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长央在先皇箫齐的房间里一直待了三天,出来之后,差点吓到了门口守门的侍卫。
当时就算是愤怒,少年的眼里还有一簇火在烧着,再见只是却像是一堆残余的苍白色灰烬一样,让人只觉得冷寂。
出乎意料,以往性格跳脱的太子没有吵闹,只是顺着国师的安排,准备着新帝登基的事宜。
“皇叔,国师进宫是什么时候的事情?”箫长央整理这自己身上的素白色孝衣,凝视着桌上崭新的龙袍一动不动。
“你回来前的几天。”箫峥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去,但是箫长央作为兄长唯一留在这世上的血脉,箫峥还做不到对他视若无睹。
“皇叔,你和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父皇,是国师下的手吗?”箫长央把龙袍套在丧服上,特意没有盖的严实,从衣领还是可以明显的看见亮眼的素白色。
“我倒是恨不得是他,这样就能手刃了他泄恨。可,就算再怎么厌恶这白脸国师,皇兄都是蝎药师杀的,不,应该叫黑丛。”箫峥虽然心里像是被挖空了一样,可是依旧不会忘了自己的责任。没有守住皇兄,但至少要守住皇兄的江山。
“那父皇被害那日和蝎药师勾结的真的是林家吗?”箫长央话音刚落,箫峥帮着箫长央理着衣服的手就顿了一下。
“长央,你要知道,掌权者,情可以有,但绝不可大于智。”箫峥见箫长央没有怎么听进去的样子,手上移,用力的拢了拢箫长央的衣领。
“长央,你要记住,你要替你父皇守住这江山,不是因为这江山生来就是萧家,而是因为现在这种时局,只有萧家更要好好的护着它,不为姓氏,只为天下。”
“你心里不要想得太多,掌权者,要没有太多的顾虑。你现在只要好好的坐稳这把位子,前面是风是雨,皇叔都会给你挡下。”
箫长央望着皇叔有些冷寂的眼神,重重的点了点头。
可是有些时候,没有成熟的果子,根本就装不下太多期待。箫长央从来都不是一个合格的掌权者。有些人生在草芥中,可注定有一颗帝王心。有些人生来站在顶点,可甩不掉一份自由魂。
新帝登基,锣鼓喧天,天坛下万民齐贺,如雷贯耳,可还是掩盖不住心底隐隐的焦虑。
先人去,后人替,本就是常事,但时间累积起来的威严绝不是有个位置可以决定的。百姓虽然嘴上说着新皇万岁,可是却没有再给新皇多一分的信任。掌权者所需要的其他资质,还需要箫长央一点一点的去累积。
“嗖!!1一根黑色的精铁箭直奔箫长央的脑颅,站在旁边的箫峥猛的一拉,才让箫长央免于丧命。箫长央神色没变多少,但是帝冕上却被裂了一道口子,还隐隐散着黑气。
来箭的方向,熟悉的声音出现在了那处空地上,是林家的家主,害死父皇的帮凶。可这些还不够让箫长央动摇,让他心里产生裂缝的,反而是林家家主身后的那个身影。
是啊,那是他父亲,就算是叛国也应当是父子一起的。箫长央和林霄对上视线的那一刻,心裂了一道缝,可是却更加的硬上了三分。
林霄自然了解箫长央,这样的眼神才有了一点弄权者的样子。这时长央的心一定要硬,因为现在的自己还不能护着他,他要时刻对外界充满敌意才行,而自己就是最好的利器。林霄眼神格外的阴冷,仿佛是一条要咬人的狼,终于光明正大呲起了利齿。
“来人,把他们拿下。”箫长央声音没有特意拔高,却让全场都知道一件事情。
新皇,绝对不是只不咬人的猫。
一时间,黑压压的军队就把林老家主带领的一队人包围了起来。
“拿下?怕小皇帝还做不到呀。”林家主林肃最让对手的不爽的就是,不管是干什么,脸上都是一副云淡风轻,从容不迫的笑容。不愧是父子,连这让人厌恶的笑容都是如出一辙。
“那我们走着瞧。”箫长央居高临下就像是看一群虫子一样的看着林家一伙。
局势一时紧张的像绷紧了的弦。南王箫峥一柄长戟横在箫长央的身前,要打新帝的主意先问过他这杆舔过不少血的长戟再说。
之后的事情,简直就跟开战前的宣告书一样,林霄也直接剑指着王权。这立场还不明确吗?
“都和气一点,干嘛非要兵戈相见呢?今天,我也只是带着我林家来给新皇贺个喜,可能是方式有点不恰当,惹新皇生气了。我在这里道声歉,看在我好歹是先帝丞相的面子上,都把剑放下,都放下。”林肃向前走了几步,灵力附上手,硬生生的把箫峥的长戟给拨开。
“今日是个好日子,小皇帝把眉头舒展开点。人生在世,还是及时行乐的好,毕竟在皇位上的日子不多了呀。”林肃给箫长央整理整理了衣领,要不是百姓听到了这翻恶心的对话,几乎都会觉得林肃还是之前那位慈眉善目的林丞相。
“啪1箫长央狠狠的把林肃的手打了下来,“你放心好了,你们这帮乱臣贼子一日不死,朕这皇位,绝不可能会让第二个人坐上。”
箫长央后撤一步,直接一箫顶在了林肃的喉头上,可惜他的修为还不够看,用了全身的力气,只划了一道血痕,几滴血珠溢出,箫却断了。
断掉的虽然是箫,但是箫长央却不见一丝心疼,更像是壮士断腕一样,丢弃那些天真幼稚,还有无谓的一点点奢念。从今日起,打他皇位主意的皆是敌,尤其是林家。
“小皇帝这力道轻了,下次记得下手再重一点。”林肃手像挠痒一样把血抹掉,转身走回被包围的林家位置。轻轻的挥了挥,箫长央还没有喊出那句抓住他们,阵法的光亮骤然一闪,林家就这样走掉了。
耻辱感涌上心头,箫长央牙关咬的直颤抖,握紧的手心被指甲刺透,鲜血染上了新做的皇袍。
林肃给小皇帝走了一波不愉快之后,回到了大本营,一处到处闪着紫色妖火的地下宫殿,慈眉善目的面具卸了下来,找了张位子坐下,看向了靠墙站着的林霄。
“你不和那小皇帝站在一起倒是稀奇,不过我更好奇你是和黑丛说了什么,会让他把军司二把手的大人物留在这里呢,就不怕养虎为患?”林肃虽然和林霄是血缘上的父子,可是两人从没有做过一天的父子。
现在也只是因为在同一个阵营里都姓林,才在一起说几句话罢了。
“我的私事你还是不要管为好,就算我是那只要咬人的虎,那第一口也是先咬死你。”林霄笑眯眯的回了林肃的话,随后继续会墙边去闭眼清静去了。
可是现在的林霄,却有一点烦躁,因为自己手心传来的疼痛,清楚的告诉着他自己,他的宝贝弟弟是多么的调皮,敢弄伤自己。果然当时就不应该放他回来继承这个皇位,但是现实从不像设想的一样。他现在最希望的就是长央的心最好足够硬,撑得到他替他清完荆棘的那一天。
仲冥边境,苏雪樱和寒澈刚刚从传送阵出来。
“澈哥,我们如果一直用传送阵,最快要多久才能到仲冥的皇城?”苏雪樱把头上的灵樱摘了下来,幻做一把伞,这个时间,快正午了,日头还是很大的。
寒澈看见了苏雪樱的举动,直接把她的伞拿走,单手掐了个诀,咱们好歹是修炼的人,为什么还要打伞?
一瞬之后,苏雪樱只觉得自己的头顶凉快了不少,这太阳也没有那么刺眼了。
不过奇怪的是,寒澈倒是继续打着她的花桑
寒澈见苏雪樱看自己,恶狠狠的瞪了回去,“看什么看,我今天就乐意打桑”
“嗯。澈哥打这伞挺好看的。”苏雪樱顺势夸了一句,反而让寒澈一口气堵住没有说上来什么话了。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打这桑”寒澈笑声的臭美了一波。
“所以要多久啊,澈哥?”苏雪樱将话题拉回正轨。
“如果是我带你去的话,那么只需要三天。但是我为什么要这么好心的带你去呢?”寒澈说完,把手上的伞转了两转,虽是男子的手,却好看的让苏雪樱差点走了神。
“我就剩这些了。”苏雪樱把自己的储物袋拿出来,示意都给寒澈。
“你那点钱,我吃顿饭都不够,别的条件也行,不一定非得要钱?”寒澈的语气很正经,但显然不是什么正经意思。
寒澈,没想到,苏雪樱根本就没有迟疑,直接把衣领拉开,脖子露了出来。苏雪樱觉得这点损失没有什么,甚至算不上损失,澈哥不会对自己下什么狠手的,现在她根本就没有之前那种对寒澈戒备的心理了。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这种你情我愿的机会,寒澈怎么可能回放过,撑着伞靠近了苏雪樱,那只空闲的手摸了摸白皙的皮肤,就像是在试探食物的温度一样。
随后,低头就是直接的一口上去,但是这次苏雪樱能明显的感觉到,澈哥是温柔的,至少她皮肤先接触到的是舌头的温热。
不过这次苏雪樱倒是不等寒澈主动离开,而是推了推寒澈,示意不要再得寸进尺了。恶龙中途被打断享用甜点,还是有些不爽的,但是一见瓷娃娃的脸上有些白,哪还有什么不耐烦,立马就撒开了嘴。然后把苏雪樱抱了起来,猛地就往下一个传送阵掠去,直接用行动表示,他是有多么的守信用。不过寒澈还是很细心的又给苏雪樱加了几个结界,苏雪樱的头发都没有飘起来几根。
箫长央结束了登基的一系列事情之后,脱下了崭新的皇袍,换回了麻布外衫。箫长央就一个人静静的坐着,手里还拿着本之前从未有过兴趣的《政谈》。这皇位到了自己的手里,自己自然是不能懈怠的,即使是之前再不愿意,再觉得枯燥的东西,都要打碎了往肚子咽。
修过政典之后,又看奏折。诺大的皇宫里都没有什么声音之后,箫长央还是在忙碌着,奏折批完了之后继续看军册,之后想修炼,可是奈何总是静不下心来。
“陛下年少虽然精力旺盛,但还是顾及一下身体为好。”飘悠的声音出现在殿门口,箫长央猛地惊了一下,瞬时一眼瞪向了门口。
“这眼神不错,够吓人。不过你现在除了狠,最好还是要学会怎样把自己护的最周全。毕竟外面惦记这新皇人头的可是不少,你这点修为还不够看,凡事最好还是留三分心。不然,再出现像今晚一样的情况,换做别人出现在你这殿门口,可就不是说话这么简单了。”
余淼虽然也是一身素净衣服,却是不见一丝悲伤,眼底多得是麻木无波。
“多谢国师告诫。国师也是,深夜还是不要来我这小地方晃悠了。莫不是,国师对我这位置也有点想法?”箫长央披上衣服,走向最近的一盏灯,一副吹灯送客的样子。
“你觉得我有二心?”余淼话末还轻轻笑了一声,像是瞧不起一样。
“国师难道觉得我信过你?”箫长央直接就吹灭了灯,门也直接就被他给关上了。
好在余淼腿抽得快,倒也不至于被夹到那么尴尬。
余淼倒是没什么脾气,毛没长齐的小崽子都这样,有什么好计较的。不过这附近的守卫倒是要换一波了。怎么会大意到连个门都看不好呢?
一阵风吹过,皇宫里最后的几盏宫灯也猛地被吹灭,黑暗的獠牙展开,覆盖了昔日的庄正的朱红灿黄。
此时,冷暗的地宫里却是像不夜天一样,最顶上,像一轮红月一样的灵器在呼吸颤动着,说不出的诡异。而灵器中居然还有一个清晰可见的人影,正是黑丛。
这血月灵器就是黑丛能够苟延残喘这么久的秘密,他早就已经舍弃了人身,成为了最高阶的器灵,就和当时的暗月一样,但与暗月不同的是,他有着完整的魂魄,能够完全独立的操控着自己。
加上他创立黑傀宗,就是以傀偶出名。给自己弄个身体自然更不是问题了。
当然他换了这么多个身体,自然也喜欢追求极致,而他终于找到了。就是一次偶然机会在李家得到的融灵法。
灵器里的身影不断改变着形态,诡异至极。但是下面狂欢的人群却并没有感到什么恐惧,只是在红月的照耀下更加的癫狂,酒肉伴着笑声。
林肃虽然也混迹在癫狂的人群中,但是却默默的往自己身上用了几张净灵符,这里太脏了,什么都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