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子瑜自然接过卫宗递来的清茶,小五将瓷壶外围用冰块覆上,整个茶水都冒着冷气。炎炎夏日,凉爽极了。
“就是那个父亲入狱,后为冤案被平反的李如焦?”盛子瑜知道此人,他在翻看历年案卷处理卷宗时看过这个案子,当年其父蒙冤入狱,此女击鼓诉状,整个皇城无人敢接手此状。后来平反,特封此女为遂昌县主。
“遂昌县主一案,李如焦父亲入狱三年,这三年调查奔走,也是全靠此女一人。李大人只有独女,貌美勇敢,当时可是轰动了不少人。据说当年丞相都暗中帮助,更有人藏有这李如焦的画像……子瑜,你可知,此女最后嫁给谁?”
当年遂昌县主一事轰动了整个皇城,从冤案入狱起,李如焦才不过十几岁的豆蔻年华,有此魄力,让人钦佩。
“哦?难道是这邹文章?”盛子瑜看这个案情卷宗也是为了处理相似案件,浏览事件加上亲自处理,他才能当好一位好的君主。至于这貌美的遂昌县主最后嫁给谁,卷宗里不会写,他也不会去关注。
”邹文章跟你我年龄相仿,而那冤案定夺时,你我还尚未出生……”卫宗笑着摇了摇头,遂昌县主青春年华之时,芳华之色。他们都没出生,这二人结合也实在不可能。
“莫不是这邹文章的父亲?”盛子瑜胡乱猜测一通。
“是大齐史官张明承!”卫宗扯出一个应付微笑,反正他是走不出这邹家了是吧。
“噗~~”盛子瑜一口茶水喷出。
“准确来说,应该是张在延的父亲。”卫宗顺着盛子瑜的语气补充,还顺势收拾这桌子上的奏折。
“这样看来,李如焦还真是貌美~”盛子瑜退至一旁,腾出位置让卫宗收拾。一般卫宗来的时候盛子瑜都会退避伺候随从,包括小五,所以这卫宗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跟他探讨的举止他觉得一点也不违和,甚至他都没喊下人前来帮忙。
“这不就用到张在延了?”卫宗提醒,那遂昌县主可是张在延的生母。
“邹文章是州长,与她何关?”盛子瑜刚刚当着一众史官面前嬉笑过张张在延,现在让他再去求此人,他可拉不下脸。再说了,张在延总是一副事不关己,且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他怎么可能说服张在延帮忙。
可是从这封奏折来看,遂昌县主绝对有智谋,而且不说此事,知会不知会张在延,这李如焦必然是会参与,她不仅参与,或许她知道的内容,比邹文章上报给太子的信息还要多,盛子瑜能收到的真实信息,多半是这邹文章润色过的。
“本宫请不动张在延。”盛子瑜知道遂昌县主是关键,也会是自己的同谋,因为他跟邹文章也是同一个阵营的,都是武陵王的敌对一方。
盛子瑜早就想搬倒这些欺压百姓跟官府勾结的王爷以及一些蛀虫权贵,只是他不确定这邹文章会不会全然跟自己一心。
是一心还好,如果不是,恐怕整个案件还得下一番功夫。不过,可以确信的是,遂昌县主所嫁张明承,二人并未支持任何党羽,因此自然不是敌对一方。
不是敌人,就有可能是盟友,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您是君,他是臣,能得您高看,是张在延的福分。”卫宗收拾好桌子,因为刚刚之事,他不太好意思往那雕花镂空竹椅上面一坐,只是站着。
“你坐。”盛子瑜怕他累,他好像忘了卫宗身上的肌肉比自己都要多。“你别跟小五一样的语气捧本宫,反正本宫不会去求他。”
“……”卫宗摸得清盛子瑜的脾气,所以哄着他去找张在延,奈何盛子瑜就是不愿去。
“你去派人前往武陵暗中调查,我去找张在延总行了吧。”卫宗试探的说道。
“你也不用求他……”盛子瑜霸道说道,他当今太子的人,岂能求人?
而且多半是,张在延会拒绝。
“我不求他,只是命令。君臣之别,如果他实在不懂,恐怕就不怪我们了。”卫宗早就想到了对策。
只见盛子瑜在邹文章的奏折后面批阅
本宫已阅,待时等候,勿打草惊蛇。
当邹文章接到回函时,手抖十分,遂昌县主的主意很好,这本《奏安折》带替《奏事折》确实既能掩盖武陵人眼线耳目,又可以试探圣上心意,一举两得。
可这个批阅上,俊秀有力的字体洒下的是“本宫”二字,而不是“朕”,说明看奏折的人,阴差阳错由皇帝变成了太子。而且听语气,太子打算私自处理,并未禀告圣上。而他也不能再次上书给皇上,因为太子的意思明显也是让他不要声张。
邹文章陷入了沉思,他本是管理遂昌有功,特此升职为一州之长,没想到这哪里是喜升,明明是挤进了一个两难的漩涡,今后估计都要三思而后行了。
这个邹文章刚任命武陵州长将近一年,虽没有时间发展自己的势力,可是发现一些怪事的能力还是有的。遂昌县主这次跟夫君张明承前去遂昌也是因为近一年遂昌易主之事,因当年冤案有愧,圣上又调走了遂昌一位县令,于是特将遂昌县令一职待定,答应必定会上任一位新的县令。
而这个县令人选,也会经过李如焦的审核,新任不久的遂昌县令是个科举为官的寒门子弟,名为朱平生。跟他一届的官员,其中一个就是如今史官队伍里的郑勘。
同郑勘不同,朱平生为人踏实稳重,极为注重孔礼之道,为人正直,好穿着一身灰白色简衣,头戴四方夫子帽,儒学经典很是精通,显然一副老实读书人的面孔,外人看来他似乎更加适合修订史册,负责朝廷礼道,如今看来确确实实跟郑勘倒了过来。
可是于太子眼里,区区一个县令,也是有些委屈郑勘。
“听说这新科状元安齐发跟新新任遂昌县主有些相识。”卫宗随便翻阅一本架子上的书籍。那是本关于礼道故事的收录集合。
“安齐发?”盛子瑜想着这个新科状元的名字,表情思索,好像在回忆这个人,“不是张子栋吗?哦,你说的是武状元,这三人同期或许相识。”
“是。”卫宗将泛黄的纸张一捻,轻轻翻页。
“同期科考,二人或许认识。可是相比武状元,进士及第的朱平生不是应该跟文科状元更加相熟,亦或者二人看,可能同窗吗?”
“新科状元张子栋跟新任遂昌县不是同一个州,朱平生生于皇城之内,那人却来自他地,二人并非同窗。”卫宗开口解释,“况且这新科状元稍有些水分。子瑜,你是不是忘了郑勘。”卫宗看书之余,抬头跟盛子瑜对视。
盛子瑜恍然大悟“文状元本该是郑勘,而状元之下,后一名无论是试卷还是思想卓略,都差郑勘一大截。如若不是郑勘的那句“后世必有以酒亡其国也。”的古文句子引入,大概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甚至连殿前面见圣上的机会都没有。”
这也是盛子瑜借着同史官之首周康祝寿的机会,特地提点面见此人的原因。而此次面见,盛子瑜也只是轻轻试探一下郑勘,并未有任何拉拢之举,相反很多人都以为盛子瑜二人前去的目的不是周康就是张在延。
其他史官以为,太子殿下此次为周康而来的原因,这一是自古君主爱声名,二是盛子瑜送的礼物实在是太过贵重,竟然拿出了皇宫收藏的王爷府内画家的名画,若不是真的重视不会如此。
而众人以为是张在延的原因,除了那些迷糊又欲言又止的话,就是卫宗对张在延提出送画之语,且语气都是轻描淡写重视极了。
“这郑勘跟朱平生乃是同窗好友,二人也不止是仅仅相识这么简单,估计怎么也会比那武状元来的熟悉。”卫宗点出事情的重点。
“能被调到遂昌为县令,随说远离皇城,可也看得出此人必定也是得到了父皇肯定的。”遂昌之地本就安居,虽然是个小小区县,不过其中繁华也堪比皇城,作奸犯科也是了了,又会那李如焦所处之地,想来也不会是什么苦差。
“若是朱平生没有野心卓略,那么遂昌便会是个很好的选择。”卫宗点头。
他说得没错,遂昌治理方面不会费劲。且上一任邹文章也是因为将此地管理甚好,提拔调任的。朱平生刚为官员就担任如此,也会因此好好享受成果,甚至如果他有心管理,教育民众读书讲礼,也是很好实行的。
百姓素质高尚,遂昌之地民风只会越来越好。
可是,若是朱平生跟那郑勘一样,是个有远大志向又有热血报复的青年才俊,那么遂昌之地,无疑也是一种钳制。
遂昌虽好,民安居,众乐业。
可是若是想要有太大功名作为,就有些难了。在邹文章的治理下,遂昌工农商业,均发展良好。新任县令若是想要大展拳脚,还真没有用武之地。
幸好这朱平生本人如圣上所安排那样,是个正直且追崇孔孟礼节的大道之人,对遂昌之地也甚是满意。对他来讲,遂昌之地的安居乐业,才能更好的安排给予民众提高道德修养。皇帝还是很有眼光的,郑勘那样才不及位的安排,也很少发生。
“父皇这样安排,必然是有他的思虑。朱平生本是皇城长大,能暂时任命遂昌县令一职,而不是每日上朝参政,这就说明,他必然是没有野心的。”盛子瑜分析着,“大概就如周康等人一般吧。”
“那就是张在延那般,些许固执而又有真才实学的人吧。”卫宗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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