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留在沈家,她总不会安分,那便回去吧。”
云荞惊讶于沈如珩的冷情,半夜三更连夜将人送回去,足以见得沈家有多不待见这位表小姐。
他此举也是侧面告知周家,沈家与周家的情分也便止于此刻了。
将周妍芝连夜送回府实在不够妥帖,一来女眷深夜上路,本就不够安全;二来周妍芝还未许配人家,家中又无变故,想来也不合适;三来周妍芝对沈如珩的心思,虽然周沈两家从未向外宣扬过,彼此却心知肚明。哪怕周家本就没有与沈家结亲的打算,即便是有,此举也必然会绝了这门亲事的任何可能性。
所幸,沈如珩叫了飞羽跟去,也不至路上出了岔子。
她知道不该,却不想拦着。
她比谁都清楚,沈府是怎样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窝,她或许可以全身而退,或者如上一世那般死在二十五岁的年华里,并不想再牵扯一个人进来。
云荞心中有千般万般的话想要与沈如珩问,却不知从何问起。
是问他如此决绝的缘由,还是问他不顾自身伤病将她抱回来的心思……
有些话,是她不可以挑明的。
罢了,若是他存了其他的心思,到底会与她说。
第二日一早,梁芯便来敲响他们卧房的门。
“小嫂嫂。”梁芯贴着门的嗓音从门缝钻进来,又唤醒了云荞的瞌睡虫。
“来了。”云荞只能起身,又从沈如珩的身上跨过去,跨之前,小心翼翼将沈如珩的被子朝他身侧推了半寸,腾出她安放整只脚的位置,才下了床。
披了件外衫,云荞才开了门,便见到梁芯的笑脸,妍媚可人。
她回头望了望床榻的方向,踏出房门,将门虚掩上,抬手遮掩住口鼻,打了一个哈欠。
“怎么了?”云荞虽不喜别人扰人清梦,但伸手不打笑脸人,梁芯毕竟不是下人,只能表现出一副表妹恭顺,表嫂友善的模样。
“新婚礼物还未送给小嫂嫂。”梁芯将怀中被布包裹着的东西塞到云荞手里,意味不明地笑着说,“待我走后,你一定要好好看看。”
云荞点头,梁芯紧接着,便对云荞挥挥手“表姐已回去了,今日我也要走了,只能趁早把东西送来,否则天黑便赶不回去了。不过,改日我们还会再见的!”
梁芯走得干净利落,似乎没有一丝一毫要与沈如珩见见的想法,也没有任何觉得惋惜的情绪在内。
云荞一时间竟然不知,于梁芯而言,沈如珩到底算什么。
若是她对沈如珩有情,当初沈老夫人撮合两人的姻缘时,她也不会推脱,若是她对沈如珩无情,她又极度介意周妍芝与沈如珩亲近。
她明显能感觉到梁芯对于周妍芝的不喜,至于究竟到什么程度,怕是只有她自己知晓。
而周妍芝明明知晓自己在沈家人的眼中,并不是一个儿媳的人选,自己却执拗地想发设法要将自己留在沈如珩身边,甚至动了胁迫人的想法。她自己估计也清楚,在梁芯那里,她定算不上什么好的表姐妹。按理说,周妍芝本应该远离梁芯,却仍亲昵非常。
桩桩件件,都让云荞不知其心思与想法。
两位表姐妹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回到房内,云荞瞧见沈如珩已经醒了,他见她进来,将头扭转过来,看向她的方向。
“你醒了?”云荞一边将窗子打开,一边问道。
“飞羽回来了吗?”沈如珩呼吸浅浅,轻声问着。
“我差人去问问。”云荞说着便要出门。
“你让人去之前我们见面的医馆,将里面的大夫请来便可。”沈如珩头已经转回去,合上了眼。
“哪里不舒服吗?”云荞忙走上前,有些担忧地问他,却仿佛突然想起什么,快速远离床榻,朝着门口走去,“我先让人去请大夫。”
云荞让珠珠去了之前的医馆寻人,自己折身回去,忧心忡忡的,想了想还是回到了卧房内,一张清隽未施粉黛的脸皱着,忧愁绕眉。
“我无事。”沈如珩的口中几次吐出说自己无碍的言辞,明明在她看来,似乎很严重。因为全程他除了转了转脖子,动了动手,腿脚几乎从未动过。
想到昨日的情景,心中大乱。
如若他真因她卧床不起,那么她该如何是好。
珠珠带回来了大夫,大夫进了房内,先是看了他的面容与身体的情形,屏退了一些下人,大夫对云荞说“还劳烦夫人将沈公子的亵裤褪去。”
“啊?”云荞略微有些难以置信,踌躇着上前,手悬在他的裤子上方。
落不下去,也收不回来,心中思绪矛盾相交。
“夫人?”大夫已经洗净手擦干,却见云荞仍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动作,出声提醒。
“飞羽!”沈如珩躺在床榻上,明显看出云荞的无所适从,只叫了飞羽的名字。
沈如珩话音刚落,飞羽便从门口小步快走过来,熟络地替沈如珩除尽衣物,到最后一件时,云荞终于再支撑不住,将身子调转过去,背对着他站在房内,心如擂鼓。
大夫检查过后,只说他下肢仅仅无力,并非瘫痪,云荞悬着的心才落下。
已经说过要在沈如珩的腹股沟施针,将干扰到针灸的衣物悉数褪去。
云荞在屋子中心的桌前坐着,她背对着沈如珩,却心猿意马。
忽而想到梁芯给她的新婚礼物,顺手拿过来,沉了沉心绪,将布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支雕琢青花的步摇,上落了一只金属雕篆的蝴蝶,绿色玛瑙垂珠,坠着金丝银线,好不精致。
光线透过,在桌上洒下淡青色的光斑。
步摇下方是个被卷曲起的画册。
封皮上是老旧迂腐的字迹,陈旧而古板,书写着三个黑色的楷书规行言。
晦涩难通的几个字,难以从字面上瞧出画作里的内容。
才将封面掀开,只瞧见一眼,便被云荞倏地合上。
气血上涌,面色通红,脸火辣辣烧起来。
正经严肃的封面之下,竟然是妖媚添香的春|宫图。
一闪而过的画面在她眼前挥之不去,葱郁的墨汁聚焦在一处,画面刻画的精致详尽。远不是当初她出嫁时,压箱底的货所能及的。云荞沉了心绪,用余光打量着周围是否有人注意到她这边的举动。
见方圆无丫鬟小厮,才稍稍放下心来。
慌忙将其收好,包裹到布帛里面。
她怎么都想不到,梁芯竟然会将这种东西明目张胆的送人。
以及,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又怎会在身上有这种东西,还似乎是一直携带的。
先前在她房中的那番言论,约莫连梁芯的丫鬟都知道此物的存在。
荒唐。
却又羡慕。
她远做不到梁芯那般肆意洒脱,似乎梁芯比她更不在意世俗,偏生又巧言令色,让人琢磨不透。
将梁芯给的画藏进了柜子里,云荞的羞耻感涌上心头,根本不敢再往沈如珩那边看上一眼。
沈如珩的伤病情况,依大夫说是无大碍,他只开了活血养息的方子,嘱托好照料沈如珩的要点,便走了。据大夫口中所言,沈如珩针灸还需进行七日。
三日能落地,七日恢复如初。
她也算是放下心来。
原本打算这几日去各个商铺庄子再转转,因沈如珩的情形不好,她只将其推迟。
食肆的翻修差不太多,算着日子,大约再有三两日便可开门营业,只是因为楼梯是拓宽了新修的,二楼的雅间仍不能开门迎客。
大夫走后,文和苑那边的监工也过来说院子的修葺工作已然完成,主屋的设施摆放也全都落定。
也就是说,云荞与沈如珩如今已可以搬过去住,剩下的修整工作,可以慢慢完善。
那便等他痊愈之后再过去,不急于一时。
时间转瞬即逝,几乎是眨眼间,沈如珩的腿便痊愈了大半,他坐在轮椅上,她站在院中,且看文和苑请来的工匠在将青黑色的石板铺在土地上,石板与石板时间没太大的空隙,利于沈如珩乘坐轮椅出行。
他们过来的同时,将云荞的部分陪嫁也一并运了过来,将其放在了已经装修好的偏厅中,专门雇了人看管。
就待明日库房竣工,直接将其挪入库房中。
“夫人想好何时搬过来了吗?”沈如珩因她受损的事,他没有让人声张。
只有常在别院的丫鬟小厮知晓,怕的便是沈老夫人因此为难云荞。
“等你身子好之后吧。”这座宅院算是属于她与沈如珩的,她恨不得立刻将自己的行李打包运过来,然后在文和苑睡下,就不回那偌大空旷的沈府了。
云荞喜欢兰花,专门从花匠那里买了不少成色好的花,就等院子修缮好之后栽种起来。
她嫌沈家大宅冷清无生机,自然要在自己院子里养些花草。
这出宅院要比沈府小上许多,自然也没有挖池塘出来。她并不喜欢鲜活的动物,当然也没有兴致在院中养除了花草之外的生物。
沈如珩说完话之后,两人沉默了许久,不知道因何缘由,沈如珩竟然说“明日叫人将卧房的东西搬过来吧。”
“什么?”云荞想不到他会做出如此决定,原以为她听错了。
“明日便搬过来。”沈如珩的眼睛凝望着不远处,已经装饰好的卧房,云荞也顺着看过去。
。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