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侯爷心可真大,若是我,绝不会如此轻信一句没有根据的话。”
他嗯了一声,手指轻轻的在桌上点着,道:“其实比起她这句话,我更相信的是我的直觉。”
我不做声,直觉这种东西哪里可靠,现在你的直觉是我可信,说不定下一刻就变成了我不可信。
他转过头来看向我,一双眼睛炯炯地亮着,仿佛两点碎星,对我说道:“所以,你是不是她口中的人?”
我木然的抬起头看向他,呵呵说道:“如果我说我也不确定,侯爷信不信我?”
“嗯?”
“我来此地之前做了一个梦,是有人将我从天上的一个井口里踹下来的,我所拥有的记忆,也无任何一处与你有关。”
他眉头缓缓皱起一点,道:“所以?”
“所以?所以什么。”
我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也开始怀疑我的身份了。
虽然他本来就不知道我是谁,但是他怀疑的,是我会不会如他原来想的那样,没有任何危险性。
我有吗?我当然没有,但是既然身份存疑,他对我存疑也理所当然。
不过我也无心与他解释太多了,只是低着头想着错综复杂的信息,脑子里混乱的几乎无从理清思绪。
累,真的太累了,我真的想找到一个办法,从这混乱不堪的境地里一下子挣脱出去,不用再管这么多闲事。
脑子里疏忽的产生了一个念头,
死吧,死了,就不用想办法追究前因后果,就不用再被这些事情缠身了。
我嗤嗤的笑了几声,摇了摇头,眼睛有些酸涩。
以前的我何曾有过这个念头,即使再苦再累,依旧能抓住一些小小的快乐开心很久。
可是人总是会累的,这么多事情,可能真的超出了我的承受范围了吧。
或许……死亡真的是一种没有后顾之忧解脱的方式?
我没有管旁边坐着的人,但他应该是察觉到了我的情绪变化,他站起身,走到我身后,用手覆在我肩膀上。
“你已经到了本侯府上,不是么?”
我懒得再猜来猜去,直白的问他,“什么意思。”
那只手在我肩膀上拍了拍,
“你既是…因为那种离奇的方式来到此处,想来与我,与侯府,并无多大利益冲突?”
“嗯,这点我毫无隐瞒,我只想好好活着罢了。”
“如此最好,于你于我,哪怕毫无情义可言,只做盟友,都好过站在对立面上。”
我侧头看向他,
“盟友?侯爷是对将军府还有什么想法?
他看着我的眼睛,道:“为何不能是与你做盟友呢?毕竟你的勇敢和聪慧我也见识过。”
我嗤笑一声,
“所以呢?要没有将军府,侯爷还会和我耽误这么多时间?”
“不会。”
我呵呵一笑,感觉比听到肯定的答复还令我开心,可能是这个答案足够真实。
“月明不必想的太负面,盟友强,我行事就可以少一些顾忌,是好事。”
这个说法我倒没有多排斥,只是…
“所以侯爷,是否想过把将军府拉下水?”
我是低着头的,但能感觉到他正在看着我,但没有接我的话。
我感觉自己有些无力,各方面都是如此,
“如果我有能力和机会,我会把将军府那边摘出来的,我也希望侯爷多少能顾及一些情面…尽量,不对将军府造成太大的影响。”
他良久没有出声,我也就低着头,心情持续低落着。
路上行人越来越少了,这个茶摊应该也快到了收摊的时间,基本没有人落座了。
“月明能这么想,我其实挺开心的,不过你还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他绕到我身前,弯下腰来伸手捏住我的手,想将我拉起身。
我不想起,想听他把话说完。
“所以,还有什么内情?”
他又拽了拽,示意我站起来。
“你先说,不然我不起来。”
他摇了摇头,松了手,负手站在我面前,
“一,你小看了靖远将军,他岂是任人摆布之人,
二,你又如何能确定,将军府如表面那般保持中立?”
我闻言一怔,苦笑一声,自嘲的摇了摇头。
也是,身居高位之人,又有几个是愚笨的,而将军府是否站队…我无从得知,不过温侯既然这么说了,那可能已经是有苗头了。
我拍了拍衣摆,站了起来。
“谢谢侯爷与我解释这么多,接下来呢?打道回府?”
他见我站起来了,没有再过来拉我,一个人向集市深处走去。
我快走几步跟上,与他并肩而行。
“月明可有什么爱吃的东西?”
刚才聊的东西已经默默记下,也消化了一些,可能我的心比较大,觉得这些其实没什么好纠结的。
我听他这么说,笑了一下,
“没太大讲究,肉食,大块的,吃的爽利就好。”
他点点头,我以为是要带我去吃点什么达官贵人才能知晓的深巷美食,谁知并不是。
“明日我便出发了,沧州有几道特产倒与月明口味相合,我找些方便保存携带的带回来。”
听他提起沧州,我心又是一沉,知道事情十分复杂,一时半会他也无法解释。
“嗯,谢谢侯爷。”
他轻笑一声,
“月明很聪明,与你相处很轻松,也很愉快。”
这话算什么意思?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也知道我在想什么,然后我也知道他知道我在想什么?
他应该也希望我不要多问这些吧,毕竟我也没什么能力提供帮助,除非答应他明天就让将军府绑在他的船上。
我想了想,还是用胳膊肘碰了碰他,
“无论如何,保护好自己,别出什么事,好吗?”
他收敛笑意,低声道,“好。”
“毕竟于公来说,我现在是侯府的人,侯爷是侯府的天,你自然不能出事。于私来说,我俩相处也不短时间了,就算是个猫猫狗狗也有感情了,哪怕是朋友感情,不是吗?”
他点了点头,
“话糙理不糙。
不过你是我的夫人,不是什么朋友,更不是什么猫猫狗狗。”
见了这么多大风大浪,刀架头顶我也经历过了,夫不夫人的,早已没有当初提起时那么敏感。
毕竟这具身体,还有婚事,早已成定局,纠结称呼也没什么意义。
我也笑着点头附和道,
“还是侯爷言语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