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赵蕊姬先去了衡芜院看望母亲和胞弟。赵耀宗本在歇响,听得母亲与人说话,咕噜翻身,瞧见是姐姐来了,哒哒爬起身往姐姐身侧蹬步,摇摇晃晃像个小鸭子。赵蕊姬伸手抱住弟弟,姐弟俩好一阵腻歪。
见日头渐起,赵蕊姬放开弟弟,与母亲告辞。赵耀宗拽她的手,小嘴一撇,似有金疙瘩呼之欲出,死活不肯放姐姐离开。赵蕊姬无奈,只得同母亲请示,带弟弟去蔷薇园玩一会儿。
“苏公子喜静,宗哥儿过去,不会打扰到他吧!”刘氏有些忧心忡忡。
“我会看着弟弟,不让他去扰到苏清辞的,母亲放心。”赵蕊姬低头闻着弟弟身上的奶香,毫不在意道。
刘氏见她说的笃定,便挥手同意了。
一路与青杏交替抱着弟弟,赵蕊姬依旧累的气喘吁吁,临近蔷薇园时,主仆俩人实在无力,赵蕊姬同弟弟商量,放他自己走一段。宗哥儿虽不舍姐姐怀抱,但见姐姐说话都气息不稳,便乖巧地点头。
赵蕊姬就一手牵着弟弟,缓缓朝蔷薇园去,青杏则在后头护着。转过回廊,蔷薇园的院子近在眼前,赵蕊姬长嘘一口气,复见得赵蕊芯领着丫鬟从侧面而来,似有要堵她之意。
“哟!宗哥儿长这般大了,来,姐姐抱抱”赵蕊芯及至跟前,未与赵蕊姬招呼,蹲了身子与宗哥儿话谈,还伸手欲摸宗哥儿脑门,被小人儿噘嘴扭开了。
宗哥儿此般不给面子,赵蕊芯却丝毫不生气,也不待赵蕊姬同意,双手伸了过去,把宗哥儿抱起身。宗哥儿感知姐姐不喜堂姐,身子傲娇地扭动着,短腿几次蹬到赵蕊芯腰腹,引得她站立不稳、东倒西歪。
赵蕊姬担忧她将弟弟带摔了,伸手抱回了弟弟,冷冷看着赵蕊芯耍花样,“你找我何事?”
赵蕊芯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苏清辞又不许她去蔷薇园,她此刻来这院门口,无非就是为了堵自己。赵蕊姬看着这个浑身都是戏的堂妹,额角隐隐作痛。
“堂姐,这还没进蔷薇园呢,谁说我是来找你的,我是来寻苏公子的。祖母也允了我同苏公子学习,在学堂未建之前,我每日下午同堂姐一道在蔷薇园识字。”赵蕊芯扬头,梗着脖子得意道。
祖母同意赵蕊芯随苏清辞学习?祖母明知她接近苏公子是为何,也清楚苏清辞讨厌对他意图不轨的赵蕊芯,怎就同意了她的请求。赵蕊姬百思不得其解,盯着赵蕊芯的脸,似要辨别她的话是真是假。
赵蕊芯却没给她这个机会,得意一笑,转身就往蔷薇园去。赵蕊姬还愣在原地,直至被弟弟扯了扯手臂,才回过神来。
“姐姐,堂姐方才掐我,痛。”宗哥儿附在姐姐耳边悄声说,语气满是委屈,说着还手指了指腰间,深潭似的圆眼隐了一层水雾,瞧着十分可怜。
赵蕊姬怒,弟弟不喜赵蕊芯抱,她抱了也就算了,竟还敢掐孩子,赵蕊姬决定不能就这么算了。招手挥过青杏,赵蕊姬细细叮嘱一番,待青杏离去后,她盯着前头扭着粗桶般腰身的堂妹,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弟弟是她赵蕊姬千辛万苦护着母亲生下来的,旁人若敢欺负,就别怪她这个姐姐不留情面。
蔷薇园内,苏清辞面无表情地看着立在下首的赵蕊芯,冷声给俩姐妹布置了任务,吩咐她们无特殊问题后自行练习,随即找了个远离她们的位置坐下温书。
他早间还想着今日教赵蕊姬诗经,午间老夫人身边的丫鬟来说项,为了大小姐的闺誉,赵府安排了二小姐前来一起学习。他本欲拒绝,但那丫鬟说,若二小姐不来,大小姐日后便也不能再来了。无奈,苏清辞只得同意,只是这诗经,他却不想再教了。
赵蕊姬低头哄好弟弟,远远瞧见他神色不虞的神情,又扫眼一侧喜滋滋的堂妹,心下了然,这人,怕是生气了罢。觑着丫鬟放在桌头的食盒,赵蕊姬附在弟弟耳边,望苏清辞的方向指了指,宗哥儿心领神会,自食盒里挑了块梅花饼,哒哒蹬着腿往他奔去。
“哥哥,这个给你吃,好吃,娘做的。”小人儿会的词不多,话说的断断续续,倒是别有一番可爱娇憨意味。嫩白的小手将饼拽的紧紧,眼看着要碎裂,递在苏清辞跟前。
苏清辞早已抬了头,他虽在温书,余光却注意着赵蕊姬这头的动静,宗哥儿一起身,他便身子紧绷了起来,此刻见小人儿将饼递给自己,欣喜之余却并不惊讶。绽出一抹极少见的笑颜,苏清辞缓了声线道谢,抬手接过梅花饼,借机悄悄看了眼赵蕊姬,见她温温袅袅坐在那,嘴角的笑如清泉。苏清辞倾过身子,悄声对宗哥儿说了句话,随后坐正身,悠闲吃饼。
丝丝梅甜在舌尖蔓延开来,清香溢满口鼻,甜而不腻,隐隐还有梅蕊的涩意在其中,谈不上顶好吃,胜在精巧不掺杂味,引人口舌生津。一块梅花饼下肚,苏清辞有些意犹未尽,连手中的碎屑都被他倒入了口中。
赵蕊姬收到弟弟转述的话,往苏清辞方向翻了个白眼,盖了盖子继续写字。
一旁的赵蕊芯看着两人眉来眼去的模样,心中愈发嫉恨,若不是祖母偏心,赵蕊姬哪有机会与苏公子每日相处,关系变得这般亲近。她更想不通,赵蕊姬一副竹竿子身材,怎就被苏公子看上了,定是赵蕊姬行魅惑之事,引得苏公子对她另眼相看。赵蕊芯越想越气,双手紧拽,恨恨瞪了眼赵蕊姬,见得苏清辞打眼瞧来,即刻便垂了头,将眼底的不甘藏了起来。
——
次日一早,赵蕊姬坐在妆镜前挽发,红袖在一旁铺床,笑嘻嘻同她说着府中的趣事。
“小姐,我今早在厨房听见两个小丫头在嘀咕,二小姐昨儿自蔷薇园回去的路上,踩着东西滑到树,也不知谁在那树上挂桶臭烘烘的脏水,被淋了个正着。听说昨晚厨房的热水烧到半夜,那厨娘和丫鬟一早都萎恹恹的,跟个霜打茄子似的,耷眉怂脸。”
“我看二小姐这回是活该,整日里没事就跑各府小姐那散播咱们小姐的流言,还暗戳戳指大老爷教女无方,这回也叫她尝尝被泼脏水的滋味。”
红袖还在吐槽,赵蕊姬与青杏则对视一眼,眉眼弯弯。其实赵蕊姬只嘱咐青杏在赵蕊芯回房的必经之路上撒了些果皮等物,想让她摔一跤吃个痛,这脏水还真不是她们放的。只是对方这一手,倒是甚得赵蕊姬的心,只是何人会好心帮她,且还是这种女儿间的小打小闹。思索半响未果,赵蕊姬索性不去想,只要对方是友非敌,自己何须在意她的用意。
收拾利索,赵蕊姬掐着时间赶去寿康堂,却见得赵蕊芯正坐在堂中喝茶。给祖母见完礼,赵蕊姬擒着疑问往书桌走,老夫人开口留人。
“姬姐儿,不忙,你先坐下,祖母有话问你。”
赵蕊姬只得收住脚步,在赵蕊芯对面坐了下来。赵蕊芯一来,祖母就有话对她说,此事定然是与赵蕊芯有关,难不成是昨晚的事留了破绽被祖母发现了?
“日后,芯姐儿随你一块在寿康堂学医,你早她入门,又是长姐,日后就由你来指点芯姐儿”老夫人掀盖喝茶,仿佛在说着寻常事。
赵蕊姬虽百思不得其解,祖母为何会同意收赵蕊芯习医,以堂妹那种一时兴起的性子,哪里耐得住寂苦,但祖母已然同意,她也无法拒绝,只得点头应声。
“好了,你们去后头待着吧。”老夫人摆手。
“祖母,昨夜之事,您还没给孙女做主呢!”赵蕊芯见赵蕊姬起身,着急呼出声。
“做何主?无凭无据之事,我如何为你做主。”老夫人睨她,忽地提高了声音。
“可是,可是那路上莫名出现果皮,还是在孙女必经之路上。这府中与孙女不和的也就只有堂姐了,不是她还能是谁”赵蕊芯解释,因着激动,拉扯摔痛之处,引得她一面吸气一面惊呼。
“你也知自己与姬姐儿不睦,便少去寻你堂姐生事。那果皮之事虽蹊跷,但丫头小厮们偷懒掉落也不是没可能,若你无证据证明此事是姬姐儿所为,就别提什么做主。下去”老夫人不耐,直接训斥道。
赵蕊芯被祖母这一声训懵了,捂着脸哭哭啼啼跑向屏风后头,一旁的翠喜早已布置好另一套桌椅,距离赵蕊姬不过几尺远。
赵蕊姬跟着转过屏风,见赵蕊芯趴在桌上抽噎,撇嘴冷笑,祖母最讨厌因一点小事就哭哭啼啼,想必能同意她来寿康堂,许是二婶母杨氏在后头说了什么,祖母无奈才答应的。无妨,只要她不主动挑事,自己就当她是空气,忽视即可。
伸手自桌上抽了本书,赵蕊姬自顾自地看起来,丝毫不受身侧的哽咽声所影响。
一旁的赵蕊芯见半响都未有人来宽慰她,只得抽着身子抬头,四顾打量。
一本厚医书被扔到了桌上,赵蕊姬朝身侧的堂妹冷声道,“既要学医,就先看这本吧!有不懂先记下来,午间一起问。”
赵蕊芯伸手掂医书,沉甸甸的重量压得她心头打鼓。若不是看赵蕊姬借学医接近苏公子,她才不愿来这吃苦受累呢,听闻赵蕊姬平日里不仅要抄书,还得亲自下地种草药,想想就累。皱着苦瓜脸,赵蕊芯慢吞吞翻开书,单手撑头,龟速地一眼一字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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