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几圈酒喝下来,在场的人都有些醉意了。
康列光被叫起来的次数最多,一方面是因为都和他交情不错,另一方面是听他作首诗。
毕竟是能代表夏国诗坛的人物,康列光的很多诗都是烩炙人口的名作,还有一些都编入教科书了。
许多年轻人都是从小背着他的诗长大的,甚至都以为康列光早就死了,“活着的传说”这个称号便是这么来的。
甄闲有些醉醺醺的看着康列光,开口道:“老康啊,三年了,这三年你就没作出一首诗来?”
康列光苦笑一声:“这两年我可没什么心情作诗,而且我都一把年纪了,就是想作也作不出来啊。”
因为两年前王雪的那档子事,对康勇的打击很大,康列光不得不重新出马,又是稳住公司,又是扒出真相,又是考虑后事,搞得他很是身心疲惫。
甄闲有些失望,又看向其他人:“你们呢?”
其他人摇了摇头。
也不是做不出来,而是拿不出手,在场的人都是顶尖的诗词家了,诗词是好是坏还是能分的清的,与其拿首烂诗让人笑话,还不如缩着头做个王八。
见状,甄闲不由升起了一丝火气:“就这么些个人,还都藏着掖着是吧?那举办三吟会还有什么意思?”
有人出声:“那你倒是来一个啊。”
甄闲一下子就泄气了,悲哀的叹了一口气。
“那个……”
方进举起手,开口道:“要不我来一个吧。”
“你要唱歌吗?”甄闲点头:“行啊。”
令所有人意外的是,方进摇了摇头,道:“我作首诗吧。”
此话一出,在场人反应各不相同。
李老兴趣盎然:“哦?那我可要好好听听了。”
康列光意外的看了方进一眼,没有出声。
甄闲皱起了眉头,语重心长道:“小方啊,我知道你歌词写的很好,但作诗可不是写歌词那么简单,俗话说跨行如跨山……”
“咋这么多话呢你?”康列光不满的打断了甄闲的话:“刚才还吵吵着让别人作诗,现在有人要作诗了你怎么还不乐意呢?”
甄闲脱口而出:“他一个搞音乐的,能写出啥诗?”
一听这话,李老立马就上火了,瞪起牛眼,指着甄闲的鼻子生气道:“啥意思啊你?搞音乐的怎么就不能写诗了?瞧不起谁呢?”
甄闲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就被康列光抢先一步打了圆场:“李先生您别生气,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甄老头,你说的话确实有些过分啊。”
看康列光都发话了,甄闲决定给康列光一个面子。
甄闲歉意一笑,对李老说道:“抱歉,我没有针对你们的意思,只是我研究了大半辈子的古文诗词,实在不想看到有人把随口一说的东西当成诗。”
李老还是气不过,但一想自己是个外人,咄咄逼人的显得太造次了,便说了一句:“人家小方还没开始呢,你这么知道是随口一说?说不定是首很好的诗呢?”
甄闲摇着头笑了一下,看向一旁,意思不言而喻。
真不是看不起方进,就凭这小子的年龄、经历、学识,要是真能做出一首好诗来,那才是……
方进无奈出声道:“我能作诗了吗?”
康列光看向方进,笑呵呵道:“稍等一下,我们把场地搭起来。”
说着,康列光向一旁挥了挥手。
下一刻,一群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人搬着铁架、帆布、木板等东西跑了过来,并以令人膛目结舌的速度搭建好了一座简易的棚子,然后这群人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方进大为惊奇,其他人则是见怪不怪的样子。
啪。
棚子里的灯光亮了起来,只见一张案台静悄悄的安置其中。
方进脸上冒出一个问号,看了看康列光:“这是?”
康列光解释道:“既然是作诗,就得有个样子,最起码得写出来吧。”
方进恍然。
众人纷纷起身,走进了棚子里。
康列光示意方进站到案台前。
方进看到案台上的毛笔和白纸后,连忙挥了挥手,道:“我不会写毛笔字。”
一听这话,一旁的甄闲更加确认了方进只是在胡闹而已。
康列光看向甄闲,说道:“甄老头,你不是书法大家吗?你来帮小方写一下吧。”
康列光想靠这一方法,来消除刚才那小小的不愉快。
甄闲是自己的知音好友,方进是自己看好的晚辈,康列光自然不想看到两人有矛盾。
但甄闲完全不领情,他很不耐烦的开口道:“这有什么好写的?直接念吧。”
甄闲已经在心里认定了方进不会作诗,他可不想自己的笔墨浪费在这种地方。
康列光皱了皱眉表达了自己的不满,无奈的对方进说道:“小方你先念一遍你的诗吧。”
方进只想着赶紧结束,便点头道:“好,那我念了。”
“等等。”这时,李老突然开口道:“我来为方进代笔。”
说着,大步走到案台前,提起毛笔沾了沾墨汁,转头对方进说道:“念吧。”
方进早就等的不耐烦了,直接开口道:“现在是秋天了,我就来首《秋词》吧。咳咳,听好了!”
秋词?
在场的人嘴角含笑,不以为意。
甄闲更是一副看笑话的表情。
康列光则是有些失望了。
要知道,写秋天的诗词已经多到烂大街了,无非就是借着秋天的景色来感叹人生的失意,突出悲和愁罢了。
但方进正是春风得意的年纪,他经历过悲吗?他懂什么是愁吗?
肯定是无病呻吟、装模作样的玩意……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听到诗的上联,在场的人同时一愣。
没等反应过来,便听方进念出了下联:“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方进的声音停止了,棚子里十分安静。
在场的人屏住呼吸,表情懵逼,脑子里一片空白。
甄闲不愧是专门研究诗词的,反应非常快,他立马在脑海中回忆了一遍方进刚刚念的诗。
自古逢秋悲寂寥……
甄闲猛地瞪大双眼,呼吸渐渐急促。
这时,李老出声打破了这片寂静:“咳咳,那个,小方啊,你再念一遍吧,我没记住。”
方进只好又念了一遍。
听了第二遍后,在场的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嘶——!!
这诗!!
“别念那么快啊,我写字慢跟不上。”李老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一边抱怨道:“小方,再念一边吧,这次念慢点,一个字一个字的念。”
方进:“……”
你小时候也是这么跟老师说话的?
你一个人耽误一分钟,就是耽误全班四十个同学四十分钟!这节课还上不上了?
方进还没说话,旁边的甄闲已经冲到了案台前。他一把抢过李老手中的毛笔,然后趴在纸上快速的写了起来。
李老被甄闲挤到了一边,皱眉不满道:“干啥呢你?不是说我来代笔吗?”
甄闲激动的满脸通红,他双手颤抖的捧起写着诗的纸,看了一遍又一遍。
此时,其他人也反应了过来,纷纷凑到甄闲身边,伸长脖子,恨不得把眼睛都贴在那张纸上。
过了好一会,棚子里爆发出了阵阵惊叹声。
“哎呀呀!这首诗可不得了啊!另辟捷径,独树一帜,标新立新,与众不同!”
“寥寥几句,借景抒情,既体现了矢志不移的傲骨,又表达了坚定不移的远大志向,绝对是一首不可多得的佳作!”
“此诗落笔恢弘,有哲理的意蕴,也有艺术的魅力,发人深思,耐人吟咏。”
“这种大开大阖之作,哪怕是纵观整部历史,也是不多见的。”
“……”
听着众人不吝赞美的讨论,方进满意的点头微笑。
看来都挺识货的,既然如此……
等讨论的声音没那么热烈了,方进这才出声道:“诸位,这首诗可还行?”
众人激动道:“那简直太行了!”
方进笑了:“都挺满意吧?”
众人连连点头:“满意满意!满意的不得了啊!”
方进笑的更开心了:“那今天晚上就到此为止?”
众人不解:“什么到此为止?”
方进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干笑一声,道:“不是说只要有人作出令所有人都满意的诗,今晚的聚会就提前结束吗……”
众人:“谁说的?”
方进面无表情的看着李老。
这老逼!敢骗我!
李老注意到了方进投来的视线,哈哈一笑:“哈哈哈我说着玩呢你不会真信了吧?哈哈哈。”
方进:“……”
李老拍了拍方进的肩膀,道:“我一开始不是告诉你了吗?我也是第一次参加他们举行的三吟会,你都不知道的事我当然也不知道了。”
方进有些气恼:“那你也不能……”
瞎比比骗人啊!
李老很是得意:“没想到啊,我就随口那么一说,竟然还逼出了一首这么棒的诗!”
方进:“……”
又不是你作的诗你得意个屁啊!
康列光等人听着方进和李老的对话,一头雾水,不知道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甄闲深呼一口气,走到方进面前,认真道:“方先生,我必须得向你道个歉,刚刚是我眼界狭隘了。”
惭愧啊惭愧,能做出这种佳作的人,自己刚刚还看不起人家。
方进连忙挥了挥手,道:“不必如此的甄老,那种小事就让它过去吧,不要放在心上。”
闻言,甄闲对方进另眼相看,感叹道:“怪不得网上都说方大师低调谦逊,如今我算是亲眼见证过了。”
之后,众人又对着《秋词》这首诗认真的赏析了一番,多方面、多角度的分析解构了一遍。
方进听的云里雾里、头昏脑胀,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康列光等人有一堆的问题想问问方进,但一看方进脸上满是疲态,也就放过他了。
康列光看着方进,关切道:“是不是想休息了?”
方进点点头,问道:“话说我睡哪儿啊?”
康列光又看向李老,道:“李先生,麻烦你带小方去休息吧,我们还要继续下去。”
李老点头:“可以。”
说着,李老带着方进走出了棚子,去了休息的地方。
等两人走远了后,康列光等人也不讨论诗词了,反而讨论起方进了。
康列光:“方进这小子藏的很深啊!”
甄闲:“刚刚李先生和方进的对话你们听懂了吗?”
有人回道:“我从开始就一直在他俩旁边坐着,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接着,那人便把李老坑方进的事给说了出来。
得知真相的康列光皱眉道:“也就是说,如果不是因为想提前离开,方进是不会拿出这首诗的。”
“这太操蛋了吧?!”
一想到自己差点就错过了这等佳作,甄闲就后怕不已,咬牙道:“他肯定还藏着不少好诗,咱们必须逼他掏出来!”
甄闲的话让其他人瞬间狂热了起来。
“掏!必须掏!”
“优秀的作品应该公之于众才对!”
“那是属于全人类的宝贵财富!任何人都不能将其私藏!”
“可是,该怎么让他掏出来呢?”
“这还不简单吗?明天的聚会咱们合起伙来,针对他一个人!”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啊!”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