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男人本来也没走出多远,转眼间马脸男人三个就走了他的身后。
耳中听到那几个人走近,刀疤男人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抓着纸包的那只手慢慢抬了起来。
“什么东西?”马脸男人在他身后问到。
“就是这...啊——”
一道寒光闪过,雪亮的刀锋带起满天血雨。
刀疤男人惨叫一声扑倒在地,一道长长的刀口简直将他的后背剖成了两片,鲜血疯狂的向外涌出,很快在他身下汇聚成了一潭。
一个已经打开的纸包从他手中跌落,纸包里的灰色粉末在阳光下闪着暗淡的光泽。
整个身子都被血水浸透,可刀疤男人却仍然未死,两只手死死的抓住地面,挣扎着向前爬去。
马脸男人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蹲下身子,抓住刀疤男人的头发向上一提,用一把亮闪闪的匕首割断了他的喉咙。
就是这同一把匕首在刚才剖开了刀疤男人的后背。
老头儿和光头少年瞪大了眼睛,呆呆的看着马脸男人。
马脸男人甩了甩带血的匕首,慢慢的从刀疤男人身旁站了起来。
老头和光头少年如梦初醒,两个人猛地向后跳开,老头从后腰拽出一把短刀,光头少年也从腰里拔出了一把匕首。
“快把你们手里的破烂儿收起来。”马脸男人瞪了两人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他妈的刚才怎么没看见你们这么机灵,现在才把家伙掏出来有个屁用!”
“你...你...”老头“你”了几次也没“你”出来下文。
“你什么你!妈的老黄我真搞不懂你是怎么活到这么大岁数的。他妈的一点儿眼色都没有!”马脸男人说着用脚拨了拨刀疤男人身旁的纸包。
被称作老黄的那个老头和光头少年这才看见刀疤男人手边的纸包。
“麻石粉?”光头少年认出了纸包里的东西,疑道:“他拿这东西出来...”猛然醒悟,忍不住和老黄对视了一眼。
“他是想用这东西弄死咱们几个...”马脸男人铁青着脸说到。
“他为什么......”光头少年话问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问的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傻。
刀疤男人为什么要杀他们?答案显而易见。
“因为他不想饿死。”马脸男人说出了答案。
“我也不想饿死...”马脸男人抬头看了两人一眼,蹲下身子开始用匕首从刀疤男人的背上一片一片的往下割肉。
老黄和光头少年忍不住又对视了一眼。
光头少年眼角抽搐了一下,忍不住说道:“你要吃了他?”
“吃个屁!”马脸男人手里不停,头也不回的说道:“这个死鬼的身上又干又瘦,他妈的刮不下二两油来,谁稀罕吃!”
“那你?”
“我不吃,可是它们吃!”
“它们?”
“小傻子!”马脸男人斜着眼睛瞄了一眼头顶的天空,“你没瞅见跟在咱们头上的这群口水鸦?它们是想等着给咱们收尸呢!.......哼,这群唧巴鸟想的倒美,不过谁吃谁还他妈不一定呢!”
想到口水鸦的美味,马脸男人忍不住舔了舔嘴唇,手下更加卖力了。
“你是要拿尸体当诱饵?”光头少年恍然大悟。
扫了一眼在天上盘旋的鸟群,又看了看刀疤男人渐渐露出骨头的后背,光头少年忍不住又问道:“马哥,你要拿他当诱饵,也用不着把他切碎了吧?”
“你他妈的是真傻吧?”马脸男人回头冲着光头少年翻了老大一个白眼,“懂不懂节约的道理?咱们还不知道要在这个鬼地方呆多久呢。这次都用光了,下次用你的肉啊?”
光头少年讷讷住口。
老黄在旁边拍了拍光头少年的肩膀,说道:“阿原,你到树上盯着点儿,这里见了血,别把什么要命的东西引来。”
阿原点了点头,重又爬到树上向四周了望。
老黄叹了口气,走过去蹲到马脸男人旁边,同他一起割肉。
偷偷看了一眼蹲在自己对面的马脸男人,老黄忍不住心里一颤。
马脸男人的脸上没有一丁点的表情,仿佛他此刻正在切割的是一块木头,而不是一个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和他们说话的同类。
可这也不能怨老马,谁叫是刀疤先想要他们的命呢!
所以刀疤死了也不能怨他们,要怨也只能怨他自己的疯狂,怨把他逼疯的这个人命贱如狗的疯狂世界,怨把世界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那颗——那颗“星”。
是的,那颗“星”!那颗改变了整个世界的——“星”!
在老黄的前半生里,世界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直到那颗“星”的出现。
星光耀眼,而整个世界却在星光下堕入了地狱。
没人知道那颗“星”是怎么出现的,甚至连它究竟是不是一颗星也说不清楚,它就那么突然的出现了,然后在天空中悬了三天,也照耀了整个世界三天。
三天后那颗“星”毫无预兆的爆成了千万道流光,好似一个超级大礼花,宣告着新世界的到来。
据说上帝创造世界用了六天,它只用了一半的时间也同样创造了一个世界,可惜它创造的这个“新世界”似乎不是为了人类准备的。
人们管这颗“星”叫做“命运之星”,因为它改变了地球上所有生命的命运。
大部分人相信这颗“星”是某个主宰一切的神灵放到地球上的,不过老黄倒觉得假如这颗“星”真是神放出来的,那么这个“神”一定非常痛恨人类,因为“他”仅用了三天的时间就差点把人类杀个精光。
有幸未死的人类也不见得有多幸运——或许更惨。因为相比于死人,活着的人所遭受的痛苦要来的更加漫长也更加剧烈,比如老黄自己。
攀在树上,温煦的阳光透过枝叶照在阿原的身上,可他却感不到一丝温暖,只觉身上冷的厉害。
按说他见过的杀戮也已不少,死亡对他来说早已经算不上什么新鲜事儿,可每次看见有人死在他的面前他还是忍不住的感到恐惧——一种直刻到骨髓里的恐惧。
可这也没办法,谁叫自己活在一个疯狂的世界里呢!恐惧与杀戮,无疑是这个疯狂世界里最主要的色调。
看着树下此起彼落的刀光,以及散落在旁边的那包麻石粉,阿原只觉得身上更冷了。
忽然远处的一个什么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阿原从树上支起身子,眯起眼睛仔细望去。
星光出现的那年马脸男人正值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可在星光出现之后,“快乐”这个词已经在他的字典里彻底消失掉了。
这么些年过去,马脸男人关于旧世界的一切早已渐渐淡忘,唯一记住的是那时候天天都能吃饱。可现在“吃饱”已经成了一种奢望。他甚至记不清自己上一次吃饱是在什么时候了。
每当马脸男人饿的受不了的时候,他就尽力回想记忆中那种“饱”的感觉,幻想着自己正在享用着各种美食,借此麻痹自己,抵抗饥饿。
可幻想是填不饱肚子的,所以刀疤掏出了麻石粉,他也拔出了匕首。
在这一点上马脸男人比较理解刀疤,所以并不怪他。
人活着就要吃,谁叫他们天生就长着一个永远填不饱的肚子,谁叫大家伙儿已经连着几天没吃到什么正经东西,眼见就要活活饿死了呢!
马脸男人不恨刀疤,甚至也不恨那群绝了他们生路的酸狗,毕竟酸狗也要吃。他恨的是那些住在“城市”里的人——那些旧世界的幸运儿。
他恨他们占用着旧世界最后的资源,却根本不把自己这些所谓的“荒人”当人看!他恨他们只顾自己活命,却把昔日的同胞拒之门外,听任他们遭受各种苦难!他恨他们吃的饱,他恨他们穿的暖,他恨他们那种安全的生活......总之他恨“城市”的一切。
所以当听说有一个新的“城市”即将遭受围攻的时候,他第一个赞成大家去找那个“城市”。不仅是为了抢夺“城市”里的物资,更重要的是他要亲眼看着那些“幸运儿”是怎样从“天堂”跌落到“地狱”的。
躲在楼顶的小屋里免费观看了这么一场自相残杀的大戏,乔好忍不住目瞪口呆。
使他吃惊的不是“自相残杀”,因为这基本上可以算是人类几个最大的爱好之一,他早已是司空见惯。使他吃惊的是这几个人“自相残杀”的理由。
“不想饿死!”,这就是这几个人的理由。
这真是一个简单到可怕的理由。
现在他有些明白那个“老徐”为什么要忙着杀自己了。
就在那个刀疤男人偷偷摸摸的掏出纸包的时候,乔好就已知道他要干什么了。却没想到那个马脸男人给了他另外一个“惊喜”。
乔好严重怀疑那个马脸男人压根就没发现刀疤男人手里的那包东西,他只是比刀疤男人更狠,也更快下手而已。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看看外面这几个忙着在同类身上“工作”的家伙,又瞧瞧拱门旁那排突然长高的青桐,再瞅瞅周围的残墙断壁、乱草荒山,乔好知道自己遇上大麻烦了。
两个人干活自然要比一个人快,没一会儿的工夫马脸男人和老黄就剔干净了刀疤的半边脊背。
眼见剔下来的肉已是足够使用,马脸男人又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将里面的白色粉末极小心的在肉堆上洒了一些。
只见白色粉末渐渐融化,慢慢的渗到了肉里。
“有人来了!”阿原忽然在树上喊了起来。他终于看清远处草丛里的是个什么东西。
阿原的一声这叫喊将马脸男人和老黄以及乔好的眼光全都吸引了过去。
“什么人?”
“有多少”
“从哪过来的?”
马脸男人和老黄连声问到。
阿原用手一指废墟南面的草丛,“只有一个,现在还看不清楚是什么人。”
马脸男人和老黄爬上身旁的一块巨石,顺着阿原手指的方向遥遥望去。
两个人睁大了眼睛看了半天,这才影影绰绰的看见远处草丛里一个孤单的人影摇摇摆摆的向废墟走来。
那人走的极慢,还有些不稳,一步一晃,老黄和马脸男人的脸色却渐渐变的难看起来。
等那人又走近了一些,阿原忽然在树上缩了缩身子,朝树下急声说道:“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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