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将死,预感不假。
待段老夫人发现刘球所在,便阴寒着脸上前。
刘球向来知道段老夫人不好相处,平日里不苟言笑,可还未见过她这般恐怖模样,一双浑浊的眼灼灼如火,要将他吞噬一般。
“老夫人...埃”
段老夫人双手握拐,就那么直挺挺的砸下去,拐杖落在刘球头顶,砸得刘球头破血流,一张脸登时被血糊满。
“老夫人...饶命。”
段老夫人面若寒霜。
“来人,把这孽障给我吊起来打,莫打死就行。”
段老夫人身后的壮汉立刻上前抓起刘球,将他一整个倒吊提起,两腿捆着挂绑在树上。
一鞭子抽下去,那碰触皮肉的声音,还有刘球撕心裂肺的喊叫,叫人听的毛骨悚然。
段棋文鲜少见段老夫人发这样的火。
“祖母,可是刘管家做错了什么?”
段老夫人喘着粗气,看着面前的孙子,眼眶忍不住红了。
一想到刘球做的混账事,只觉得心肝肺处处都疼,张了嘴半天发不出声音,只好看向一旁。
“颜氏,你来说。”
众人的目光顿时落在颜昭身上。
她也不慌,抚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腕,慢慢悠悠开口。
“今日我丢了件价值不菲的宝贝,正好刘管家也在现场,我看他形迹可疑,便让人搜了他的屋子。”
这便是搜出什么了?
众人目光落在嚎叫的刘球身上,心道活该,平日里在府中飞扬跋扈,旁人拿他没办法,他倒是自作孽不可活。
可他到底跟段夫人有着远亲关系,旁人们也不敢太明目张胆的看笑话。
刘球痛的浑身抽搐,已经几乎没有了意识,只觉得自己被放在油锅上反复煎烤。
他死死咬着牙。
难怪今日颜昭和他过不去,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呢?将他捆到这朝颜院来,再暗地去搜他的屋子。
毒妇,最毒妇人心。
颜昭的声音依旧很平静,可众人的心绪却暗潮汹涌,特别是被打了一杖的段夫人,捂着脸无声哭泣,听到刘球那越来越虚弱的嚎叫,生怕波及到自己。
颜昭对旁边的婆子招了招手。
“搜出了些东西。”
鞭子十下便停,因为怕将人直接打死了,到时死无对证,刘球依旧倒吊在着,强迫自己安定下来。
见那东西被抬上来,他恨得咬牙切齿,可心里却暗自松了口气。
箱子被放到段老夫人面前。
段老夫人:“开。”
箱子一开,抽气声顿起。
竟是满满一箱子黄金饼,圆滚滚金灿灿,数目之多,绝不可能是一个管家该有的。
段夫人最先惊呼,心里惊诧不已,刘家当年没落后主宅都卖了,刘球到段家来投奔的时候全身上下凑不出五十个铜板。
这么多钱,难道是贪墨的府中银两?
可府中因为之前那事,值钱物件搬出去卖的差不多了。
哪来这么多金子?
刘球被放下来,趴在地上只剩一口气撑着,他一脸鲜血,强撑着自己跪坐起来,对着段老夫人规规矩矩磕了个头。
“段老夫人明察,这确实是我屋内的金子。”
众人惊愕。
段老夫人冷着脸:“你哪来这么多金子?”
刘球颤颤巍巍道:“当年我刘家遭人劫财灭口,死的死散的散,这...是我父亲拼死留下的。”
颜昭始终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刘球卖力表演,看他声泪俱下的阐述,他父亲死前如何将他护在身下,又是如何告诉他有这样一箱金子。
最后,刘球道:“我走投无路时段家收留我,这几十年我已经把这儿当自己家乐趣,老夫人,我父亲留给我的这些金子...”
他咬了咬牙:“愿归于府中。”
段老夫人面无表情。
刘球心里微松口气,安慰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待他顺利渡过这一劫,他要千百倍的讨回来。
在刘球终觉有望时,颜昭又招了招手。
这一次,是一个小一些的箱子,裹着黄泥沙土,看起来灰扑古朴,平平无奇。
却叫刘球满脸血色尽退。
他不敢置信的望着那箱子。
怎么会?
怎么可能?
颜昭:“这东西,是刘球床下土层中找到。”
他见鬼了一般看向颜昭。
段老夫人身边的嬷嬷问段棋文:“可记得程彦智?”
听到这个名字,段棋文狠狠的握紧拳头。
他自然记得。
段家此前三代都是皇商,大名鼎鼎财力雄厚,可到他父亲这辈却是不行,借着祖辈积攒下的财富与声望,勉强能维持住段家风光。
可出了个狼心狗肺的程彦智。
“与那程彦智所勾结之人,便是刘球。”
箱子一开,洒落新旧数封信件。
此后结局如何,不出意外,证据确凿,刘球辩无可辩。
颜昭不想听哀嚎,不想见血腥,便借口身体不适去外头待了一会。
回来时候,一切已料理干净。
段夫人哭的险些断过气去,跪在老妇人下首,言语惶恐:“婆母,灵芽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啊,我是看刘球那狗东西可怜,才想着留他在府里,没想到他竟然勾结外人,诓骗老爷。”
段老夫人紧闭双眼,眉目凌厉。
“你这贱妇引狼入室,害得我儿...”
本以为段老爷只是下落不明,不想竟是叫人谋害于滔滔海水中,尸首无存,无叶归根。
“从今日起,由颜氏暂代管家,你自回院子去,莫再来碍我的眼。”
段夫人惊愕的抬头,竟是要夺了她掌家权?心有不甘却不敢不从。
她抽泣:“是,儿媳遵婆母命。”
段老夫人睁眼,瞧着站在一旁的颜昭,眼里沉浮一片。
“颜氏,你立了功,要何奖励?”
颜昭不卑不亢:“奖励不敢,但父亲来信,身子不适,想叫我回去小住几日。”
段老夫人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头,见颜昭一脸坦荡,又想着她的脾性和对孙儿的一片痴心,口气带着几分软和。
“此次多备些礼品,也替老身向亲家问个好。”她看了身边嬷嬷一眼:“尧申,你去安排。”
杨嬷嬷:“是。”
段老夫人又神色冰冷望向段夫人,见她哭得双目红肿,越发不耐:“你做婆母的,也莫要失了礼数。”
段夫人当即应声:“是,儿媳晓得,温娘,去我私库取,多寻些好的。”
温老媪点头。
段老夫人:“尧英,你随温嬷嬷一道去吧,替她掌掌眼。”
这是讽刺段夫人小家子气,以往送的东西拿不出手了。
段夫人暗暗握紧拳头,却不敢反抗。
意外之财谁不要?
颜昭一一笑纳,又状似想起什么似的,对晴空说:“你去将鸣凤楼的掌印找出来,这次带上,顺道去瞧一瞧。”
温老媪的脚步一顿。
“小姐,那掌印...”晴空有些为难的看了段夫人一眼。
颜昭一脸不解:“怎么了?我不是让你收着吗?”
温老媪看着段夫人,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想来是指望不上了,咬了咬牙转过身。
“少夫人莫不是忘记了,您说不会理账,拿着掌印来央求夫人,帮你照看一二。”
颜昭“呀”了一声,一张小脸满是懊恼:“我想起来了,那既然在婆母那,晴空,你与温嬷嬷去一趟,一道取来吧。”
温嬷嬷恭顺道:“是。”
暗地里牙都要咬碎了。
那凤鸣楼是颜昭手头最值钱的嫁妆,刚收到兜里还没揣热,就要送回去了。
还偏生挑这个时候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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