一把薅住了易子轩的头发,把他拖到刘珠珠面前,“没有任何关系你来告诉我,这孩子是打哪来的?”
刘珠珠痛苦的看着易子轩:“子轩哥哥,你忘记了你跟我说过的承诺了吗?你说过,我是你最心爱的女人,你就算是辜负了全世界,都不会辜负我,你会回来娶我的,你忘记了吗?”
易子轩被迫着对着刘珠珠话里的孩子,孩子才几个月大,小小的跟只猫儿似的,一双眼睛黑溜溜的含着泪花,像是一下子冲到易子轩的灵魂一般,叫他不由得心头一颤,哪里还敢看孩子,连连向后退,可惜刘建国揪得他牢牢的,他退无可退。
“刘建国,你给我放手!”易子轩疼得脸都变了:“救命啊!”
“放手!”系领导也不能眼睁睁自家学生被人欺负。
领导一上场,刘建国就将人给扔了,恶狠狠的跟易子轩说:“易子轩,当初你骗了我妹妹,害得她未婚生子,你之前写信回来,我们还以为是我们当初误会你了,没想到你竟然耍我们!好,好,好!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们不义。你没跟我妹妹结婚,却害得我妹妹怀孕生子,你就是强女干,你就是耍流氓!我们这就去派出所告你,这孩子就是最好的证据!”
刘建国说着一把拉过刘珠珠,“珠珠,我们走!”
易子轩吓得脸都变了:“刘建国,我跟刘珠珠之间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任何关系,你别想随便找个孩子来讹我!”
刘珠珠撑大眼睛:“子轩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的身子,除了给你,可从来都没有给过别人,当初要不是你说你会跟我结婚,我也不会——”
刘建国冷哼一声:“跟他这样的无耻小人有什么好说的?我们直接去公安局报案就是了,到时候看他一个臭流氓,还能不能在这大学里读书,看他一个臭流氓要不要吃枪子!”
刘珠珠看着易子轩打死都不肯承认,心里冷了一大截,无力的跟着刘建国走,眼泪哗啦啦的流,那副情深伤情,简直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刘建国冷笑着冲易子轩说:“易子轩,你不就是打量着我们没有证据证明这孩子是你的吗?你要是这么想,你就打错主意了。我们来之前,就已经打听过了,现在有一门叫做dna技术,是可以检测出两个人之间是否有亲子关系的。这一次我们来,把全家家产都给带上了,到时候我们就算是花光了所有的家产,也一定要把这个亲子鉴定做出来,等亲子鉴定做出来,就是你吃枪子的日期!”
不要说易子轩了,就是系领导们都惊讶了。
万万没想到刘家人竟然还懂得这个!
系领导看着易子轩不相信的神色,心里失望至极,却还是说道:“国外的确是有这么一门技术,亲子鉴定百分之百准确率,我们国内虽然还没有普及开来,但也的确已经引进了这一门技术。”
易子轩这才脸色大变。
可他才刚刚否认了他跟刘珠珠以及那婴儿的关系,现在就叫他低头认错,他又放不下脸面,更加不要说,还是在系领导们面前,他更是有一种社死的感觉。
“同志,不要生气,生气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这种苦活累活当然是得卑微的指导员去做,指导员好说歹说,才将刘建国给劝住了。
这时候刘青山才假惺惺的站出来瞪刘建国一眼:“你这混账东西,这可是你妹夫,啥枪子不枪子的,净会胡说八道。”
又跟系领导赔笑:“让领导们笑话了,可这事儿,还真怪不得俺们,您看看这封信,您们就明白了,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啊!”
系领导这才看了刘青山递过来的信。
才读了没几句,系领导就忍不住脸色微妙的看了看易子轩,易子轩感觉不对:“我没有给他们写过任何书信。”
系领导看完之后,挑了挑眉:“你确定没有?”
“我要是没看错的话,这信里的笔迹,可是你的!”系领导递给其他领导:“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看错了,你们几位看看,这是不是易子轩同学的笔迹。”
几个领导看完信,一个个都神色莫名的看向易子轩,没说信里的内容,却说了同一句话:“这的确是易子轩同学的笔迹!”
“这不可能!”易子轩抢过信一看,那手字迹,跟他的一模一样,就连书写习惯都一模一样!
可里面的内容,却是如此的陌生又叫他难堪。
这信里情深意切的写了易子轩对刘珠珠“深挚”的感情,又说了自己的困难,但最后又清楚的表达了他愿意娶刘珠珠,为她负责的决心。
后面甚至还有几页纸,是他为了让父母退步,而教导刘家人怎么闹事怎么逼迫他家人让步的计划,详细的不行。
易子轩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被人阴了。
他睚眦目裂,“这不是我写的!”
他想撕掉这封信,可惜刘青山早就防着他了,飞快的将信抢了回来,易子轩发疯的想要把信抢走,最后也不能。
事已至此,聪明的人心里都明白,易子轩这是被人阴了,但他当初欺骗了善良无辜的少女刘珠珠却也是真的,对方为他生了孩子也是真的。
如果刘家人一辈子都不知道易子轩的消息,也许他们就算是想要为刘珠珠讨回一个公道都没有办法,可现在,有人将□□递到了他们脚下,他们怎么可能放过?
所以现在摆在易子轩面前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承认这封信是他亲手所写,今日所作所为都是他为了逼迫家里父母和刘家合伙演的戏,到时候求一下系里的领导,肯定能将这件事压下去,他前途无碍,刘珠珠也得偿所愿的嫁给他,成为首都人。
二是他不服气跟刘家人刚到底,最后刘家人就会流氓罪控告他,只要刘家人坚持做dna亲子鉴定,刘珠珠作证当初是被易子轩强女干的,那易子轩的罪名十有八·九是要被定下,吃颗枪米子重新投胎做人!
易子轩怎么肯娶刘珠珠?这一次娶刘珠珠,刘珠珠就得留在京城易家了,他依旧算是有办法解决掉她,他也是个二婚头了,别想再娶大官的女儿,比如周珍珍,也别想娶女大学生——他的名声都臭了,没那个大学生愿意嫁给他了,就算愿意嫁给他的,也肯定不是合他心意的。
可他更加不想死。
易子轩犹如一头困兽。
这种事情,当然是不能瞒着易家父母了,系领导亲自挂了电话到易家父母的单位,让两人前来,易家父母得知真相也是恨得心头滴血。
要知道,易子轩可是他们家唯一考上大学,还是首都大学的儿子啊!
只要儿子顺顺利利的毕业,将来肯定能去好单位,肯定能有个好前程,现在可好了,闹了这么一桩事出来,易子轩的前程被毁了一半。
恨极他们也没有丧失理智,他们找刘家人谈,愿意赔给他们大笔钱,只要他们对外说是认错了人,否认刘珠珠跟易子轩的关系,恢复易子轩的名誉,但是刘珠珠一辈子的执念就是嫁给易子轩,而对于刘家人来说,有一个首都大学生的女婿,可比几百块钱值钱多了,因此他们严词拒绝了易家人的建议。
只给两条选择,一个是娶刘珠珠,一个就是去死。
最后没有办法,易家父母不得不忍着怒火,同意让刘珠珠嫁到易家来。
易妈妈咬着牙,心里想着等人进了门,她要磋磨死这个媳妇。
结果没想到刘家人更精明,直接跟她要一千块钱彩礼,又要一千块钱分家费!
刘珠珠嫁过去之后,就立即从易家分出来,到时候他们自己在外面租房住,不跟易家父母住在一起。
易家父母跳脚,凭什么啊?
刘家人也有恃无恐:你不答应,那就掰!我大不了倾家荡产,你可是要死人的,谁怕谁?
本来就是嘛,这门婚事你们答应得这么不情愿,我怎么知道我姑娘嫁进去之后,会不会受你们欺负啊?既然这样,那他们做父亲做兄长的,当然要为女儿要为妹妹着想,把这些难处都给处置了。
刘青山还表示了,这两千块钱,他们父子除了拿两百块钱应得的,其余的全部留给小两口,他们一分不要,到时候就让刘珠珠在首都大学附近租个院子,一边照顾孩子,一边照顾易子轩,这样易子轩就可以回家吃饭睡觉,不用吃食堂那么可怜了!
易子轩更是崩溃,这刘珠珠竟然还想住到学校附近,天天到学校晃荡,就怕他不够丢脸吗?
可刘家人很锤,咬死了这条件不应,事情又闹得有点大了,必须得尽快解决,要不然学校那边就真的要给易子轩记大过了,这可是要记入档案的,一旦档案里有了这一笔,易子轩以后前程都毁了。
没办法,易家父母只得答应。
钱给了,易子轩也拿着户口本跟刘珠珠把结婚证给拿了,刘家人瞬间就变了个样子,口口声声亲家贤婿,叫易家人心口一口血梗在哪里,吐不出去,咽不下去。
领证之后刘家人也没马上就走,先给刘珠珠在首都大附近租了一个小院子,而后刘青山有事先走,刘建国留了下来,美其名曰,怕妹妹外甥一个人初到首都,人生地不熟,住得不习惯,被人欺负,他陪一些日子。
实际上却是刘家父子看到了首都和家乡完全不一样的风貌,精明如他们敏锐的感觉到了时代的变化,而眼前就是他们一生中,最为重要的一个机会,于是父子商量过后,刘建国留下来看情况,能赚到钱是最好的,不能也没有关系,正好坐镇家中,给刘珠珠护驾保航,要是能找到一条路,说不定以后刘家就真的发了。
易子轩对此,除了心里骂娘,还能怎么办?
他就连住在宿舍都不行,因为刘建国每天都会带着刘珠珠和外甥来接他!
他真的成了风云人物,首都大谁人不识情深意切易子轩?
易子轩?他已社死!
苏北摇吃完整个瓜,心满意足!
挥一挥衣袖,深藏功与名,不带走一片云彩!
作者有话要说: 天欲斯文起,时将此道隆。摘自宋·李处权的《大人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