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书煜一听宋大有要过来,满脸内疚不安,连声阻止:“爷爷,你年事已高,还是不要来来回回地奔波了,这让孙儿无地自容。”
“谁是为你奔波了?我是看我那乖巧的小孙子面上,想着能早点让我含饴弄孙,你自作多情个什么?
今天这样的局面,本身就是你自作自受,丢一个人在外边扑腾了这么久,想必你也反思出来点什么!
桑红那丫头是个心胸宽广的,经历这么多,为你受了那么多的苦头,都能看在孩子的面上,不再和你计较,唉,命运已经算是厚待你了,一定要好好待人家丫头。”
宋大有一瞪眼,话里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宋书煜难堪地一手扶额,爷爷说的这番话,确实让他很羞愧。
当即就叹口气道:“爷爷,老实说,明天的把握我也不是很大;
我不过是存了一个私心,要赶鸭子上架,当着众宾朋的面,向林家求婚,估计不会那么容易答应的;
我是想先礼后兵,礼节到了,后边再私下里抱着宝宝求情的;
爷爷,你说这样合适吗?”
宋大有想了想说:“合适,怎么不合适了?对了,明天将军大概什么时候会到?”
“上午十一点会到凤凰城卡萨酒店的楼顶停车场,我会在哪里恭候,然后一起开车前往林家。”
宋书煜拿出手机,查看了一下日程表。
“成,我们明天早点启程,也到卡萨酒店那里和你碰面,商量一下具体细节。”宋大有笑道。
“明天?爷爷,你现在在哪里?”宋书煜一惊,再认真地打量宋大有视频画面上的背景,瞧着一点都不熟悉,那哪里是爷爷的书房,分明是酒店的格局。
“哈哈哈——吓到你了吧,我们在洛杉矶,今晚倒倒时差,明天就赶过去和你碰面。”宋大有笑着得意地捻着下巴上雪白的长胡须。
“爷爷,你真的吓住我了,怎么出来也不说一声,我爸妈都知道吗?”宋书煜一听顿时哭笑不得,爷爷真是老顽童了,想起什么就做什么,哎呀,要是让爸爸知道,还不知道会把他训成什么样子!
宋大有瞪大了眼睛一副鄙视的模样:
“太了解你这小子了,我说要过来,你会答应?还不如给你个先斩后奏,对了,我来的事情,得到过你爸爸和伯父的许可,你妈也跟着一起过来了,好了,我这身子骨一到晚上就发沉,我去睡了,让你妈和你说话——来来来,云萍,和你儿子说说话。”
宋书煜惊愕之余,宋大有已经起身走了,视频上出现的是张云萍的面孔。
“妈——你们来了怎么不说一声?”宋书煜看到妈妈,觉得头都大了,他不安地搔搔头,生怕她再唠叨。
“书煜,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让你一个扛着,妈妈也是有责任的!
宝宝怎么样了?他真的是从桑红的肚子里弄出来,放到试管里养大的?”
张云萍只是听他电话里说生了一个儿子,再问,宋书煜那嘴巴叫一个紧啊,压根儿就不再提了;
她还是从宋大有那里知道,这生下来的儿子聪明异常,发育极快,不到三个月,竟然就会站立说话了,她亲眼看到宋书煜抱着儿子坐在视频前和宋老说话时,宋老让手下拍到的照片,那粉雕玉琢的模样,和宋书煜小时候的样子,俨然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自然喜不自胜。
再问才知道,原来是在桑红重伤的时候,从她子宫里取出来放到试管里长大的,林家和桑红压根儿就不知道儿子的事情,这中间的误会很大,顿时就有些发蒙,想到她被梅兰儿利用,最后给儿子和桑红带来的致命伤害,她悔恨得肠子都要青了;
尤其是现在,儿子压根儿就不愿意和她提起桑红和宝宝的事情,她很清楚一定是被他们怨上了,她是多嘴多舌多管闲事,可是她也是为儿子好啊,谁能知道梅兰儿会有那么毒的心思,竟然想要埋了她儿子?
宋书煜一听妈妈上来的一句话就有些头大:“妈,想必爷爷已经和你说得很详细了,你还问?”
张云萍一紧张就又开始说错话了:“妈妈这不是担心吗?我是医生,很清楚四个多月大的胎儿脱离母体的后果,从脐带剪断的那一刻,胎儿的心跳就可能停止,即便是国外的医疗技术如何发达,除非她们带着和子宫一样的仿造环境瞬间实现对接,可这个可能性是极小的;
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事情真实地在咱们家发生了,我很担心医生会不会中途调换了,直接给咱们家一个试管里养大的小孩?”
宋书煜揉揉砰砰直跳的太阳穴,他沉下脸,耐着性子说道:“妈,你在胡说什么?我是一个那么容易就被人糊弄,分不清自己儿子的人吗?
从科研所抱回家之后,我已经请专门机构把我们一家三口的毛发送过去做亲子鉴定了,他是我和红红的儿子,千真万确,这样的话也请你不要再说第二遍了,好像揭人疮疤一样痛。”
张云萍抬手就捂住了嘴巴,看着儿子那明显阴沉的脸,连声赔笑:
“书煜啊,你知道妈妈啰嗦,有口无心的,心里的疑惑憋不住,呵呵,那小家伙长得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只要一看就是咱们老宋家的人,对了,宝宝呢?”
宋书煜被老妈这老套的玩太极弄得没有一点脾气,他叹口气说道:
“妈,我记得你说过和桑红的二姨妈曾经在一个工宣队呆过?”
“是啊,很多年不见了,不知道明天能不能见到。”张云萍叹息道。
“妈,我知道女人之间的相处很微妙,无论你们俩之前是什么类型的朋友,我提醒你,和她姨妈说话或者提起往事的时候,一定不要有炫耀的口气,要知道顾忌别人的自尊心,你儿子我现在是要求着林家把桑红嫁给我的,你的姿态也低一些,可以吗?”
宋书煜很无奈地叮嘱道。
张云萍有些伤心地望着儿子:“书煜,妈妈又不是三岁小孩,世态人情、眼高眉低的话也是懂的,用得着你叮嘱吗?”
“妈,我看惯了你和其他女人相处时候的姿态,这么多年来,你占尽风头,从不服输的;
这是国外,林家是经商出身,想必桑红的那几个姨妈都不是好相与的,也是吃惯了奉承和羡慕的人;
所以我才提醒你一声,注意细节上让人心里舒服,收敛你的贵气和傲气,让她们都看出来你是一位宽厚大度、容易相处的婆婆,这样才放心把桑红嫁到咱们家来。”
宋书煜知道老妈即便是这样说了,颐指气使惯了的人,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的觉悟。
果然,张云萍的脸有些垮了:“你的意思是妈妈从来都不是一个宽厚大度、容易相处的人吗?我和桑红在一起的时候,对她要求过什么呀!”
宋书煜听着妈妈这样的抱怨,头都有些发蒙,他深深地吸口气,让自己情绪稳定,不至于说出冒犯她的话:
“妈,桑红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女孩子,她就想跟着我过普通人的小日子,咱们家人多,她从小孤单惯了,一直很向往热闹的家庭,她在咱们家吃了几次饭,即便她感觉到饭桌的气氛过于阴沉,依然笑嘻嘻地努力融入,让气氛变得轻松些;
她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说过你什么不足,包括那次遇险,梅兰儿拿着枪按在她的脖子上,获救之后,她连问都没有问过那女人怎么会知道她的踪迹;
她装糊涂不过是希望一家人能和和气气地生活在一起,我知道你是没有了解梅兰儿的性子,不提防被她利用了,这事儿过去就过去了,我希望你也能有些长辈的宽厚,凑成我们的婚事。”
张云萍的脸色变了几变,终于还是压下了喉头的狡辩声,她努力地笑笑:
“儿子,你是妈妈身上掉下来的肉,妈自然是看不得你过得不好,好了,我会好好做的,我也希望咱们一大家子能团团圆圆地生活在一起。”
说着那眼角的泪水就流了下来。
“妈,我相信你以后会多出很多真心的快乐,好了,别哭了,没有什么值得委屈的,这样的一个媳妇和孙子,能名正言顺地写在咱们宋家的户籍上,咱们赚大发了。”
宋书煜听着妈妈终于肯松口,就试着说些轻松的话开解她。
“宝宝呢?怎么没有看到他?”张云萍眼泪哗哗地问。
“今天带着他和桑红一起去市里玩,估计是累坏了,路上就睡着了,现在在房内睡觉哪,不是我不想抱他过来让你看,而是这小家伙实在难缠,醒了看不到妈妈,他会折腾好久的。”
宋书煜当然看出张云萍的意思,可是那小家伙躺下之后,实在不能来回的移动他,动了一准醒。
“桑红回去了?”张云萍一听就心疼得不得了,让一个大男人去带那么小的毛孩子,日子别提多熬煎了。
“是,林家弟子很多,进进出出都有司机和保镖跟着,见她一面做贼一样,好了,明天一切挑明了,以后就不用这样难为她了。”宋书煜苦笑不已。
张云萍听儿子丝毫没有抱怨辛苦,反而体恤桑红的为难处境,知道这犟牛一样的儿子是彻底地被桑红勾走了魂儿了,就也不再说什么,只说:
“好啊,明天就能见到你们了,你也早点睡,孩子醒了又闹腾得你睡不着,明天你还要费很多的精神,赶紧洗洗睡了。”
“妈,谢谢你,照顾好爷爷,明天见。”宋书煜终于笑了和妈妈道别,看着张云萍起身,关了视频,他才放松地长长舒口气,懒散地窝在软椅上。
这一涉及到亲人之间的事情,他就有点有力无处使的感觉,比把他丢到军演现场都费劲儿。
当即吩咐手下,在预定的卡萨酒店里再要两套高档套房,明天先安置将军和爷爷落脚的地方,以便商量事情,到晚上妈妈爷爷自然是到他这里来住。
又让张嫂准备两套新睡具,说了爷爷和妈妈的不同喜好,让她尽量弄到,保证晚上能准备齐全就成了。
宋书煜又把手下的警卫明天的具体任务核实了一下,之后就草草地冲了一下凉,思来想去还是没有对桑红透露风声,他知道那丫头心思重,一旦听到点风吹草动,估计今晚就不说睡了,与其让她提前进入忧心忡忡的状态,还不如让她消停一些,好好睡一觉,保证明天大脑清晰。
回卧房陪着宝宝睡觉之前,他把这个好消息给秦洛水说了,秦洛水一听就开心得不得了,笑得极其爽朗:
“好好好,我也纠结着担心没有长辈到场压阵,咱们的辈分毕竟低了林家不止一辈,没想到你小子瞒得这样严实,有老将军做媒,爷爷和阿姨助阵,这足够表示咱们的诚意了,呵呵。”
“告诉你就是让你不要太担心势单力孤的,明天你早点去桑红哪里,有什么风吹草动,正好给我们提供内部信息,虽然之前我找的有内应,不过都是打杂的小人物,能进出的场合很有限,你能进到内部去,自然再好不过,我们商量之后,我会专门和你再沟通的。”
“哈哈,闹了半天,你是叮嘱我过去做内应的。”秦洛水大笑。
“你本身就是个细作的料子,发挥一下,估计很快就会适应的。”宋书煜毫不掩饰对他的揶揄。
秦洛水听得他还有心思开玩笑,自然也心下放松了很多,得意洋洋地说:
“那是,古代一个好的细作用途要大于十万雄兵的。”
“嗯,我也是这样看的,你肩负重担哦。”宋书煜被他那话逗笑,也打趣道。
“知道啦。”秦洛水应声而笑。
“好了,就这样,不打扰你的良辰美景了,明天见。”宋书煜说完就挂了电话。
推开卧室的门,看到小家伙还是他原来放好的位置躺着,只是那姿势可就不敢恭维了,身上盖着的薄毯被他踢掉了,舒展了手脚,一副武松打虎的模样,睡得憨态可掬。
他轻笑了一声,在儿子身边躺了,小家伙似乎有点知觉,那小脸转了方向,朝着他身边凑了凑。
宋书煜抬手抖抖毛毯把他裸露着的红色小兜兜盖住了,让那胳膊腿儿留在外边,随他扑腾。
桑红被警卫送到林宅的大门口,早有在门口站着值班的弟子过去迎接,她下了车,摆摆手,警卫就礼貌地对着那跟过去招呼的弟子笑笑,转了方向倒车,然后离开了。
大院内人来人往的,停车场上和往常相比多出了十多辆车。
桑红扫了一眼,知道家里确实来了不少的人,一想到都是不认识的人,她的心里就一阵不自在。
她看看远处外公的小院门口人影杂乱,犹豫了一下,就转身往自己的小院里走。
走不上几步,就听到舅舅林汗青的声音:
“红红回来了,一起到外公院里玩吧,你舅妈还有四姨妈带着宁宁和你的几个表姐都过来了。”
桑红站住,抬头看看舅舅,她小声说:“舅舅,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林汗青听得她声音郑重,不由愣了一下:“怎么了?”
桑红看了一下他身后。
林汗青摆摆手,让身后的弟子都退了过去,他们身边是一片开阔的场地。
“舅舅,我一直想问,可是总觉得你太忙,不好意思打扰,有关我的身世之类的事情,你和外公都是怎么和姨妈舅妈们说起的?”
桑红的眼底有些忧色,这样大的家族,口口相传,哪里还可能会有秘密。
林汗青一听顿时笑了:“呵呵,红红,一直都忘了和你说一声了,这事情在你昏迷不醒的时候,我就已经仔细地和你妈妈还有外公商量过;
当然是以你现在的身份黄一鹤来介绍的,这个慌话圆着真是费力气,好在也没有人仔细地寻根究底,我只是说你妈妈当年遇到黄博中先生,在国内结婚,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姐妹,你稍微长大了一些,就被黄先生带着出国了,你妈妈因为身体的原因,一直滞留在国内,后来找到你妈妈,她已经失去了你,几乎发疯,于是我们顺着她提供的线索,又找到了你和黄博中先生;
这个谎编着实在是很费力气的,你觉得严密吗?”
桑红的脸愣了一下,旋即笑得可爱极了:“挺严密的,呵呵,想不到舅舅还有这样的想象力。”
林汗青看着她那笑得可爱的神色,也咧咧嘴:“这还不是被环境逼的?
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了,我当然知道m国法律的严酷,哪里敢让你以身试法?
再说,你妈妈和你这些年真的过的太苦了,我能不为你多想想吗?”
“谢谢舅舅,老是给你们添麻烦。”桑红很认真地道谢,她真的想不到在自己一门心思忽忽欲狂的时候,这位没有见过几次面的舅舅已经给她想得那么周全。
“一家人谢什么呀!对了,欧阳先生和黄博中先生都安排在你们那个小院的客房里;
多亏了欧阳先生一直好好地照顾着黄博中先生的饮食起居,这才能顺利地请到他们;
聚会之后,为了你身世能够严密,我承诺说照顾黄先生后半生,只是他拒绝了,说在欧阳先生的庄园里过得挺好,不愿意过来这里生活。”
林汗青拣要紧的话和她说。
桑红点头:“是,当初欧阳先生安排的情节就是,我出了车祸之后,得到他的资助整了容,他一直是我们这对假父女的恩人,真实的生活里,欧阳先生对我照顾的也很多,照顾黄先生的事情,托付给他,尽可以放心;
真的以后有了什么变故,我也会负责照顾黄先生后半生的,没有她女儿的这个身份,估计我早就走投无路了。”
“你这丫头性子真的——真的善良得让人没话说,好了,这事情算是知会过你了,你现在是去见见表姐们,还是回小院里和黄先生说一下,省得明天宴席上露了破绽;
本身应该我和你妈妈过去陪着他们的,不过因为你舅妈和四姨妈刚到,我就让你妈妈过去和她们叙旧了,而这些话,没有征得你的同意,我也不知道如何和黄先生张口提及。”
林汗青一副十分为难的模样。
桑红笑了说:“舅舅,你放心好了,表姐们和舅妈姨妈既然来了,都是一家人,明天就能见到了,黄先生毕竟是萍水相逢的好心人,他是我的客人也是贵人,当然由我招待更好;
我会好好斟酌一番,把这个意思和他说了,请他帮忙明天陪着我和妈妈出席宴会,这是我的事情,我会尽力做好的。”
林汗青听得桑红这样懂事明理,不由又感叹一番,陪着她往小院走,走了不上几步,就被后边的弟子喊住,说有客人到访。
桑红连声让舅舅止步,去忙他的事务。
看着林汗青匆匆离开的背影,桑红唇角露出一丝笑意,想到待在自己小院客房内的欧阳先生和黄先生,那笑意更深了,脚下曾经沉重的步态变得轻快起来。
院内值夜的弟子看到桑红进来,就和她打招呼,桑红眼睛一扫,就发现客房那里的灯光暗着,不由心下疑惑,两人不会睡这么早吧?
当即就客气地问他两位客人在哪里。
那弟子抬手指指主楼右侧花木掩映之下的凉亭:“喏,他们在那里,师姑吩咐厨师备了上好的小菜和酒,两人在那里聊天。”
桑红顺着他说的方向看去,依稀看到凉亭下是有两个人的影子,当即就道了谢,脚步轻快地小跑着往那个方向去了。
欧阳清柏显然也是在等着桑红,他正陪着黄先生在院内的凉亭处小坐浅酌,现在桑红是他活着的唯一牵挂,那话题自然难以离开带给他心底无限的怅然和美妙感觉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