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人世间发生了什么,太阳不会照顾人们的情绪,还是要照常升起。
当晨曦透过地窝子顶上的烟孔照进来的时候,屋中的四个人相继醒了过来。
老尹或许是因为心情舒畅,又或许是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几分酒量,这一次没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却也觉头痛欲裂。他挣扎着起床后喝了些水,便又像往常那样招呼着大家准备出门上工,乔好却止住了他。
“大叔,你还是多睡一会儿吧。反正今天也不用你干什么。”
瘦高个也在一旁酸溜溜的说道:“尹大哥,你算是熬出来了,今天也不用干活,养着就好了。”
老尹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可不是,自己已经不是垃圾里刨食的拾荒客了,而是一位堂堂正正的管事!而管事自然是不用上工的。便如李哥他们,哪一日不是睡到太阳晒腚才起!
昨天乔好是和一班管事们吃的晚饭,吃完饭后又要扶老尹回来,也就没买什么吃喝,所以今天也提供不了早饭,于是瘦高个和矮子只得像往常那样喝饱了一肚子的水便准备出门了。
瘦高个收拾好了应用的东西,向老尹不阴不阳的说道:“尹大哥,您算是脱离苦海了,可兄弟们还得在这‘海’里继续折腾。您歇着,我们可是要上路了。”又转向乔好笑道:“小好兄弟,咱们走吧!嘿嘿,尹大哥是用不着什么铁了,可咱们还得用不是?!”说着又将一捆铁丝负在了肩上,往常这铁丝都是老尹来背的。
老尹看着瘦高个和矮子,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便只叹了口气。
瘦高个和矮子走到门口,却不见乔好跟上,于是瘦高个回头说道:“小好兄弟,咱们比不得尹大哥,还得给自己挣饭钱呐。”他这一早上话里话外的只是将自己和乔好归成一伙,隐有排斥老尹之意思。
乔好如何听不出来,却只是笑了笑,坐在床上没动地方,向瘦高个说道:“我今日也不上工了,你们自去吧。”
瘦高个一愣,和矮子对视了一眼,又转向乔好,说道:“小好兄弟,你不打算去上工了?那你…?”
乔好笑道:“我就不去了。你们二位快去吧,莫耽搁了时辰。”
瘦高个心中微生惊意,忙又向乔好说道:“小好兄弟,你以前的收入大多数都补给了老尹…尹大哥,你现在的账上可是还空着吶。咱们可不比尹大哥,他现在是坐着吃,可咱们还得下力气不是?小好兄弟,我看...”
乔好摆了摆手打断了瘦高个的长篇大论,面上的笑容已是淡了几分,说道:“我自有安排,就不劳你费心了。”
瘦高个还待再说,乔好目光在他脸上一转,瘦高个只觉似乎有两柄无形的利剑刺在了他的脸上,不觉把要说的话又咽了下去。
矮子见不是事儿,忙在旁边拉了瘦高个一把,说道:“小好兄弟都说不去了,你就别烦人家了。时候不早了,咱们快走吧。”说着话便将瘦高个硬拉了出去。
两个人走到屋外,不禁对视了一眼,瘦高个忍不住说道:“那小子不会把咱们给甩了吧?”
矮子心中也有些迟疑,他回头望了望地窝子,摇头说道:“他自己的铁数还没凑够……起码在他凑够铁数之前还得和咱们一起开工。”
瘦高个烦躁的摆弄着手中的带子,说道:“如今没了老尹头的拖累,照那小子的速度,没几天就能凑够那一万铁!到时候就剩下咱们两个苦挨!”说到这里不觉火大,怒道:“他妈的,老尹头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凭什么他先当上了个管事!”
矮子连忙嘘了一声,拉着瘦高个向外走出一段,这才说道:“你说话小心些,不要惹恼了小好兄弟!”
“怕什么,他又没有顺风耳。”瘦高个甩开矮子拉住自己的手,毫不在乎的说到。
矮子横了瘦高个一眼,冷冷说道:“要想死你自己去死,不要扯上我。”说着转身就走,再不理会瘦高个。
瘦高个嘴里嘟囔了几句,又向矮子的背影啐了一口唾沫,嚷道:“等等我。”急忙追了上去。
他二人自去开工不提,那边地窝子里老尹也向乔好问道:“小好,你不是这几天累着了吧?所以想着歇息一天?也好,你是该歇歇了,这些他你出的力也太多了。”
乔好笑着摇头,说道:“就出来这么一点儿力哪还用的着休息?”
老尹疑道:“那你今天这是?”
乔好含笑说道:“今天大叔您就该正式转成管事了,我得陪着您。”
老尹愣了一愣,随即明白乔好这是不放心自己,怕又生出什么变故,这才要陪在自己身边。
老尹心下感动,感激的望着乔好,说道:“你放心,这‘金山’上攒够一万铁就能转成管事的规矩是老板亲自定的,没有人敢违抗。不会出什么意外的。”他口中的“老板”便是这“金山”之主,统管所有拾荒客的“最高领导人”。
乔好点了点头,说道:“我总要亲眼瞧着大叔转成管事才放心。”
老尹叹息道:“你看,你又为了我耽误一天工夫。”
乔好笑道:“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时间。”
二人闲聊了一阵,估摸着李哥他们该起床了,这才慢悠悠的向所谓“七区三对”的“队部”走去。
往常老尹心中有事,手里有活,走起路来都是急匆匆的能走多快就走多快,此刻他心情愉快,脚步也不觉放慢了下来。
不一刻两人走到大屋,见房门虚掩,知道李哥他们已经起床视事,便推门走了进去。
此刻李哥一众管事们正聚在木案后面聊天,见乔好和老尹进来,纷纷站了起来。
其中只听李哥向老尹打趣道:“老尹兄弟,来的这么早,是不是怕你的管事帽子长腿跑喽?”
这笑话并不好笑,可众人都应和着笑了起来。老尹更是习惯性的陪着笑。
一时间众人一团和气。
李哥向乔好打了个招呼,又向老尹说道:“放心吧,我一大早就打发人去‘山上’给周大哥送信。看看时候这会儿也差不多回来了。”所谓山上就是他们这个“金山”的总部,在城中的一座矮山顶上。
老尹闻言大喜,忙向李哥道谢。
李哥摆了摆手,笑道:“咱们谁跟谁?你老哥的事儿那就是我的事儿。”他嘴里说着老尹,眼睛却望向乔好。
乔好知道李哥的意思,无非是说他这么卖力替老尹奔波全是看他乔好的面子,于是便也冲李哥露出一个“我了解”的笑容。
李哥见了不由一喜,心想这小子还挺上道的。
没过多久,那个被李哥派去报信的管事从“山上”回来了,并且带回了“山上”关于老尹转成管事的正式答复,至此老尹终于真正的成为了这“金山”上的一名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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