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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沈如珩淡漠地瞥了飞羽一眼,没有理他。

飞羽讪讪地笑了一声,坐在角落的石凳上,和沈如珩两个人一同坐在凉亭中出神。

中秋还未到,虽未满月,却月光姣姣,显得星光都黯淡了许多。草丛偶尔会有细微的响动,随即传来蟋蟀的叫声。

断断续续的声响,更凸显夜里的安静。

深夜静谧微凉,暑气褪去大半,已经有几分萧索和秋天的凉意笼了整个庭院。

飞羽安静了不多会儿,还是忍不住问沈如珩“少爷,我还是第一次见您半夜不睡觉在外面坐着。”

“您到底有什么心事?”

“要不与我说说,兴许我还能替您出出主意。”

“您说,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沈如珩一直没理他,不成想飞羽竟突然说了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他看向飞羽,见沈如珩终于有了回应,飞羽反倒喜笑颜开,又往离沈如珩的近的石凳瞟了一眼,佝偻着身体,小步快速走到离他最近的石凳处,坐下来,谄媚地笑着“要不您说说?”

“说什么?”沈如珩反问。

“您的心事啊!”

“……”沈如珩又移开视线,平视前方被月光洒了一层银霜的草,没有说话。

飞羽执拗地想知道沈如珩的心事,沈如珩又不想对他讲这些东西。

最后,飞羽软磨硬泡的,开始说起自己心事。

“我今日白天,被珠珠骂了一通。”飞羽说话的语气都充满疑惑,他根本不懂为什么珠珠会突然发火,“说实话,我根本不知道她因何生气,又为何骂我。”

虽然沈如珩没有给他回应,但是飞羽知道沈如珩在听,于是他继续说“后来晚膳之后,少夫人给了我半只鸡。”

“好像另外半只给了珠珠。”

“本来想着,有福同享,和几个同住的兄弟一起分享。结果我上了趟茅厕的空,鸡就剩了个骨架,连鸡屁股都没有给我留。”

“我想着珠珠一个姑娘家,半只鸡应是吃不完的,白日她又生气。于是我便去问她能不能分我些,她说给狗吃都不给我。”

“少爷,您说,她是舍不得那半只鸡,还是看我不顺眼?”飞羽期待地看向沈如珩。

沈如珩唇线绷着,飞羽又这副样子,只得开口“看你不顺眼吧。”

“反正我挺难受的。”

“好像是因为没有吃到鸡,又好像不是因为鸡。反正很莫名其妙,我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珠珠说给狗也不给我那句话。”

“你说我活这么大,竟然因为没有吃到鸡肉睡不着觉。”

沈如珩仍旧目视前方,并没有要再看飞羽一眼的意思,他说“你若实在睡不着,就去后院把柴劈了。”

“那少爷您自己坐会儿,我就先回房了。”飞羽听到沈如珩要他去干活,连忙逃掉了。

飞羽一走,整个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沈如珩端坐在石桌前,脑海中萦绕着云荞今日所说的话。

他自始至终都知道,太子对他,并非全信。

因为从与开始,关于他的很多事情都是佯装出来的,所以太子不信他,也在情理之中。

更何况太子知晓沈橪和沈如珏暗中所做之事,他怕沈如珩假意逢迎,实则是为沈家铺路。

谋反这件事,若是成功,那便成了新史,立了新君,而之前的将相王侯,留下来的也不会再被重用,原本的皇室,也会被赶尽杀绝。

所以太子是为了保自己的命,和沈如珩合作。

倘若谋反失败,那么便是诛九族的大罪,因此沈如珩与太子合作,也不过是想给自己和府里其余的人留个活路。

可是这活路,若是真实施起来,也并不容易。

什么父慈子孝,沈如珩向来对沈橪没有什么父子之情,母亲去世的那天,他与沈橪的父子情谊便断了。

他以前,对娶亲并无执念,念头也不重,只有面对云荞时,才会偶尔的松动一下,很快便又恢复如常。

他确实没有想过,云荞竟然自己来找他,想要与他结亲。

他当时,是开心的,也是惶恐的。

而对于沈家而言,娶亲这件事他不想,不代表沈橪不提。

陆兰瑾那样积极张罗他的婚事,不过是沈橪的授意,而她选中阮家,也因看上阮家的财富。

阮家有财外露,即便小恩小惠,到了沈家都算是优渥。

更何况,沈橪与沈如珏暗里做的事情都瞒着陆兰瑾,因此她只以为沈如珏从外带回来的东西都是他用自己苦力换的。

沈如珩之前明里暗里向云荞透露过,他身上背着人命。

当今社会,人心难测,自然各式各样的人都有,多少人都过着刀尖舔血的生活,又有多少人有铤而走险的念头。

太子有时会叫沈如珩出去,替他杀人。

那次回来,浑身是血,就是出去执行任务时,未曾留意遭人暗算。

也是他第一次失足。

有些时候,太子让他去做的事情,说白了都是以命换命的事,只是沈如珩的身手在京都几乎无人能敌。

这大约也是太子心存芥蒂的原因之一,于太子而言,沈如珩是利刃。

利刃可以对敌,也可对己。

原来接受不被信任也没那么难。

——

第二日,云荞才睁眼,便看到珠珠打着哈欠坐在床边。

“小姐您醒了?”说着话,珠珠还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抬手揉了揉眼,“天还没亮,少爷便将我叫起来。让我过来陪着您。我去叫少爷进来。”

“少爷去哪儿了?”云荞觉得自己面部有些紧绷,睡眠的效果并不是很好,昨天晚上那样折腾,她似乎也没有特别难受的不适感,倒也没有很不高兴。

“似乎在前院,听说少爷昨夜在院中坐了一整晚,早早便出去了一趟,还买回来了方糕给您在小屉上温着呢。”珠珠应该是困极了,几句话的功夫,打了三四个哈欠。

珠珠出去指使丫鬟出去叫人,又去厨房吩咐厨娘将方糕端了进来。

“夫人您昨晚又被梦魇着了吗?我起夜时听到您哭。”珠珠强撑着翻了个白眼,整个人状态都懵懵懂懂迷迷糊糊的。

“困就回去补觉。”云荞见她这副样子,“这眼皮子都快掀不开了,像什么话。”

珠珠叫惯了小姐,改口并未完全改过来,偶尔称呼小姐偶尔称呼夫人,都是云荞从小娇惯着她,让她这样无法无天。谁家丫鬟还能像珠珠这般没个规矩。

又有谁家丫鬟敢在主人面前困的翻白眼。

云荞发了话,珠珠便像得了特设令一般,叫了个人进来伺候,自己便回去了。

珠珠前脚出去,沈如珩后脚便被小厮扶了进来。

因为伺候的丫头和小厮都不是亲信,沈如珩身边竟然不是飞羽跟着,而是另一个更年轻的小厮,她只看着小厮小心翼翼将沈如珩扶到床上坐下,云荞披散着头发坐在床榻里侧,只看着他们,没有任何要帮忙的意思。

反而是进来伺候云荞梳洗的丫鬟帮忙搀扶住沈如珩的另一边。

“你们先出去。”沈如珩才坐在床上,便开始向外赶人。

云荞整个人下意识向床榻内侧挪了挪,沈如珩折身过来,看向她“身子可否有不适?”

云荞眼皮都没抬,只道“没有。”

“抱歉,昨夜是我鲁莽。”沈如珩抬手想去拉云荞的胳膊,被她躲开,他的手僵在半空,半晌才垂下去,“你是该怪我。”

“你现在说这种话,为的什么呢?”云荞拉拽着被子将自己包裹起来,表情有些失落。

“我顾虑不周,不应将恶劣的情绪强加在你身上。”沈如珩确切知道自己所做于云荞来说算是一种伤害,即便明面上看去,她并无不妥,然而对精神上的伤害,影响才是更重的。

“今日这些话都是你自己说的,日后若还如此,那便分房睡吧。”云荞垂眼看被子上的花纹,“不论你是因谁难过也好,恼怒也罢,不要将这些情绪施放在床事上。昨日你尚能控制住自己,倘若以后你控制不住了,那该怎么办?”

“知道了。”沈如珩再次伸手出去,这次云荞没有躲,任他将裹着她的被子拉开,牵住她的手。“包裹这么紧,不热吗?”

他的手指温热,轻轻捏在她的手指手心,动作轻柔舒缓,生怕将她弄疼了。

“你昨夜一整夜都没睡?”云荞想起珠珠今日的话,问道。

“嗯。”沈如珩轻嗯了一声,“睡不着。”

“那你既然回来了,便睡吧,免得身体受不住。”云荞说着将身上的被子全部掀开,自己有要下床的架势。

沈如珩紧了紧拉着云荞的手,问询地看她“你去做什么?”

“胭脂铺。”

“你不陪我睡觉吗?”沈如珩的语气带了几分祈求。

云荞丝毫没有心软的意思,将自己的手从沈如珩的手中抽出,坐到床沿,对着门外喊了句“小玉!”

叫小玉的丫鬟很快跑了进来,推开门看向云荞。

“替我梳洗更衣。”云荞拢了下脖子处有些凌乱的头发,穿好鞋,从榻上下来,坐到梳妆镜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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