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一博随意地应声,引起一阵善意的轻笑。
教官显然也觉得这个答案很有笑点,无法克制地跟着笑了两声道:
“事实是,丢弃枪支的过程,就可能会引发新的线索;不丢的话,一旦在犯罪嫌疑人家里找到武器,专业人员就能很快查明犯罪现场的那发子弹是否出自这件武器。”
“教官,我觉得很多谋杀案被破获的关键是杀手伪造现场,反而留下更多的痕迹,为什么呢?”桑红转移了话题。
“这个问题好,点出了很多自作聪明的杀手自掘坟墓的关键,所有的伤口和死亡原因,都会有它无法消除的痕迹,法医是做什么的?
他们是专门研究死亡的一种人!
我的一个战友,退役后进入公安局里工作,他曾经这样和我说过,假设杀手用个注射器让死者昏迷以至死亡,很有可能直接就蒙混过关了,可如果杀手做贼心虚,为了掩饰死亡真相,也许会移动尸体到楼梯边,布置成坠楼身亡的假象;
这死后坠楼和活着之前坠楼,死亡时候的心脏和内脏器官都有很明显不同的反应,致命的伤口包括注射的针孔,都会在尸体上边清晰地显露。”
教官言辞严谨地说。
“教官,毁——尸——灭——迹!”猴子忍无可忍地说,心里在碎碎念着这个家伙非要让他们对侦破片的迷恋变成恶心吗?
教官不愠不火道:“对,毁尸灭迹!最狡猾的杀手绝对不会把尸体弃之不顾,如果找不到尸体,受害者会被认定为失踪,再者尸体是犯罪行迹的第一来源;
我要说的是用硫酸或者氢氧化钠融化尸体,需要整整一个星期才能完成,至于将尸体沉入江底、埋葬、捣碎、肢解或者喂猪,不论哪种方法,杀手都要运送尸体,就要面临被人发现或者不小心留下的导致日后东窗事发的痕迹,如血液唾液甚至土壤微粒等等。”
“焚烧!炸碎!”猴子有些抓狂了,哄的一声,大家都被他的样子逗笑了。
教官显然在挑战所有人的承受极限,他依然闲散地笑笑之后,探手拿过水杯,喝口水润润嗓子道:
“焚烧确实能毁掉人体中大部分的dna,让死者消失。”
他话音一落,瘦猴就得意地呵呵大笑起来。
教官也为他这笑声逗得忍俊不禁,玩笑道:“可惜啊,你笑得太早了;
焚烧尸体比伪造死亡,更不可取!至少后者还争取了逃亡或者隐藏的时间,焚烧尸体却能让死亡时间很快暴露,别相信电视上边杀手放了一把火就安全隐匿的片段,科学的解释是:
人体内百分之六十到七十之间,都是水份,没法子像烟卷一样,烧得一干二净,必须在八百摄氏度的高温下焚烧两个小时,才能有效地焚毁尸体,浓烟冒出后,最多二十分钟火警就会出动,啧啧,想想后果吧!
还有烧尸体的汽油是一种极易挥发的物质,其挥发的气体会和尸体一样燃烧,因此,有不少纵火犯在烧毁受害者的尸体时,也会把自己也顺便地报销了;
至于炸药,国家对炸药有严格的管制,而且不是专业的爆破人士,要达到目的很难;
而且,这也严重地违反了杀手必须低调的教诲!”
“啊啊啊——”满教室都是抓狂声。
“教官,这么说,这世界上真的没有完美的毫无破绽的犯罪,这让人失望啊。”有人大声地叹息。
教官看看周围那一张张无比郁闷的年轻的面孔,不由笑道:
“也不能这么说,完美犯罪绝对是可能存在的,不过说到底,也不过是周密的计划加上一连串的好运气,让现场周围的一切,都为他的谋杀而沉睡——”
他话没有说完,叹息声就充斥了教室,那些充满惊讶探究的眼神,顿时都变成了失望的被愚弄一般的懊恼。
“谋杀没有胜利者,你在杀死对手的时候,你也会杀死自己已有的生活!
如今的世界,一个身份证、一张护照,就让所有的人都无从遁形;
一个人平白无故地消失了,他的社会关系不可能跟随着消失,那些死者的亲人、熟人,会努力地追着蛛丝马迹,让真相显露;
再者,一个以谋杀为职业的人,必须有一颗足够冷酷的心脏,不然,手下的冤魂会和警察的通缉令一样,如影随形,让你一生都活在惊惶之中。”
教官给谋杀下了定义。
桑红无奈地说:“教官,我打赌你一定看着侦破片的时候,和里边的警察一起在破案,就为了印证一下你的判断。”
教官愣了一下,摇摇头:“不对,除了这些,我很喜欢看的是国外的很多罪犯类型的电影,都是从犯罪心理学上剖析的,补充心理学常识很必要。”
“呵呵,你把消遣的电影当成学习去看,那该少了多少乐趣啊!”桑红失笑道。
“不是这样,所有的电影或者文学作品,创作者都有他们的追求和信念蕴含在里边,一个故事里显露的生活常识太多了,乐趣也要在学习中,才能更深刻地体味到,就像大家看了特工类的影片,就幻想着自己的动作也那么帅、那么拉风,这就是舍本逐末了,特工类电影,在我看来,是在宣扬一个特殊群体的感情和信仰,甚至友情或者忠诚,那是一种人格魅力,不单单是为了炫一下身手或者特技。”
教官果然是教官,一席话,就让和桑红一样对他的趣味抱着挪揄之色的人,露出敬佩或者深思来。
这节课结束之后很久,大家训练之外都在热烈地讨论着完美犯罪的假设和情节,兴致盎然,甚至之后每周安排的枪战之类的电影课,他们都开始对上边的镜头和情节进行真实化的判断和推测,科学地验证,严密地逻辑推理,每个人都各展所长,设想谋杀方案,期待什么时候,给教官一个无懈可击的谋杀方案。
白天轰轰烈烈的训练和讨论,晚上的长跑,桑红都很活跃地参加,努力地融入军营的生活,生机勃勃地跳腾着,可是宋书煜那张面瘫脸,常常不经意地在她的脑海里出现,让她一不小心,就出现不该有的幻觉,更让她无法忍受的是夜晚,无论她多么累,入睡前都会想念那个让她无比眷恋的家伙,想念他的怀抱,他的热烈的索取——好想他,真的好想。
他们已经二十三天没有见过面了。
桑红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不假思索就清楚地知道他们俩分离了多久,难道她每天都有计算?
她很清楚自己没有能力从这强训营里出去,可是,她不相信宋书煜会没有能力进来,他是不是陷入了什么困境?不然,以她对他的了解,还不得想她想得疯了!
怎么回事呢?
她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女人的身体不完整的同时,连带着心灵都无法保持完整了。
桑红在低沉的惶惑中打定主意,坚持一个月,一个月后他们就会有一天请假的权利,到时候一定溜回去揪住他暴揍一顿。
可是,那个忙死了的家伙,会抽出时间给她吗?
还是很有必要联络一下。
这天她犹豫良久,给张铁说了给家里打个电话的请求,张铁绷着脸,把她带到营部办公室,指指桌上的座机,就转身到门外等候了。
桑红拿起营部办公室的电话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她很久都没有这么紧张过了,虽然想好了要说的话,她依然觉得喉咙有些发紧,她咬了下唇让自己镇定。
滴——滴——滴——三声接通的声音响过,一声有些嘶哑的男声传了过来:“你好,哪位?”
桑红的心一沉,怎么了,声音成了这样。
“呵呵,是我,能听出来声音吗?”她努力让自己放松一些,笑得有些干干的。
“桑红?我是王小帅,头儿在开会,要不,晚些时候,我让他打给你?”那边清晰地传来清嗓子的声音,桑红辨别了一下听出来是王小帅。
“额——你感冒了?”桑红出声问。
“哈哈,感冒是什么?我这么棒的身体,怎么可能!只是这段时间太忙了,有点上火嗓子痛,头儿要是知道你给他打电话,不知道会多高兴。”
王小帅的声音听得出很开心。
桑红有些心情怏怏的:“书煜他还好吧?他是不是忙得很?”
“事儿太多了,还都是大事,他现在压根儿就睡不够,不过再忙,陪你的时间,他一定会抽出来,他每晚回家的时候,都会念叨你,昨晚还说让我安排,到月底一定要去看你的。”
王小帅连忙给桑红吃定心丸。
“谁要见他了,让他安心忙好了,接电话不方便,过两天我来够一个月,就有一天的休假时间,到时候我回去看他。”
桑红被他说得不好意思,连忙把这次打电话的目的告诉王小帅,让他转告一声。
王小帅连连应声,说到时候会安排人专门过来接她。
桑红挂断电话,出门看到等着她的张铁。
张铁一看桑红那红彤彤的小脸,不由抿了下嘴巴道:“脸像猴子屁股一样,不会是发烧了吧?”
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