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堂风穿过街道,吹得人衣角鼓起又落下。
皓月当空,夜色如浓墨,两人肩并肩走着,一高一低,中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你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江俞问。
顾知轻轻摁了下肋骨的位置,向他证明“好差不多了。”
江俞见她神色轻松,不像痛的样子,紧绷了半个多月的心才松了下来。
他嗯了一声,鼻音奶奶的。
他这声实在太乖了,顾知忍不住侧眸看他,视线落在他线条流畅干净的侧脸。
从她的角度看去,可以清晰将他根根分明的浓密睫羽收入眼底。
无论怎么看,都是张很稚气漂亮的脸。
“未成年下次别来酒吧了,不安全。”面对这么一张脸,顾知难得升起几分妈妈辈的感觉,忍不住叮嘱。
“你让我别去,自己却经常去。”江俞小声嘀咕。
就跟上次的烟一样。
她说烟对身体不好,让他别抽。
自己却抽得可欢了。
顾知被他这点小情绪逗笑了,忍不住逗他,“谁让你未成年。”
“我就比你小一岁!”江俞反驳。
“小一岁也是未成年,你管不着我。”
“我明年就成年了!”江俞气得腮帮子鼓鼓。
顾知哦了一声,不听他的反驳,笑着喊他“未成年。”
“不要这么叫我。”
“未成年。”
“。”
“未成年未成年。”
江俞捂住耳朵,气得不想搭理她。
顾知笑得肩膀乱颤,肚子都笑疼了。
“你别笑了。”江俞被她的笑声搞得心烦意乱,委屈极了。
顾知笑了半天才消停。
她努力忍住笑意,嗓音因为笑过头显得有些哑。
“未成年,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几乎是她尾音刚落那一瞬,江俞先是呆了下,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耳尖就红了。
从耳根蔓延到耳尖,颜色不断加深。
跟苹果的颜色一模一样。
他大脑像是掺杂了泥浆,被搅得晕晕乎乎。
脑中不断循环她这句带着笑意的夸赞。
“未成年,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顾知调戏人调戏够了,总算放过他,问“饿吗?”
江俞还没回神,下意识啊了声。
“姐姐请你吃关东煮。”
……
看着站在关东煮机前挑挑拣拣的顾知,江俞有些别扭的戳了戳她的胳膊。
“嗯?”顾知侧头瞥了他一眼“怎么了”
“你才不是我姐姐呢。”
顾知对答如流“哦,那我就不请你吃关东煮了。”
“……”江俞气得腮帮子鼓了鼓。
顾知被他的小情绪逗笑了,指着菠菜蛋糕问“吃吗?”
江俞答得飞快,“我不挑。”
顾知对服务员说,“萝卜,蟹籽龙虾球,魔芋丝,菠菜蛋糕,福袋,鸡肉脆骨串,各来两份。”
她想起了什么,补充了句“其中一份加个鸡蛋。”
接过打包好的关东煮,顾知付了钱,找了个窗边的位置坐下。
江俞坐在她旁边。
顾知将那份加了鸡蛋的关东煮递给他。
江俞乖乖接过,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要加蛋啊。”
“嗯?”顾知笑得跟个狐狸似的,“因为你未成年啊,要多补营养。”
“……”
这个梗过不去了。
江俞闷头吃关东煮,第n次不想理她。
吃完关东煮,顾知将杯子扔进垃圾桶,侧头问江俞,“回西巷还是回基地”
江俞“西巷。”
顾知嗯了声,“坐公交?”
这儿离西巷可不近。
江俞点头。
其实他还没想好怎么回去,但顾客这么说了,他也就点头了。
“走吧。”便利店不远就有个公交站,但不能直达西巷,还得走一条街。
宁市晚上六点半,弧日西下,黄昏渐出。
两道影子并排走着,高的那个时不时偷瞄一眼旁边的矮的。
空气里夹杂着深秋的燥热,银杏叶簌簌落下,像极了少年杂乱无章的心跳。
11路公交车上。
顾知紧紧抓着扶把,侧头问江俞,“家里有门禁吗?”
此时正好赶上下班时间,公交车上人潮汹涌,大家身体贴着身体,连稍微转个身都困难。
江俞被身后的人挤得身体左右摇摆,空气里有股难闻的汗味,他被闷得喘不上气,身上黏糊糊的很难受。
总感觉有无数只手往他身上揩油。
身后又有人挤了上来,江俞往前踉跄了步。
眼看着要摔倒,一双白皙纤细的手及时扶住他的肩,将他带离了拥挤的人群。
江俞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就坐在了身后不知何时空出的位置上。
只有一个位置,顾知站在他面前,一只手懒懒搭着头上的扶把,身体无声息间阻隔了所有人的视线。
把他护了个完全。
热气上涌,江俞脸被闷得通红,他小心翼翼的扯了扯顾知的衣角,“要不你坐这吧。”
顾知睨他,“又想被一群女人吃豆腐?”
“啊?”江俞没反应过来。
顾知上下打量着他,郁闷的吁了口气,“未成年,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这张脸有多惹眼。”
还没等江俞整明白,顾知又嘀咕道,“早知道就打滴滴了。”
一直到下了公交车,江俞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所以刚刚不是正常现象,是真的有人对我揩油。”
“……”顾知用了陈述句,“你坐公交一直都这样吗。”
江俞点头。
“你以后出门还是别坐公交了。”顾知又开始打量他的脸,“如果实在要坐的话记得戴口罩。”
他长得真的太招眼了,虽然不是最漂亮的,但却是最容易引人注目的。
谁见到都想摸一把。
顾知决定收回自己先前的想法。
谁要是做了他女朋友,那人肯定很倒霉,每天都要防止有恶狼扑上来。
此时刚好饭点,大街小巷都是小贩热情的吆喝,食物的香味扑鼻而来,弥漫了整条街。
顾知又问了一遍刚刚没得到回应的问题,“你家有门禁吗?”
江俞满脑子都是刚刚公交车上的事情,一想到顾知的手搭过他的肩,他就觉得被她碰过的地方泛起一阵灼热,明明隔了层衣服,却似乎能感受到她手心的温度。
闻言,他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
“那晚点再回去,我请你吃小吃街。”
江俞啊了声,意识后知后觉回笼,他连忙摇头,“我请你吧,你刚刚请我吃关东煮,我请你吃晚饭。”
顾知觉得谁请谁都一样,“行。”
沿路刚好有个卖烤红薯的老嬷嬷,烤红薯香甜软糯的香味弥漫,勾得路过的人不断分泌唾沫。
顾知问江俞,“吃烤红薯吗?”
江俞点头。
顾知用熟络的方言跟嬷嬷打了招呼,“嬷嬷,来两个烩番薯。”
老嬷嬷笑眯眯抬眸,俨然跟顾知熟识,操着一口软哝的方言,“好久没看见你了,最近在干嘛呀?”
顾知眼底倒映着煤炭的火星,眉眼似染上了烟火气,有些暖。
她笑了下,“忙着赚钱啊。”
老嬷嬷熟练的翻动一个个皮薄个大的红薯,闻言眉眼慈爱,“你们这些小年轻,不能因为忙着赚钱就亏待自己的身体,身体是本钱,要照顾好自己呀。”
顾知嗯了声,意外的乖顺。
老嬷嬷瞅了旁边安安静静听她们说话的江俞一眼,笑得格外促狭,她问顾知,
“谈朋友啰?”
顾知笑了下,没过多解释,“不是。”
“长得可俊嘞,般配得很。”老嬷嬷挑了两个最大的烤红薯,装进纸袋里递给她。
顾知刚要付钱,江俞就拿着张十块纸钞,递给她。
顾知看了他一眼,没拒绝,顺手将十块钱递给老嬷嬷。
老嬷嬷又笑,促狭道
“很疼女朋友嘞。”
霓虹璀璨,树影婆娑,倒映出两个一高一低的影子。
两人慢悠悠往西巷走去,手上皆拎了大大小小一胳膊的吃食。
江俞吹着烤红薯的热气,偷偷用余光瞄了顾知一眼,还是忍不住好奇“刚刚那个嬷嬷说了什么”
她们说的不是这儿的方言,江俞听不太懂。
“嗯?”顾知嘴里还咬着鱿鱼串,她回想了下,语调懒洋洋的,
“她夸你帅。”
“还有呢?”江俞觉得不止这一句。
“没了。”
“哦。”江俞将信将疑,没再吭声,低头慢吞吞咬烤红薯。
顾知心情俨然不错,甚至主动开了口,“刚刚那个老嬷嬷烤的红薯在西街是出了名的,皮薄肉多,路过的人都要买一个尝尝。”
“你跟嬷嬷很熟吗?”江俞听出顾知言语中的熟稔。
顾知嗯了声,回忆起往事,难得有了倾诉的“她人很好,之前我住在广州,广州的冬天特别冷,跟这儿的冷不太一样,那里没有暖气,是寒入骨髓的湿冷。她当时正好在摆摊,送了我个热滚滚的烤红薯。”
“后来我到宁市上学,就再也没见过她。结果初三那年有次逃课,不知怎的就跑西街来了,正好撞见她在摆摊子,我当时还没认出她,见她孤零零一个人,闲来无事就去帮她忙。”
“帮完忙后她拉着我不让我走,直说要烤了个又大又甜的红薯给我。”
“然后我才想起她就是广州的那个嬷嬷,之后闲着没事三天两头就去她那儿吃红薯,渐渐就熟了。”
“她人是不是特别好?”
顾知谈起老嬷嬷时,眉眼里全是暖意,犹如寒冬初融化开,绽放新芽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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